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赤雲峰
是什麼在你胸口奔流不息的流動,可是那萬死不滅的血液?
是什麼讓你還擁有著心跳,可是那永不屈服的意志?
眼前是無盡,無盡的黑暗,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傳說中的第一縷光,照亮了他的眼前,他終於黑暗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是一副陌生的景象,像是睡在誰的床上。劉玉軒皺了皺眉,只覺得渾身無力,渾渾噩噩。掙扎著坐了起來,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見這是一間普通廂房,兩扇小窗迎光而開,透過小窗還能看到屋外的庭院。
庭院中,陽光正是明媚,一顆不高的松柏倒是佔了大半景色,松柏旁還能看到兩三朵不知名的小花怡然而放。而房中則擺設簡單幹凈,只有幾張松木桌椅,上有水壺水杯。
而在他正對面的上方牆壁上,還掛著一張橫幅,上書一個四個大字:天道酬勤。
看這樣子,倒像是一間客棧的普通客房,又或是求師學藝的弟子房間。
他抓了抓腦袋,顯然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而且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被換過,如今自己身上所穿衣物比他身材足足大了一圈,穿著不是那麼的合身。他明明記得自己好像被火麒麟帶到了一處金色殿宇中,隨後還被一道巨大的雷霆劈中,接著便一無所知,沒想到醒來后便到了這兒。
難不成是火麒麟帶他來,他暗暗想到,眉頭深皺中,他又不由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是如此命大,那麼大一道天雷都沒把自己給劈死。隨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扒開自己的胸間衣物,卻發現原本在他右胸上,那一條栩栩如生的火龍圖騰如今卻變得黯淡無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和光澤。
他嘆了口氣,心中莫名一悲。恍惚間又回想起在他昏迷之前,從他胸口飛出的那條巨大的火龍,仿若就是那條火龍,和當時他手中那把散發出無比熾烈光芒的斷劍救了他。
一想到這兒,他又是一驚,連忙在床上四處翻找,卻沒有發現那斷劍的身影。他嘆了口氣,心中一陣失落,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柄斷劍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一般。
他呆坐了一會兒,隨後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一口涼水下肚,涼徹心扉。
餓和虛弱無力是他此刻的知覺。
他抿了抿嘴,走到房前,伸出雙手,握住了門扉。仿若這輕輕的門扉也使他用了千般力氣。
房門打開,屋外是一片陌生的世界,淡淡的陽光,一個庭院,幾棵松柏,幾叢草木,幾朵小花,映入他的眼帘。門前是個走廊,通往院外,在門前四尺處,有幾層台階,連著院子和走廊。院子里,其他房間房門緊閉,也不知是否有人居住。
庭院外不時有幾聲鳥鳴響起,一切是那麼的寧靜,一切又是那麼的陌生。
劉玉軒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深深吸了口無比乾淨清寧的空氣,只覺得一股涼意漫入了心間。
他嘆了口氣,隨後走出房門,來到走廊,還未走出幾步,就見一個少女從庭院外走了進來。
只見那個少女約莫十二三歲,個子比劉玉軒稍稍高出半個頭,皮膚白皙,容貌麗質,比黃小丫生得還要美上幾分。她看到劉玉軒后一臉驚喜,一邊快速向劉玉軒走來,一邊驚奇道:「你醒了。」
劉玉軒木納地點了點頭,獃獃地看著那個少女走到自己跟前,左瞅瞅,西瞧瞧,上下打量,一臉驚奇的樣子,良久后還自言自語道:「嘖嘖,真是神跡,被雷劈成那樣,居然這麼快就好了,我爹的葯有那麼神奇嗎?」
劉玉軒聞言不由眉頭一皺,接著開口問道:「這位姐姐,這裡是哪裡呢?」
那個少女聞言,嘴角不由一笑,略顯自豪道:「天雲門,赤雲峰。」
「天雲門!」劉玉軒驚訝道。
那少女此刻臉上笑容更盛,顯得沾沾自喜道:「沒錯,就是天雲門。」
劉玉軒呆住了。
※※※
原來那一日天劫雷劈之時的天地異象,引得整個幽州都幾乎可見。而天雲門赤雲峰的首座田守義剛好於幽州「凌陽觀」做客,見此天地異象,大為震動,便與凌陽觀觀主「肅清」真人一起同去查看。
當他們趕到火雲山後,火雲山的大火已經被一場大雨所撲滅,但整個火雲山周圍已是一片狼藉,方圓百里,一片焦土。還好此地偏遠,沒什麼人家居住,否則不堪設想。只是肅清真人卻道:火雲山山腳原本應有一處小村落,如今卻消失不見,看來應是毀在了這場天災之中。
而此刻原本巍峨雄壯的火雲山已是另一番模樣,整座山峰山頂已被削平,一條巨大的裂痕將火雲山劈成兩半。而整座山峰沒有一株草木,有的只是無盡的焦土。
荒涼,凄慘,是兩人的感受。越靠近火雲山,這感覺也越濃。兩人落在火雲山山腰上,看著滿目的焦土,不由搖了搖頭,既感嘆天地之威的浩瀚無窮,又疑惑為何上天會莫名降下這麼一道威力如此巨大的雷霆下來,將這火雲山劈成了兩半。而傳說此山乃上古火神的隕落之地,莫非這兩者又有什麼聯繫?
