036
殺青的那天大雨傾盆,原本進組的時候是十一月,現在轉眼間就到了快跨年的日子。
謝識穿著一身厚大的羽絨服站在劇組人員中央,看著周圍一張張歡喜的臉,心情也好上了許多。
短短的一個月,他在這個劇組裡學到了不少,雖然因為自己的原因多了一些坎坷,但是他很喜歡、也覺得十分幸運。
因為是主演殺青,導演又舉辦了一次殺青宴,在之前杜哲殺青時來過的那家酒店。一行人又是敬酒又是聊天,場面十分熱鬧。
導演不指導拍戲的時候是一個自來熟的人,硬是把坐在角落裡的謝識拉出來侃侃而談,說表演技巧又說娛樂圈的生存之道,最後聊開了,拉著他醉醺醺的說:「要不是徐初檐跟我推薦你,我還不知道娛樂圈有你這麼個演員。」
謝識一邊點頭一邊陪笑,不知道這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
「演戲有靈性,還能夠虛心請教,」導演接下來表示之前的話都是在誇謝識,「多學多練,前途無量。」
聽他這麼說謝識覺得心裡一陣溫暖,以前也有前輩和他這麼說過,但都是隨口說說的場面話,背地裡暗自怎麼嘲笑他不用猜都能想到。
但是這個導演幫助了自己太多,雖然平時在片場里很兇,氣頭上的時候說話也沒輕重。但是在演習方面,如果說徐初檐給他啟了原舟這個角色的蒙,那導演就是鞏固了所有,讓自己呈現了一個完美的原舟。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杯子對導演鞠了一躬,「謝謝導演,我以後會繼續努力。」
導演欣慰的看著謝識將杯子里的就一飲而盡,他在圈裡形形色色的人看過了,像謝識這樣踏踏實實演戲的人在他眼裡成為了一塊璞玉,他是打心眼兒里欣賞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演員。
謝識剛喝完酒,肩膀就搭上一條胳膊,順著望過去,就看到徐初檐噙著笑的臉。
殺青了在場的工作人員高興,又是第一次能和著名的影帝一起吃飯,於是一個個上來敬酒,徐初檐喝的有些微醺。
帶著酒香的熱氣撲在謝識的臉上,他避開了些,想讓徐初檐從他身上挪開,可是他一動徐初檐也跟著自己動,活像是沒骨頭一樣倚在謝識身上。
坐在對面的導演全部看在眼裡,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還有要囑咐你的,別太縱容著你家這位,他什麼花花腸子我可一清二楚呢。」
「你別和他瞎說,」徐初檐喝醉了也不忘反駁他,「我對他可好著呢,你說是不是?」
說完他側頭看著謝識,頭擱在謝識肩膀上。
謝識有些手足無措的被他靠著,推開不是,不推開也不是,最後導演嘆了口氣,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搖著頭走開了。
等到離席的時候徐初檐已經躺在沙發上不動了,謝識雖然喝了點酒但是給自己留了一根神經,給小璐打了個電話過去叫了開車的司機過來。
他架著徐初檐走出酒店,和最後離開的幾個工作人員揮手告別。
徐初檐實在是塊頭太大,謝識剛攬著他走下台階就有點吃力,於是乾脆直接把他放在台階上坐著,自己則站在旁邊讓他倚著。
這個姿勢有些親昵,謝識都能夠感受到他噴洒在肚子上的熱氣,明明穿了那麼多層衣服,但是他卻覺得那熱氣穿透了層層掩蓋燒進了身體里。
徐初檐還在低低呢喃著,聲音太小聽不見。謝識看了一眼時間,沒過多久司機就到了。
一路上謝識終於把留的那根神經給放鬆了,直接在車上睡了過去,後來小璐將他搖醒,謝識有架著徐初檐回酒店。
到酒店房間的時候謝識穿在最裡面的襯衫都濕了一大塊,而徐初檐也好像清醒了些,躺在沙發上看著走來走去的謝識說:「我想洗澡......」
醉酒之後的徐初檐說話都帶著拖長的尾音,聽上去像是在撒嬌一樣。謝識看了他一眼,說:「你去吧,我現在給你找衣服。」
「可是,」徐初檐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雙長腿盤在一起,「我有點晃,等會兒怕摔在浴室里。」
「......」他這話說得真誠,謝識見他一路上蹣跚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於是有些為難的說:「那怎麼辦?」
徐初檐見他動搖,眸中一閃,但是沒有表現出來,笑著說:「好辦,你幫我洗。」
他說得十分正經,半點沒有旖旎的意思,可是話音剛落謝識就頓住了,緊接著就是耳根的逐漸發紅。
這些天以來他和徐初檐都是一種莫名奇妙僵化的相處模式,他對徐初檐的感覺也從一開始的模糊不清變得更加糊塗。
只是這時候他聽到徐初檐這明明就帶著調戲意味的話時,竟然不覺得惱,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腦子裡的那點模糊好像開始慢慢清晰。
但是他當然不會答應徐初檐的要求,直接撇過臉去:「那你就別洗了。」
像是料到了他會拒絕,徐初檐驀地笑了,又躺了回去,「我開玩笑的,我現在就去洗澡,你幫我拿一下衣服。」
說完他起身穩穩噹噹的往浴室走過去,半點沒有倚在謝識身上時歪歪扭扭的樣子。
謝識沒有放在心上,將大衣掛在衣架上,去卧室給徐初檐拿衣服。
