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賢夫不好當

帶娃三年，秦雄發現自己的寫作事業不僅完全停滯了，似乎還得了產後抑鬱症，雖然生娃的人，是老婆唐清雅。

但每天在兢兢業業帶娃的人，是他！

孩子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每次聽到有孩子的哭聲，他都覺得像是女兒在哭。

孩子學會說話了之後，每次聽到有孩子叫「爸爸」，他也覺得像是女兒在呼喊。

雖然這些哭聲和叫聲，細細分辨，大有差距，但隱隱約約總是回蕩在耳邊，讓他的神經，一天比一天衰弱。

做飯是他，沖奶是他，換尿不濕是他，出門溜娃也是他，白天是他，晚上還是他。

他的白髮在增多，髮際線在後移，體重在飆升，智商在掉線，帶娃三年，曾經一個帥氣瀟洒的小夥子，活脫脫被摧殘成了一個油膩大叔。

關鍵問題是，自己這個奶爸當得也很不成功，存在感微弱，幸福感幾乎沒有，外面的人都覺得他是軟飯硬吃，因為在外面混不下去，才被迫留在家裡看孩子，本質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如今連剛上幼兒園的女兒，也在結識了新的夥伴之後，漸漸覺得她這個爸爸，似乎和別人家的不太一樣。

「爸爸，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是媽媽在陪，媽媽在參加家長會，我們家的一直都是你呢？」上學一個月後，女兒秦唯依終於忍不住發問道。

「你媽媽平時比較忙，爸爸雖然也很忙，但能者多勞，時間相對自由，所以能抽空照顧你啊。」秦雄解釋道。

「爸爸你也有工作嗎？為什麼我經常看你躺在床上睡大覺呢……」秦唯依小聲嘟囔著。

「我都是晚上工作，白天休息的，生物鐘和別人不太一樣，其實，爸爸也很辛苦的。」秦雄解釋道。

「大雄，當著女兒的面撒謊，也不臉紅嗎？你都多久沒工作了？」這時，妻子也忍不住插嘴道，藉機表達自己的不滿。

「女兒在呢！」秦雄沖她使了個眼色。

「在也得說，女兒大了，會看會思考了，你的光輝形象維持不了多久了，你一個大老爺們，成天呆在家裡不工作，動不動就玩遊戲，光靠我一個人養家，也好意思？」

秦雄臉色漸漸發白，傷感地說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當初說好一起帶孩子，你說自己處在事業關鍵期，不能分心，後來，你又說自己漲工資了，反正我時間自由，對工作影響不大，讓我安心帶孩子，可現在，全變了，你摸著良心想想，這三年來，我睡過一個好覺沒？以前我一覺可以睡到天亮，白天的工作也非常有效率，空餘時間也多，可後來，長期睡眠不足，一晚上要起來無數回，我又能做些什麼？我又有精力去做些什麼？」

「我承認在帶孩子上，你的確付出很多，可現在依依上幼兒園了，你的時間多出來了，還天天瞎混，對得起我和孩子嗎？你身為男人的責任感哪去了？」

「所以，你是覺得自己嫁錯了人嗎？」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覺得你應該儘快振作起來，擔起自己的家庭責任。」

「現在依依每晚還是要起夜兩次，每次起來，我都很難入睡，白天還要負責早起接送，真的很累，讓我先緩緩，行不？」

「你真要是累，平時就好好休息，抽空就跑去打遊戲，不是更累嗎？玩物喪志，越玩越廢！」

「那只是正常的放鬆和消遣，如果連這點樂趣都沒有，平時也不讓我外出交際，每天對著孩子，我真的會瘋的。

」

「依依那麼可愛，你居然這麼說！」

「讓你天天陪著她，你就知道除了可愛，會有多累了。」

「不和你扯了，趕緊去做飯吧，我餓了，吃完飯，我和閨蜜要去做個護膚，女人老得快，再不養生，以後就來不及了……」

「……孩子呢？」

「肯定是你盯著啊，我哪有時間？」

「那我怎麼工作？我剛開的新書，更新必須得穩住啊。」

「你那書反正沒什麼成績，也賺不了幾個錢，先盯娃吧……」

「……」

飯後，眼瞅著老婆衣著光鮮地出門，秦雄又瞅了瞅洗碗池裡的自己，憔悴，邋遢，蒼老，這一刻，他恨不得一口氣將這些碗砸個乾淨。

難怪那麼多寶媽，最後會選擇帶著孩子跳樓呢，自己現在的處境，和她們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沒錢，沒地位，沒存在感，還偏偏看起來很重要，必須滿勤，不可或缺！

沒有人想輕易走上絕路，這是很需要勇氣的，但偏偏，雞零狗碎的生活，能將他一步步逼進深淵。

女人體力本身就不如男人，他一個男人全職帶娃，尚且都扛不住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而那些可憐的女人呢？

