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為你而死

如果是真正的風之天使，是可以將自己的力量降臨到大地之上，通過特定的契約賦予降臨者奇迹般的力量。

然而空沒有那樣的力量，身為人造天使的她，從一開始就不具備那樣的資格。

她所被賦予的領域，是「守護天使的祈禱」，是一種非常單純的守護領域，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禱」而已。

通過祈禱來有限度的干涉尤里西斯周圍的世界，讓他獲得「幸福」，就是她唯一的能力。

她無法戰鬥，甚至將自己的身形顯示在這個世界上都做不到。可在尤里西斯此刻遭遇的致命危機面前，單純的守護祈禱已經毫無意義。

那把不詳的冥鬼之劍，已經超過了只是人造天使的她干涉的極限。只是被風之大天使一絲分念創造出來的她，從最初就並非戰鬥用的天使。

她只擁有「祈禱」這個力量，哪怕獲得了劍，也不會拿起它來戰鬥，只因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被賦予戰鬥的資格，連在這個世界上顯示出自己的樣子都不能。

所以，她最後能做的事情，依然是祈禱，將構成自己身體的一切，她所獲得的全部，她所相信的全部，她所想要傳達的全部，全部包含在這次祈禱中。

這是身為人造天使的空，最後的祈禱。

「語言和認識。」

「行為和現象。」

「心和身體。」

「將我的一切，我的名字，我的力量，此刻都給予我翅膀所守護的人。」

「干涉現象—天使降臨！」

這是空捨棄一切的最終祈禱，將她的全部力量燃燒，連自己存在的基礎也全部放棄，將自己的一切全部給予尤里西斯的祈禱之歌。

她不是真正的天使，所以事實上是無法完成「降臨」的，此時此刻，她所做的事實上是一生僅有一次的「犧牲」。

將自己的全部燃燒，將自己存在的全部力量都給予尤里西斯，將自己的一切，都變成他的力量。

這是身為人造天使的她，最後唯一能為他所做的事情。

神聖的祈禱聲中，天使的羽毛飛散在空中，空的身影一點點的模糊起來，最終化成了無數細小的光點消失在了尤里西斯的身後。

從此以後，名為「空」的人造天使不復存在。

代表她存在痕迹的無數光點，一點點的滲透進尤里西斯的心中，那是空最後的心愿，最終的祈禱。

看不到這一切的尤里西斯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又充滿了力量，那是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力量，如此的溫暖，如此的柔和，但是卻又如此的強大。

然而，相對的是，他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那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陪伴在他身邊的溫馨氣息。

這道氣息，在天氣晴朗的時候，在陽光明媚的時候，和他一起歡笑，和他一起奔跑。

這道氣息，在他難過的時候，在他傷心的時候，在他跌落黑暗中的時候，默默的守護在他的身邊，用溫暖的心意包裹著他。

在他失去了方向，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替他指出了該去的方向，讓他找到自己重要的人。

當她消失，本來應該看不到的尤里西斯，眼中開始落下大滴大滴的淚水。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但是這種重要的人離開自己身邊的感覺卻怎麼也抑制不住。

「居然嚇到哭，真是沒意思。」艹縱冥鬼劍的冥大失所望，豎立起長劍，他開始準備最後致命的一擊。

來自冥府的尖嘯纏繞在他的身邊，帶來了充滿死亡氣息的陰冷之風。

「結束！」伴隨著無數死者的哀嚎，冥鬼劍引來了真正的血雨腥風。

然而，這次這群死者的聲音很快就嘎然而止，因為它們遇到了一把劍，一把劍身和劍柄形成十字，如同被略微變形了的十字架一般的大劍。

「轟！」巨大的神聖十字拔地而起，將冥鬼劍連同他的主人一起震飛了出去。

「終於出來了嗎？這才有意思！」見識過一次尤里西斯十字聖劍的冥鬼劍發出尖銳的呼嘯聲，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冥鬼劍所蓄積的死亡之氣在殺光庭園一角的怪物后已經勢不可擋。