謝識將整理好的睡衣放在浴室簾外,又被正在洗澡的徐初檐言語調戲了一番。
算了,不和醉鬼一般計較。
他關上浴室的門,走到客廳的時候發現徐初檐換下的外套隨便扔在沙發上,口袋裡的手機和鑰匙全部掉在了地上。
謝識嘆了口氣,走過去拿起手機,不知道點到了什麼,手機直接解鎖了。
徐初檐的手機竟然沒有設置密碼?謝識有些吃驚,他以為像徐初檐這種身份級別的大明星,手機里肯定設置了一層又一層的密碼。
他沒有窺探人隱私的習慣,剛準備把手機摁熄,就看到徐初檐的消息列表,自己的微信掛在消息置頂。
謝識愣了愣,看著自己的頭像出現在最頂層,心裡某個地方像是被撓了一下。
他往下看就是杜哲的消息通知,謝識猶豫了一會兒,浴室里的水聲還沒停,於是他像是做賊一樣蹲在沙發旁邊,點開了杜哲的消息框。
出乎意料的,裡面沒什麼聊天記錄,所剩無幾的都是關於演戲方面的專業問題,徐初檐回得也很簡潔明了,像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謝識隨便劃了幾下就退了出去,又點進了自己的消息框。
他把徐初檐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之後沒怎麼聊過天,原本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消息應該比杜哲的還要少,卻不料旁邊的進度條卻拉的很小,顯示上面還有很多消息記錄。
謝識覺得奇怪,往上拉,一直劃到上《柴米油鹽》的時間段。
當時他和徐初檐重逢沒過多久,也就是那一天他把徐初檐從黑名單里拖了出來。
原本以為上面應該再沒有內容,但是謝識往上滑動,修長的手指頓在屏幕上,凝滯不動了。
上面全部都是徐初檐發給自己的消息,和下面的消息不一樣,這些綠色框旁邊有一個共同點——都帶上了紅色的感嘆號。
一條一條滑上去,謝識發現在過去的幾年裡,徐初檐逢年過節都會給自己發送一條祝福消息。
[小識生日快樂。]
[小識端午節快樂。]
[小識新年快樂。]
......
一直往上翻,還能看到更久遠的消息記錄,遠到謝識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麼。
也許他那時候剛上大學,也許出了國,也許是剛進娛樂圈。
時間一直在變化,但是上面顯示的問候都沒有變。
身後傳來浴室門開的聲音,謝識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獃獃地坐在地上又覺得不對勁,於是慢慢地站了起來。
徐初檐以為客廳沒人,被沙發前突然竄起來的謝識嚇了一跳,說:「怎麼連聲音都沒有?」
還沒反應過來的謝識大腦空洞地盯著徐初檐,然後急忙錯開目光,沒有說話。
徐初檐以為之前調戲謝識讓他不舒服,剛準備道個歉,謝識卻慌忙地走開了。
他腳步看上去很慌忙,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又突然止住了。謝識轉過身欲言又止的看著徐初檐,猶豫了很久之後試探的問道:「你......高考之後那天晚上,去了學校嗎?」
話音剛落,剛剛還懶散的倚著牆壁的徐初檐身形微微僵住,若有所思地看著謝識。
這是他和謝識當初的約定,當時聽說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會有一次多少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於是兩個人相約一起去教學樓頂樓看流星雨。
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謝識沒有來,連最後高考填志願的時候,他都一直沒有出現。
當天晚上徐初檐站在學校操場一直等到深夜,直到學校里最後一間教室熄了燈,他才回去。
此後的幾年裡,他都一直試圖找到謝識,但謝識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了蹤跡。
他看著情緒莫定的謝識,往事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但是徐初檐卻十分冷靜地說:「去了,但是沒過多久就回去了。」
「......」謝識點點頭,還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上嘴,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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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圓進度條: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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