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夜襲
啪嗒啪嗒——
一天驕陽，曬得布滿水坑的地面近乎濕潤，但踩上去卻依舊滿是污泥。
聞聲判位，那是魏營方向，還有厚重而又沉悶的蹄聲。
或許是一天激戰而心生戒備之心。
守在營前的張韜下意識的用左手抓住刀鞘，右掌瞬間緊握刀柄隨時待命備戰。
他的眼神間散發出疲憊與無力，但當下並非休憩之時，越是勞累，對方就越有可能趁此機會襲擊大營。
騰騰騰——
遠處，一支裝備精良的步卒正邁著步伐向漢營徐徐進發，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隊披甲執兵的鐵騎。
而他們的上將軍張郃，就夾在步卒與鐵騎的中軍位置。
從遠處望向漢軍營門周遭，那面諸葛帥旗矗立在群旗中央，垛口處守衛的軍卒手持長戟左右巡邏片刻不息。
軍紀嚴明，治兵有方。
「不愧為諸葛亮麾下之軍也。」張郃手提鐵槍，那深邃的雙眼微微一眯，「過於嚴謹，也並非好事耳。」
可以看得出來，諸葛亮雖然治軍嚴明，但是他張郃領兵征戰數十年，如果要相比較營寨規整，他要比任何戰將做得更好。
緊接著，張郃命先鋒偏將李河率軍停止前行。
這個位置周圍儘是草木，可以很大程度上助他們隱蔽些許時間，畢竟現在是黑夜，敵營的火光照不到這裡。
根據粗略丈量來算，這片樹林距離漢營少說有三百步，也就是說，如果張郃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突襲，他們必須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突破眼前這片開闊地。
他的臉上忽然面露難色。
這是他的失誤，帶了三千人來目標太大。
「將軍，末將請騎卒五百先行進發。」這時，后軍騎營都尉王群持韁策馬上前向張郃抱拳道，「末將麾下皆北地善射之卒，准許我等出戰罷！」
拂拂——
眾人感受著如此清爽的夜風，他們的腦海中想著的儘是能斬獲些許戰果，殺敵立功的戰鬥，誰想錯過？
見王群求戰心切，而他麾下一千騎卒皆是北地勇士，弓馬嫻熟，驍勇善戰。若以騎兵之速吸引敵軍，步卒緊隨其後殺向敵營，此事或可成。
「汝等乃老夫麾下翹勇之士，定要小心！」
得到軍令的王群不再沉默，抱了拳領下軍令后興高采烈地拔出腰間佩刀策馬轉身向那群被指定的五百騎卒一頓鼓舞。
「將軍，我等去也！」王群動員完畢后看著身旁的張郃雙手緊緊抱著刀柄，臉上忽然露出頗為沉重與隨時準備赴死的表情拜道，「北地勇士，汝等殺敵建功之時已到，沖啊！」
希律律——
踢踏踢踏——
突然間，原本寂靜無聲的黑夜瞬間被魏騎衝鋒而打破。
駐紮在營牆周遭的所有漢卒聽到營外舞旗吶喊的聲音紛紛進入彼此作戰垛口位置準備迎接敵軍的來襲。
而屯將張韜則是緩緩拔出腰間佩刀，刀鋒在營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幽暗，那本應白光鋥亮的刀面，此刻卻變得黑光粼粼。
騰騰騰——
馬蹄重聲掠過耳旁，眾人雙眼猛地一抬，那是魏軍最為精銳的北地騎兵。
「涼州北地多豪勇」，自漢末以來，涼州這個地方叛亂頻頻、馬匪蜂起，首屈一指的當屬北地周遭地區。
當地羌胡異族諸多，又是胡漢雜居，天生的環境讓他們變得野蠻殘暴，這也是為什麼董卓可以憑藉強大的涼州軍入主洛陽的原因。
姑且不說此言，當下眼前這數百鐵騎雖然看似與普通精銳騎兵別無二致，但通過觀察遊走的行跡與箭矢的方向，如此刁鑽戰術，可以看出這支騎兵絕非善類。
騎營都尉王群手持佩刀穩鎮中軍，左右騎卒皆備弓弩，他們在這座營門之外不到百步的位置，居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射殺營牆之上暴露出來的任何人。