哪怕十字聖劍天生具有克制死靈的作用，也不是十劍中的第一劍冥鬼劍的對手。

風暴爆發了，連接著天地的龍捲撕開天空的雲朵，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殺向了冥。

更加陰冷的死亡之氣爆發，硬生生的將這道巨大的龍捲砍崩，冥鬼劍的劍聲上有無數怨靈在呼喊，那聲音連大氣精靈也只能退避。

冰冷的霧氣開始蔓延，無數幻影傀儡從霧氣中沖向了冥，毀滅的凍氣覆蓋了大地，讓半個小島都變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

「唰！唰！唰！」連續而短促的輕響聲中，全部的冰雪妖魔都被吞噬，相對的冥的手腳上也出現了白色的冰霜。

「轟！」冰雪中生出無數紅色的花，每一朵都是深紅色的火焰化成，哪怕漫天的冰雪也無法讓這深紅褪色。

這妖艷動人的花朵只盛開在黑暗中，傳說中是來自地獄的花朵，代表著瘋狂的愛。

冥鬼劍畫地為圓，硬生生的將全部的地獄紅蓮驅散，只不過此刻的冥的殺意之眼中已經沒有絲毫的輕視。

黑色的蛇影遊動而來，大地上出現一道詭異的劍痕。冥鬼劍倒切進冥身後的影子，將那條隱藏在暗影中的魔蛇撕裂，付出的代價是正面的蛇影咬上了他的脖子。

「沒用的，我早已經不會死了！」一隻手扯下自己脖子上的蛇影，冥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感情。

是的，身為十劍中第一的冥鬼劍的持有者，早在他睜開殺意之眼時就已經不再是活人，而是成為了冥鬼劍的一部分，成為了劍的分身。

他的身體，根本就沒有要害這種東西。

回答冥的，是從天而降的星光，從天空中最中央的那顆星星之上，落下無數紫色的光圈，死死的束縛住冥的身體。

這是星空魔法中的邪道之劍，代表災難的紫色凶星。當它出現，代表的就是絕對的不幸。

「喝啊！」冥的眼睛呈現出異常的灰暗之色，就如同他手中的狹長魔劍一般。

長達三米的冥鬼劍切割出無數裂縫，以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的粉碎，無數的紫色碎屑打在冥的身上，瞬間炸出大量的血花。

「嗡！」空氣中閃現出千百道雷光，每一道雷光中都蘊涵著一道音符，當這些雷光連接到冥的身上時，他的身體開始了連續的爆炸，鮮血徹底染紅了他的身體，讓他看上去就像是披著血衣的惡鬼。

是人類的話，這一下已經是必死無疑，然而睜開殺意之眼的冥早已經不再是活著的生靈，所以他還能站著，手中的冥鬼劍甚至散發出比剛才更加冰冷的死亡氣息。

在遙遠的過去，有人在戰場上看到過鬼神，他行走在戰場中，吞噬著人的生命。持有鬼神之劍的人，既是睜開殺意之眼的人。

細長的螺旋長劍轟穿大氣，帶著無比霸道的氣息刺穿了冥的心臟，這一擊至高至強，是連巨龍的心臟也可以轟碎的一劍。

然後白金色的光輝閃耀，太陽出現在了地面上，那是代表著絕對真理，不可違抗的帝皇之劍，被冥鬼劍偷襲隕落的金色公主的劍。

太陽消失后，大地上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狹長魔劍插在大地上，劍的持有者已經徹底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中。

那個為了復仇而向冥鬼劍許下「殺掉那些人」的不幸孩子，終於得到了安息。

然而，天空中那顆扭曲了本來形狀的妖星卻沒有消失，無數不甘的死靈從冥鬼劍中飛出，填充進了那個不幸孩子最後的一點血肉中。

那還殘留著一絲金色的血肉飛快的膨脹，變形，最終形成了一個身高超過三米，全身都長著無數猙獰惡靈的臉的人型。

這就是誕生在戰場上的鬼神，被殺戮的衝動覆蓋了一切的無數惡靈的集合。吞噬了足夠的生命后，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復活。

