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陸瑜站在衛生間前面。

他低著頭，倚在牆邊，酒吧走廊的光線昏暗，過暗的燈光將少年的臉龐分割的愈發分明。

下頜弧線和很漂亮，身量有些朦朧。

他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見聲音隨意抬頭望了眼。

程雪呼吸微頓，努力向他綻出得體的笑來，抬手跟他打了聲招呼：「嗨。」

陸瑜對這號人沒什麼太大的印象，只知道她是林隨安一塊的同學，隨意瞥了眼便收回眼重新低下頭去。

連個眼神都欠奉。

程雪在高一的時候就聽說過學校里有個叫陸瑜的大神，學習好，從小優秀，有著令人艷羨的家世。

但似乎不好接近。

或許每個人在中學時代都會遇到這樣的少年，往往只能遠遠地在人群中看他們一眼，就像夜空里天上閃耀的星星，與自己有雲泥之別，可望而不可即。

程雪之前和那群小姐妹在一起的時候，姐妹里的頭頭喜歡陸瑜，成天跟她們分享陸瑜的點點滴滴。

她們雖然嘴上不跟她搶，但青春里的少女，又有誰情願早早的放棄幻想。

後來那姐妹頭頭因為牽扯到跟外校的學生打架，被學校開除，父母給轉了學籍，她們這群本就不堅實的小團體也在學習小的高壓監視下分崩離析。

她被分到了文二，本以為和陸瑜越來越遠，卻不料又再次遇到了他。

他竟然和他們班的林隨安認識。

那個有著一頭洋娃娃般的捲髮，嬰兒肥，看上去不太聰明的女孩。

程雪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們的日常太過親密了，可要說是情侶，學校里庄元豐抓的嚴，卻從未見他抓過他們。

想起今天林隨安送的那個禮物，程雪抿了抿唇，想問什麼，林隨安跟阮寧從走了出來。

陸瑜立即把手機放回兜里，站直身體。

林隨安甩了甩上有潮意的手朝他跑了過來，說：「我們走吧。」

陸瑜抬手抹掉她額頭上的水珠。

阮寧跟上。

程雪落在他們三人後面，咬了咬唇。

沒人注意到她。

林隨安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來忽的停下，扭頭對程雪說：「程雪，我們走了，你別送了回去吧。」