為母則剛，去特么的為母則剛，為父都剛不了，為母又怎麼剛？

想到前幾天母親還提及了二胎的事情，他就嚇得渾身發抖，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他真的沒有勇氣再去堅持下一個三年了！

把孩子哄睡后，他看看時間，已經是夜裡十點了，老婆還沒有回來。

他嘆一口氣，手機拿起，想催她一下，又頹然放下，還是先別招惹家裡的頂樑柱了吧。

什麼時候，我寫的書火了，我就揚眉吐氣了，翻身農奴把歌唱。

然而，打開電腦，面對熟悉的電子文檔，他只覺得頭腦里一片空白。

腦子裡全是女兒的哭聲，笑聲和各種刺耳的叫聲，故事和情節一點也搜不到。

「我指定是心理有病了，只是暫時還沒有發作。」

發現自己遲遲進入不了工作的狀態，他只得默默地打開遊戲客戶端。

既然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了，那還是先在精神上稍微放鬆一下吧，好在玩遊戲到是不需要什麼狀態。

再者，遊戲里人人平等，雖然他並不是什麼土豪，但也沒人知道他是個悲催的奶爸。

唉，又開新等級了，又要換新裝備了，不換就跟不上節奏，成天被人虐。

從這個月開始，又得悄悄攥私房錢了，不然裝備太差，遊戲里也玩不痛快，我的人間疾苦，將再加一重！

「爸爸，媽媽說老打遊戲不好……」

「爸爸不全是在打遊戲，也在遊戲里賺錢呢，賺了錢可以給你買棒棒糖哦……」不知何時，女兒又醒了，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將女兒重新抱回床上，重新哄睡后，秦雄再次坐到了電腦前。

默默地對著電腦看了幾秒鐘，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遊戲瞬間就不香了。

老婆已經看不起自己了，只是由於女兒的關係，沒敢動離婚的念頭，一旦女兒也不需要自己了，估計就兔死狗烹了！

不，狗烹了還能吃一頓肉，他到時可能會連狗都不如！

帶娃真的能把人帶廢了，每天都睡不醒的樣子！

他突然很想抽支煙提提神，看能不能振作一下，碼幾章字，屋裡找了一圈，才發現煙已經被老婆強戒了。

因為怕熏著娃兒，最開始，他只能在陽台抽，後來，是去屋子外面抽，再後來，他就不能抽了。

一方面是手裡沒啥錢，另一方面，也是老婆不同意，老婆不同意，他自然就沒錢多抽了。

遊戲里的角色，已經十分鐘沒動了，老婆，也不知何時回來了，正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一臉嫌棄，幽靈似的。

正準備給自己的角色安排點任務，陡然看到屏幕里反射出的老婆，他頓時嚇了一大跳。

「你真的廢了，徹底廢了！」老婆看著他，幽幽地說道。

秦雄聽了，趕緊一把拉住她的小手，真誠求助道：「我也覺得自己廢了，無數次，我想改變一下，但有心無力，現實和慣性都太強大了，請問，我還有救嗎？」

「誰也救不了你，我不行，女兒也不行，除了你自己！」

「我感覺自己正沉在一個深深的井底，如果沒人拉我一把，我光靠自己的能力，是很難爬出來的，我真的，太累太累了，我可能已經是重度抑鬱了！」

「我看你挺樂呵的，平時得過且過，玩遊戲的時候，更是眉飛色舞，激情四射，你的時間和精力，全都耗在它上面了。」

「如果你想像戒煙一樣，粗暴地戒掉我的遊戲，那我們真的就，-只能離婚了，孩子我也不伺候了，你，我也不伺候了。」看到老婆又引戰到了遊戲上面，秦雄惱道。

「那就離婚吧，反正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我再花錢請個保姆，大概也應付得過來，還不用天天受你的氣！」老婆淡淡地說道，說完，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這一天終於來了，來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快，鳥盡弓藏！

而且，還是他自己的臭嘴先提出來的！

悲傷之餘，他再次死死地抓住老婆的手，涎著臉說道：「我剛那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啊，我錯了，我一定改，我保證！」

「你什麼也保證不了，你自己廢了，但別拖著整個家庭和你一起陪葬！」唐清雅冷聲道。

「哈哈哈哈，原來我在你眼中，真的這麼不堪啊！我以為自己多少還是，有那麼點價值的……」

秦雄笑了，漸漸笑出了眼淚。

這世間，哪裡有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現實的寒風掃過，一地雞毛！

是他自己太傻，以為自己對家庭的付出和貢獻，是可以安逸得更久一些的，至少，能給自己爭取一些回血和續命的時間。

結果，生生把自己整成了廢物，還要被人無情地拋棄！

笑過之後，他重重地抹掉臉上的眼淚，說道：「謝謝你粉碎了我心裡的最後一點幻想，從今天起，我只為自己而活！至於離婚，隨你吧，愛咋咋地，我想，也不會再有什麼日子，比以前和現在更糟糕的了。」

說完，他徑直走出了屋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