冥鬼劍，就是寄宿著這樣的怪物的鬼神之劍，代表人類對殺戮的恐懼認識的魔劍。

他穿著鮮血斑斑的血衣，行走在戰場中，收割著無數人的生命，他就是殺戮的怪物，只為殺戮而生的鬼。

「萬象……劍……」重生的鬼神發出嘶啞的聲音，說出了自己面對的那把劍的名字。

封存在這個世界庭園中最特殊的那把劍，象徵著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的夢想之劍。那是人類無法使用的劍，人們幻想中的森羅萬象之結晶，通向世界本源的鑰匙。

那把劍的名字就是—萬象之劍。

然而，這把劍本身卻不具備任何力量。因為它代表的是萬象之意，與其說是一把劍，不如說是一種象徵，一種連這個庭園的守護者劍之勇者都沒能進入的境界。

將世界的森羅萬象全部包括在其中，自身也可以化為森羅萬象的任何一部分的劍，這就是萬象之劍，人類絕對無法掌握的劍。」其他劍……沒用……來吧，讓我看看……另外一把冥鬼劍……」身為十劍中最強的第一劍，冥鬼劍有著絕對的自傲，哪怕是傳說中的萬象之劍，不幻化出和它同樣的冥鬼劍也絕對無法擊敗它。

能打敗它的劍，也只有同樣的冥鬼劍。

「嗒！」尤里西斯踏出了殘留的冰雪迷霧，他的眼角依然掛著淚水，但是腳步卻無比的堅定有力。

因為此刻的他的身體，正被某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所趨勢著，這種力量是如此的強大，甚至讓他手中的劍也改變了樣子。

那把劍沒有具體的樣子，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單手劍，可下一秒看著又成了雙手劍的樣子，再認真觀察甚至會變成短劍。

這就是不具備單獨形態，卻又具備萬種姿態的夢幻之劍，萬象之劍的樣子。

這把劍不屬於尤里西斯，這把劍的主人，是來自青空世界的人造天使，此刻將最後的力量附加在他身上的空。

這是已經消逝的她初次的戰鬥，也是最後的戰鬥。

十劍中最強的冥鬼劍，對萬象之劍發出了挑釁，這份挑釁來自冥鬼劍那絕強的力量，那甚至超越了這個庭園規則的力量。

如果當初尤里西斯選擇了這把劍的話，毫無疑問就將是這次庭園戰爭的優勝者。十劍中排名第一併非是誇大，冥鬼劍確實具有著這樣的可怕力量。

尤里西斯的眼神有些空洞無物，但是卻依然抬起了手中的萬象之劍。

冥鬼劍召喚來了無數的死亡之影，力量全部解放的冥鬼劍擁有著壓制全部十劍的力量，哪怕是可以剋制死靈的十字聖劍在如此龐大的死亡氣息壓制下也會失去光彩。

整個破碎島嶼的一半，都被這龐大的死亡氣息所覆蓋，天空中代表冥鬼劍的那顆星星的光，閃耀到了極限。

然後，尤里西斯手中的萬象之劍也選出了最終的樣子，和十劍中排名第一的冥鬼劍決一死戰的武器。

然而，那卻並不是冥鬼劍想象中和它一模一樣的另外一把至凶魔劍，甚至都不是劍，而是另外一件兵器。

那是一把長戟，一把深紅色的長戟。

將這把長戟握在手中的尤里西斯，眼神有著奇妙的改變。那是一種清澈而自然的眼神，哪怕面對著蜂擁而來的無數死靈，也看不到絲毫的波動。

興奮，喜悅，狂熱，嗜血，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的感情都看不到，他好像只是平靜的看著這個戰場，看著將力量徹底解放出來的冥鬼劍。