阮寧臉上的神情僵了僵，勉強點了點頭，「……哦。」

三人出了KTV，氣溫尚熱，沿路的路燈全部亮了起來。

陸瑜跟林隨安先送阮寧上了公交車，他們才坐上回家的那一班公交車。

自從上次過生日後，程雪在班上交的朋友多了些，大家發現她這人和傳言不一樣，挺好相處的，就願意和她玩。

林隨安對朋友這方面沒有太大的界限，從小她就基本上和誰都相處的很好。

漸漸的，程雪來找林隨安玩的時間多了起來。

阮寧雖然不喜歡這樣，但程雪暫時沒有過分的地方，她也不好開口趕她走。

這學期學校的數學競賽班又開始了，陸瑜和班上十幾個人被挑了進去，有時下午補課結束的晚，程雪就和林隨安一塊回家。

這天課堂上布置的作業多，林隨安想著放學后回家也不會做，索性就留在班上邊寫一邊等陸瑜。

阮寧家離的遠先走，程雪就留下來陪她。

兩個女孩一邊說著話邊寫作業。

到了晚上七點，林隨安寫完了英語，正跟程雪一起看韓國組合的打歌節目時，教室後面的門「咚咚」響了兩下。

是陸瑜。

林隨安扭過頭，看到來人立即回頭對程雪說：「要走了。」

程雪的餘光自那挺拔的少年身上收回來，強撐著平靜，點點頭笑：「嗯，我們一起吧。」

林隨安於是關了視頻收拾書包，把作業全都裝進去起身跑了過來。

陸瑜單肩背著書包，倚靠在門框上，低頭看她。

林隨安的書包肩帶隨意擠壓著校服領子，鼓做了一團。

他於是伸手幫小姑娘提了提，整理好，一句淡淡的話才出口：「走吧。」

「嗯。」

林隨安等程雪出來了，順帶把後門管好，燈也關了。

走廊亮著的燈光將這一方照的如同白晝，林隨安走在陸瑜身邊，不時和他咕咕噥噥地說著話。

而程雪在林隨安的左手邊，落了差不多半個人的距離。

聽著兩人熟稔的交流聲，明顯他們已經熟識很久了。

下樓拐彎的時候，程雪有意無意地朝陸瑜那邊走，誰知少年眼也不抬，長腿一邁錯身而過，徑直跨到林隨安的旁邊，和她並排下樓。

程雪臉色微微有些凝滯。

這個點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校門口很快就來了輛公交。

三人坐了上去。

陸瑜上來的早，坐在林隨安旁邊長腿微敞，手臂搭在胸前的書包上。

偏頭和林隨安說著話。

程雪盯著陸瑜的面龐，走到他面前時，腳步微微停滯，可他半隻眼風都沒有分給她。

反而還被後面上來的乘客嫌慢推了把。

程雪臉色有些難看。

程雪不過幾站就下了車。

最後公交車到站，林隨安跟陸瑜下了車朝小區里走。

回小區的這條路上都栽滿了樹，茂密的將白天的餘溫儲藏起來，在夜裡慢慢散發。

林隨安熱的有點受不了，水喝光了，就在小賣鋪買了瓶汽水。

「你喝嗎？」

林隨安擰開蓋子，先遞到陸瑜面前。

陸瑜看出林隨安渴的不行了，沒有奪人所好的愛好：「你喝吧。」

林隨安美滋滋地哦了聲，收回手喝起來。

陸瑜低頭看著她，女孩許是太熱，一頭漂亮的小捲髮被抓的亂七八糟，像個雞窩都不為過，一張白嫩的臉蛋上在燈下閃著薄薄的水光。

鼻頭也沁著汗。

因為喝著飲料，濃密的睫毛微微眯著。

模樣依舊透著傻氣。

陸瑜收回眼低下頭，過了一會，對她說。

「卷卷。」

「嗯？」林隨安拿下飲料瓶子，抬頭看向他。

陸瑜對她說：「你那個給過生日的朋友，以後少接觸。」

「為什麼？」

林隨安覺得不解。

陸瑜沉吟了下，懶洋洋地開口：「感覺不對。」

林隨安暗自嗤了聲，這人表面看上去隨和成熟，對人也挺有禮貌，實際上背地裡誰都瞧不上。

能讓他看上的，估計也只有數學界的大拿畢達哥拉斯華羅庚這些了。

林隨安只當他又是瞧不起人的毛病犯了，於是隨口哦了聲，也並未放在心上。

陸瑜瞧著小姑娘不甚在意的模樣，勾了勾唇，沒再說什麼。

中午去食堂吃飯，程雪和林隨安先坐下，見阮寧還沒來，程雪給林隨安夾了幾個鵪鶉蛋，順便跟她聊天。

「誒，隨安，你跟陸瑜是男女朋友關係嗎？」程雪吃了口米飯，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

林隨安差點被嗆住，程雪忙給她把湯端過來，林隨安趕緊灌了口咽下去，才好多了。

「你胡說什麼啊。」林隨安有點被嚇到，連忙擺手說：「我跟他就是鄰居關係，最多就是從小一起長大，不是那種關係。」

她把他當成哥哥來著。

「真的嗎？」程雪壓了壓嘴角那點笑，眼光帶著疑惑：「那你們一起上學放學，學校里都有人傳了，好多人都以為你們是……那種關係來著。」

林隨安被驚嚇，趕緊搖頭說「不是」。

雖然高一剛開學陸瑜就跟庄元豐解釋過這事，但流言可畏。

她不想讓他受到影響。

程雪暗暗打量了番她的表情，發現她不像在說謊的樣子，於是「啊……」了一聲，語氣有點為難：「那你也太表了吧，不是情侶的話整天走在一起，很容易有不好聽的傳聞的。」

林隨安神色獃滯住。

程雪見狀趕緊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聽到別人閑言碎語，這是別人說的，我是一時心直口快，那些人都是一群八婆，你可別忘心裡去，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沒關係，就算莊主任看到也不能說什麼。」

林隨安垂下了腦袋，過了會才說：「沒什麼」。

阮寧端著餐盤好不容易擠過來，見她們氣氛好似不對勁，頓了一會，問：「你們怎麼了？」

林隨安抬起眸，勉強笑著說了句沒。

一整個下午，阮寧看著同桌皺眉思索犯愁的樣子，忍不住撓了撓頭髮。

「小安安，你怎麼了？」

「……沒事。」

林隨安張了張口，復而合上搖搖頭，趴在桌上悶悶不樂。

放學后。

陸瑜今晚不用補課，來找她的時候，林隨安還像是嚇了跳。

以往林隨安沒從來注意過，可現在被人提醒，頓時覺得周圍人都在若有若無地看著她。

等到了車站，陸瑜偏頭要跟她說話，林隨安忽然往旁邊挪了挪，看也不看他，綳著張白凈的小臉，開口：「我離你遠點吧，有人。」

「……」

陸瑜挑了眉，低聲問：「你今天抽什麼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