訝異中,卻是田守義在一處焦土旁看見了身如焦炭的劉玉軒。本想著秉著道家天性,為這枉死之人超度一番,入土為安。卻發現這原本該死去之人竟還有一絲氣息尚存,且在他身旁還有一把模樣頗為怪異,銹跡斑斑的赤綉斷劍。
就這樣,從地府走了一遭的劉玉軒鬼使神差地被帶回了天雲門。而如今他醒來已是十日之後了,在此期間,多由赤雲峰的弟子照顧他,每日為他喂些米粥,其中有以那個少女照顧他的時候最多。
而此刻劉玉軒則被那個少女帶到食堂隨便吃了些剩飯菜,在這途中也大概了解到了自己是怎樣來到了天雲門,不由對這名喚田小蘭的少女,以及救他的田小蘭之父田守義,以及這麼多日照顧他的赤雲峰弟子,生出了感激之情。
劉玉軒先是對田小蘭再三言謝,還鞠了幾躬,弄得田小蘭都粉紅通紅,連忙制止了他,不過內心卻是一陣歡喜,暗想多日的照顧至少沒有白費。
而劉玉軒吃過飯後,就被田小蘭帶到了一處名為「靜心堂」的所在。站在靜心堂前,只見靜心堂前四周古木深深,顯得頗為深靜。而堂前青磚鋪地,青瓦鋪頂,一處小小的台階與地相連。放眼望去,堂門大開,依稀能看見堂中牆壁上的三張真人大小的三清畫像。三清畫像之下是一張檀木椅子,上供有蠟燭,清水,素果之物。一盞長明燈,更是萬久長燃。而在這張供桌之下,還有一張小上不少的檀木桌子,上有一副茶具,桌子旁有兩張檀木椅子。大堂中央地上還刻畫了一副太極圖案,整體結構簡單,樸素。
兩人進得靜心堂后,田小蘭便先行進入了堂后的通道,叫劉玉軒在堂中等待。劉玉軒獨自一人站在堂中,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赤雲峰首座田守義,不由緊張起來。他的目光在莊嚴肅穆的三清神像上停留了片刻,不由對他們拜了一拜。
小時候常聽大人說這世界是有鬼神的存在,只是他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也莫名有些不信鬼神,可是如今站在這靜心堂中,看著這栩栩如生的三清畫像,他不由對此心生敬意,對神靈的存在也有些動搖了。
這世間當真有神靈的存在嗎?如果有,那為什麼桃花村遭受獸難的時候卻沒有一個神仙來救他們,難道桃花村的鄉親們上百條人命都不值得他們出手相助嗎?而如果這世間沒有神靈,那為什麼這些人又要供奉他們,他們圖的又是什麼?自我安慰?心安理得?
真的有神靈嗎?
真的有神靈嗎?