咻咻咻——
嗡——
「汝等散開陣型，採取游騎戰術！為右將軍爭取抵近敵營的時間。」王群揮刀指向右側騎卒，他發出的每道命令都井然有序。
這支騎兵的到來算是徹底驚醒在夢中的漢卒，而李休也被魏軍敵襲的消息匆匆趕到觀察當下局勢。
看著四周被敵騎游射而傷的軍卒，王平當即下令迅速將傷兵抬下去交給軍醫療傷。
「這群騎兵怎麼如此強悍！」李休也很詫異，他們的箭矢就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指哪裡就打哪裡。
經常在漢中與魏軍打交道的羅羽躲在垛口身後看著身旁的李休，左手扶著刀鞘隨時拔刀備戰。
「此支騎兵若我沒有猜錯，正是北地騎兵。他們生性剽悍，殺人如麻，弓馬嫻熟，且又是羌胡後裔，看來張郃的準備頗為充分。」
傳聞羌胡騎兵作戰驍勇，而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有無可能射殺敵騎大將？！」李休伸直脖子看向隔著羅羽對面的張韜高聲喊道，「張韜，張韜！」
咻咻咻——
敵騎射來的箭矢如遊走的馬蜂嗡嗡作響，張韜作為漢營將軍中射術較好的將領，面對如此成群結隊的騎射也不覺犯怵。
「敵軍騎射，唔……箭矢射出來的角度太刁鑽，可以說是指哪打哪，我等幾乎被壓得抬不起頭來，不利於反擊也！」
正如張韜所言，當下局勢於本方不利，對手採取游射戰術根本抓不到他們的行蹤軌跡，如果輪射也只不過浪費箭矢而已。
………
還沒等李休想出解決之策，營外又傳來山地崩裂的腳步聲。
透過垛口眼處向外望去，張郃率領剩餘步卒與鐵騎從東北側樹林徑直靠近衝殺過來。
他們的速度可謂肉眼可見，眨眼功夫就衝到營門腳下準備突破柵門殺進營中。
既然對方是以突破寨門為目的，那麼倒不如將計就計。
「傳我軍令，營中將士通通退往左右營壘不許暴露，放張郃進營！」李休緊握已經被拔出來的將劍，他那逐漸鎮定下來的眼神掠過左側的曹英，臉上露出一絲冷漠，「今夜，我等就予張郃一記瓮中捉鱉！」
話音剛落，守在柵門之內的漢卒得到李休軍令迅速「節節敗退」，他們放棄對主營門的防守轉而向左右兩翼退卻。
而張郃則是揮師止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慢！」忽然停下來的張郃環顧四周退卻敵兵冷冷一笑，「呵呵呵……哈哈哈！諸葛亮不過欲誘老夫進營耳，此等拙劣小計，焉能唬我？傳老夫令，目的已成，撤兵！」
此番夜襲著實令李休心生驚險，不過張郃所帶人數不多，否則真不知會發生何等大事。
不過張郃退兵的原因，李休或許可以猜出一二，對方與諸葛亮打交道的時間要比自己長得多，因此對方撤退的原因就只有一個。
對方已經看出自己是在詐他，再進營中計，那豈不是都拉低彼此的智商？
望著退兵的魏軍，尤其是那支北地騎兵，著實令李休不禁散出一身冷汗。
「那支騎兵著實讓人感到驚心動魄，有朝一日大漢能有此精騎該有多好。」王平那雙如銅鈴般的大眼盯著那支退卻的騎兵不禁感嘆道。
這番話也引起了李休的注意，他說的沒錯，如果大漢能有如此精銳騎兵征戰沙場，估計長安也快唾手可得了吧。
不過經此一戰也讓眾人長了個心眼，諸葛亮的旗幟已經別無大用，再擺在此地也不過裝個樣子而已。
「張郃，真不愧為沙場宿將也。」李休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作戰將會陷入極其困苦的境地，「傳令，迅速清點傷亡人數，從即日起一日兩崗變為一日四崗，諸君辛苦，張郃沙場宿將，因此接下來我等面臨之戰將無比艱苦！然，大漢軍卒驍勇善戰，若賊再敢來犯，本將必一馬當先位列諸君之前奮勇殺敵！李休拜託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