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歉意

離開了自己曾經的小房間之後，這次，老婦人堅定地將阿隆帶到了書房前。

書房的門前是阿隆印象最深的地方。

因為他以前有事沒事就喜歡找父親，即使知道父親不一定會回應自己，但是他樂此不疲，堅信只要自己一直找下去，父親總會回應自己。

而很多時候，父親不願意見自己的時候，阿隆就只能呆愣地站在書房外面，看著這扇門發獃，久而久之，這扇門就成為了阿隆童年回憶中印象最深刻的東西。

老婦人敲門后，在門外道：「王子殿下回來了。」

聲音剛落，書房的門便自動打開了一道縫隙。

老婦人對阿隆輕輕點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今天……還有很多地方……要打掃……打掃……」

阿隆沒有猶豫，推開了書房的門。

那個熟悉，甚至比最深的記憶中要年輕許多的身影正坐在書房的大書桌後面，桌上攤開著一本不薄的書籍。

他手指輕輕翻頁，書頁之間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

阿隆環顧四周，打量著這個書房的布局，依舊是和記憶中一樣。

「終於願意回來看看了？」男人的聲音讓阿隆的視線回到了他的身上。

低頭看書的男子抬起頭，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上下審視著阿隆現在的樣子。

「好久不見，父親。」阿隆淡然地說道。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男人點點頭，道：「你變了很多，雖然看起來臉更嫩了，但是卻飽經風霜。」

他從椅子上站起，道：「你看起來很想說些什麼，現在不說嗎？」

阿隆猶豫了下，道：「上次你一天跟我說這麼多話還是你駕崩的時候。」

男人頓時一愣，隨後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你小子現在都敢開我玩笑了，真的變了不少啊。」

阿隆原本的拘謹在這麼開了一下玩笑之後也放鬆了不少。

白銀王來到阿隆面前，伸出雙手拍了拍阿隆的肩膀，又仔細看了看阿隆。

阿隆現在的身體是青年時期，在和方天木交手的時候催化的，但是距離他完全體時的樣子還是有一點差距。

而即使是阿隆完全長成的樣子，也是不如他的父親白銀王羅曼高的。

「我長高了的。」阿隆想了想之後，決定為自己現在的身高辯解一下。

「是，確實長高了。」羅曼失笑承認，稍微照顧了一下孩子倔強的心情。

父子兩人沒有一直站在書房裡，而是來到了王宮裡，邊走邊聊。

稍微拉了一些家常之後，阿隆坦然地道出自己已經不再是王，沒能實現父親臨死前的期望。

「您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賢王，但是我不僅被逼瘋，還親手將自己建立的一切抹平。我不是什麼黃金王，只是一個失格的逃避者。」阿隆看著地板說道。

「阿隆，不必如此苛責自己，我抓住這個機會，凝聚夢境與你重見，不是為了計較那些，更不是來批判你的。」羅曼溫和的說道。

「那你靠著夢境意識過來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只是為了和我聊天嗎？」

「不可以嗎？」羅曼反問道。

阿隆不解。

對於他而言，父親從來沒有和自己好好地聊過一次。

他想象不出來父親找自己談心的樣子，畢竟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才稍微顯露出了一點對阿隆的關心。

但是當時的阿隆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是最近回顧記憶的時候才發現的。

「很抱歉，阿隆，雖然曾經無數人民將我稱為文武雙全的完美之王，他們吹捧我的武力，讚美我的品格。但是我的武力救不會沙雅，我的品格無法讓我正視你的存在。在對於這個家庭而言，我不是什麼完美的白銀之王，只是一個什麼都抓不住的劣人。」

「太過了，母親的死你已經儘力，我作為兇手遭到你的仇視合情合理。」阿隆聽到父親的自貶話語有些發愣，忍不住為他辯解。

聞言，羅曼卻只是靜靜搖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不論什麼情理，這是客觀的事實。」

阿隆無話可說。

真要說阿隆能不能理解羅曼對他的冷落，他肯定是理解。

但要問他能不能情感情願的接受，小阿隆第一個不答應。

無數次在泥沼之中希望得到一絲父愛的溫暖，但是屢屢失望，靠著自己蹣跚行走，要不是其他一些人的幫助，阿隆都無法肯定小時候的自己能不能走到今天。

「我沒有對你有過多少復出，卻在死後將人類大義的重任強加在你的身上，這是我最大的罪過啊，孩子。」羅曼輕輕撫摸阿隆的頭，手指撥過他的髮絲。

阿隆沒有反抗，這也是父親第一次這麼撫摸他。

在父親臨死前，也只是撫摸過他的鬢角。

「已經過去了，父親。我背叛了人類的大義，親手將其埋葬。」阿隆低聲道。

「不，阿隆，不對。」羅曼輕輕搖頭，收回手，看向前方。

前面是曾經羅曼用法術在王宮內修建的瀑布，這個景觀直到阿隆統治的後期都一直留著，也算是令他印象深刻。

「方天木，曾跟我說過。」羅曼輕聲訴說著，「你是混沌虛空賜予此界的瑰寶，若善加引導，你將成為這個物質界的至高壁壘，庇佑此界永世無憂。他說，你隨身為人類，但是不該被家國大義的枷鎖所束縛，那隻會讓你蒙塵，最後導向一個偏激的惡果。」

阿隆靜靜地傾聽，沒有說話。

「在你來之前，方天木也來到過這個夢境中，替我將當初的這番話做了一個總結。」

羅曼在這裡微微停頓，複述著方天木的話語：「『名為阿隆的存在在物質界的成長，便是被你們一點點拴上名為人類和大義枷鎖的自縛之路』。」

阿隆眉頭輕皺，這些話，方天木不曾對他說過。

雖然有過類似的話，說他只是在作繭自縛啊什麼的，但是如此苛責性的語氣卻不曾有過。

只少，除了當初天地異象時和方天木的交手以外，方天木對阿隆一直是寵愛有加，就連發脾氣都不敢發得太大聲。

「他很看重你。」羅曼道，「所以才會對我的所作所為表達如此憤怒吧。」

方天木知道，自己已經當不成一個好老師了，他只能教導阿隆知識，指導他如何將自己武裝起來，不會被凡人的惡意所傷。

但是方天木無法完全充當一個父親的責任，不能教導阿隆什麼是正確的價值觀，因為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黃金時代的滅亡，是隱患積蓄的結果，並非阿隆的責任。

方天木曾這麼肯定道：「這是我的錯，也是你的錯，唯獨不是他的錯。他是無上的神明，受到此界的認知而成為了人，他是一張白紙，但是這張白紙的底色已經被染黑了大半，難以補救。

「如果他還願意來到這裡見你，我建議你好好磕個頭好好道歉。」

方天木的話有多少正確，多少主管武斷不說，羅曼認為有一句話他說得很對。

至少作為一個父親於孩子而言，他應該，好好道個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