他在內心苦苦問著自己,眼角的淚也不由奪目而出。
他終究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雖然因家貧而懂事早,可他終究才十歲呀,十歲呀。
十歲,上天卻讓他失去了父母,好友,知己,失去了一切一切。
淚止不住的落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心中悲傷稍退,自行擦乾了眼淚,又看了看那三清神像,默然不語。
過了一小會兒,在靜心堂堂后通道里,卻是走出一個赤色道袍的矮胖之人,那人雖說個子不高,容貌普通,但氣度卻頗為不凡,頗有一脈宗師的樣子,隨後一把坐在了堂前的檀木椅上。而田小蘭規規矩矩地跟在那矮胖道人之後,看到劉玉軒后,還對劉玉軒眨了眨眼睛。
劉玉軒見著那矮胖之人,不由一陣緊張,暗想這莫非就是田小蘭的父親田守義,只是看他樣子普普通通,怎麼生出的女兒如此漂亮,難不成是因為田小蘭的娘親很好看?
而田守義看著獃獃站在堂中的劉玉軒,眉頭微微一皺道:「孩子,你既然醒過來了,料想身體應該無大礙了,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
劉玉軒聞言心頭莫名一緊,但還是點了點頭,低低道了聲:「好。」
田守義點了點頭,便開口道:「孩子,你可知道那日火雲山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在火雲山上,還有我曾在火雲山山腳看到無數獸妖的屍骨,這你知道嗎?」
劉玉軒聞言先是呆了一呆,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田守義的問題,畢竟這當中涉及到了大多聞所未聞稀奇之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愣了片刻,他才低低道:「道長,其實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突然有一天,許多怪獸突然湧進了我們村莊,隨後開始……」
說到這裡,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眶一熱,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隨後接著道:「那些怪獸見人就吃,我和我朋友就趕緊逃跑,結果她被一隻巨鳥抓走了,而我卻被一隻火麒麟救了下來,還把我帶到了一處金黃的殿宇中。在那我拔出一把斷劍,後來就有道雷劈了下來,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醒來后便到了這裡。」
田守義聽了這番話后,不由眉頭深皺,眼前這孩子所說的確很匪夷所思,但看他神情卻不像說謊,至少那把斷劍如今也的確在這赤雲峰上,不是嗎?雖然他看著那柄斷劍平平無奇,可天下之大,稀奇古怪之事之多,有些事本就不能用常理來推測。而火雲山下無數的獸妖屍骸他也是看到的。
當初他初見到如此多的妖獸屍骸也是嚇了一跳。雖然知道南嶺之地是妖獸聚集之地,但自古以來那些妖獸幾乎從不越過大河幽曲,就算有也是實力不強的小妖獸,一旦越過,興風作浪,也多很快幽州地界的修行門派的弟子所斬殺。如此多的妖獸出世,以前更是聞所未聞,幸好這些妖獸都死在了火雲山下,他和凌陽觀眾人巡查一番也沒有發現幽州地界有其他妖獸的蹤跡。否則如此多的妖獸若是來到幽州,進入中原後果不堪設想。只是這些妖獸為何會全死在了火雲山下,莫非是因為那道驚天神雷,還是眼前這孩子說的奇獸「火麒麟」。
要知道火麒麟乃天地神獸,世間罕有,自從神魔大戰之後就沒聽過關於它們的傳聞,若真是這種神獸的出現,也不知是福是禍?
而眼前這孩子說的金色殿宇又是什麼地方?還有就是為什麼這孩子會在那場浩劫之下活了下來,且受傷也並不嚴重。
田守義搖了搖頭,看了看劉玉軒一眼,心想這個少年恐怕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吧?
他嘆了口氣,知道多問無意義,隨後他搖了搖頭道:「對了,孩子,你還有什麼親人在世,可還有去處嗎?」
劉玉軒聞言一呆,思緒不由飄向了遠方,他哪裡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天大地大,無處為家。
這時田小蘭推了推田守義的肩膀,撒嬌道:「爹,他哪裡還有什麼去處,你就收了他吧。」
田守義聞言,點了點頭道:「我自有分寸。」隨後又對劉玉軒道:「孩子,我問你,可願留在我天雲門赤雲峰上,從此潛心修道,匡扶正義。」
劉玉軒聞言一呆,卻是立馬跪了下來,對著田守義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道:「道長,我願意。」
田守義點了點頭,又對田小蘭道:「你去把你的幾位師兄喊過來吧。」
田小蘭應了一聲,隨後蹦蹦跳跳,一臉高興地離開了。離開靜心堂前,她還對劉玉軒揮了揮手。看得劉玉軒一愣一愣的,也獃獃地跟著揮手告別。
而田守義則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獨留劉玉軒一個人站在堂中,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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