感受到恐懼的，是被冥鬼劍驅使的怨魂，還有冥鬼劍本身。只是被那樣平靜的目光盯住，絕大的恐懼就籠罩了他們全部。

冥鬼劍從未有過如此的感覺，從血腥的戰場上誕生，殺死了無數人的這把至凶魔劍，本應是不具備這樣的感情才對。

然後，全部的恐怖都化成了瘋狂，冥鬼劍驅使著它的化身發動了從它誕生以來最強的攻擊。

層層疊疊的劍氣匯聚成了劍刃的風暴，整個島嶼的半邊都被這無比尖銳的劍氣所撕開。

千，百，百萬，到底冥鬼劍砍出了多少劍恐怕誰也計算不出來。這樣強大到超乎尋常的劍技，已經足以超越絕大部分的魔法禁咒，匯聚成毀滅一切的劍刃。

這是劍技的極至，吞噬了無數生命，化成為鬼神的冥鬼劍最強最凶的力量，分割天地的劍刃風暴。

然而手握深紅色長戟的尤里西斯的眼神卻依然是那樣的安詳，平靜，甚至有種還沒睡醒過來的感覺。

面對那粉碎世界的劍刃風暴，他所做的事情非常的簡單。

踏前一步，舉起自己手中的長戟，由左至右的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

粉碎，粉碎，連續粉碎，冥鬼劍施展出的劍刃風暴，代表劍技之級的招式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被破開，如同洶湧澎湃的海浪砸到了巍峨的高峰一樣。

如同散步一般，尤里西斯就那樣來到了冥鬼劍化身而成的鬼神面前。

然後，是看上去同樣輕巧的五連擊。

第一擊，由右至左的橫掃，將冥鬼劍的劍身震開。

第二擊，踏前一步，由下至上的側挑，將冥鬼劍化身的鬼神喉嚨切開，並將他的臉整個撕裂。

第三擊，雙手握住長戟，由前至后的全範圍掃，將冥鬼劍化身的鬼神攔腰砍斷。

第四擊，繼續踏步橫掃，將這隻鬼神的身體徹底分屍，變成了一堆再也看不出原來形狀的肉塊。

最後一擊，用力的踏地，將這全部的屍體碎塊全部震爆，將冥鬼劍所化身成的鬼神徹底變成了血霧。

從頭到尾，也看不到絲毫驚天動地般的力量，只是簡單到如同隨手切菜一般的五連擊，就已經將冥鬼劍最強解放狀態徹底虐殺。

簡單，純粹，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流暢，甚至連絲毫的殺氣都感覺不到，殺戮就已經完成。

這就是殺戮本質的展現，不需要什麼亡魂，死亡氣息，只用最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已經可以將對手徹底殺掉。

這一次，冥鬼劍再也無法復甦，代表這把至凶魔劍真正力量的鬼神化身，在持有那把深紅色長戟的尤里西斯面前，連哀嚎都做不到就已經被虐殺。

這是徹底凌駕於冥鬼劍之上的力量，比起誕生在血腥戰場之中的它更恐怖，更可怕的力量。

這把深紅色長戟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鬼神。比起聚集了無數亡魂，本身就是死魂之力代表的冥鬼劍更強的鬼神。

這把長戟所代表的，正是比冥鬼劍更可怕的殺戮之道，更強大的血腥之路。

冥鬼劍承認，這把由萬象之劍所召喚而來的長戟，是比它更可怕的殺戮之器，更恐怖的鬼神。

於是，天空中西方那顆陰沉無比的星星就此隕落，十劍中的第一劍冥鬼劍也隨之一起粉碎，化成了塵土。

完成了目標的深紅色長戟變回了模糊長劍的樣子，尤里西斯的眼角淚水緩緩滴落。

空最後的祈禱，最後的心愿，完成了。

萬象之劍伴隨著消逝的風一起，緩緩的消失在尤里西斯的手中。

天空的星星，還有最後四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