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先知
「什麼吃錯藥了?」大鬍子田連長連忙問。
王珂把今天在安城轉車,一位老中醫贈葯和自己治病心切的事說了一遍。大鬍子田連長氣的臉色鐵青,連聲說道:「簡直是亂彈琴,這葯能隨便吃嗎?你要是吃出個好歹誰負責?你要是被悶死在稻草垛底下誰負責?」
「連長,我錯了。」
「穿上衣服,馬上滾!」大鬍子田連長氣的臉都變了色,旁邊的丁指導員也氣得不行,「王珂,你今天要是鬧出人命出來,我們連全年的安全紅旗就甭扛了。趕快回去,寫個檢查,明天早上交上來。」
王珂聽命如赦,趕緊三下五除穿上衣服,黑紅著一個臉,灰溜溜地離開了連部。而連部內外,一地的水,被弄地狼狽不堪。但衛生員於德本還是不放心,背起藥箱,隨著王珂去了指揮排。
指揮排住在農場機耕站旁邊,條件相對比較好,至少有電燈。
回到房間,拉開燈,衛生員於德本就跟了進來。於德本與王珂是同年兵,來自湘省,入伍前就是一個赤腳醫生,家中祖傳的中醫,平時與王珂也談得來。
眼下,指揮排都去稻場加班去了。
「王珂,你真的沒事吧?」於德本進來就問。
王珂朝炕上一躍,躺到被子上。「老於,我真的沒事!」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你那42度的高燒咋回事?」於德本放下身上背的藥箱,再次取出體溫計,「來,王珂再量一下。」
這次王珂自己接過體溫計,放到腋窩下面。他也不太相信自己怎麼能夠高燒燒成這樣。
「哇,出鬼了。」五分鐘后,衛生員於德本叫起來:「你還是40度啊!有什麼感覺嗎?」
王珂說:「什麼感覺?就是沒吃飽,全身從裡到外都是熱乎乎的。」
「你不會遇到狐仙了吧?要不然怎麼解釋?你把你那剩下的葯拿來我看看。」衛生員於德本對著王珂說道。
王珂從牆上取下自己的挎包,從裡面掏出餘下的七顆藥丸。
「你能不能先借一顆給我,我要研究一下。」於德本如獲至寶,他已經相信,王珂今天身上發生的一切,不管是高燒,還是臉上出的黑色油膩,可能都與這藥丸有關聯。
當著王珂的面,於德本小心翼翼地把一顆蠟封的藥丸掰開,一顆油紙包裹著的黑色藥丸露了出來,辛辣味立刻瀰漫在房間里。於德本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又嗅,竟然分辨不出這裡面到底放了哪些中藥材,居然一味也分辨不出。
看著於德本,王珂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場景,在新兵班睡大通鋪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有一個新兵尿床,由於擠得太緊,早晨起床竟然沒能查出來到底是誰尿的床。現在自己看出來了,於德本裡面的褲衩子是潮的。
「哈哈哈哈…」王珂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我現在終於知道了,我們新兵班那一次到底是誰尿的床?」王珂對著於德本說:「原來是你。」
「胡說什麼呢?」衛生員於德本一聽,滿臉通紅。「王珂,咱都是好兄弟,別瞎扯,扯得沒邊。」
「我才沒胡說呢,你看你的褲衩子還是濕的呢?」
衛生員於德本一聽,下意識地就用手去摸自己的屁股,嘴裡卻在說:「沒錯,不是訓練太累又想家嘛。」說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兩人一起盯著對方,王珂奇怪的是自己怎麼看到了當時的場景,於德本奇怪的是王珂突然說起一年前的事。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你!」
王珂一骨碌爬起來,「老於,我怎麼突然腦子開竅了?過去好多的事,居然想通了,找到了答案。」
「那你快說,你還看到了什麼?」
「我們住的這個機耕站,過去好像是個馬廄,後面都是池塘啊!馬廄的馬糞都把池塘填滿了,下面有好多的王八,黃鱔,泥鰍,都活著呢!」王珂閉著眼,坐在炕上,自言自語。
「那你試一試,未來的事,你看到什麼?」於德本現在開始相信,王珂確實被發燒燒糊塗了,因為這機耕站滿地的油污和到處擺放的農機,而房屋後面是一馬平川,栽了幾棵樹,哪有的池塘?
「未來,未來我們這個地方,師部農場好像是改成了副首都啊,對,沒錯,我們的機耕站,建設成了產業園管委會辦公樓。」王珂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
衛生員於德本暗叫一聲:「糟了,糟了,王珂還是燒糊塗了,什麼副首都?什麼管委會?什麼產業園?說的這些洋名詞聽都沒聽過。」
想完,便打開自己的藥箱,取出一隻安定,說:「王珂,我們現在是在白洋淀的師部農場,我呢,現在給你打上一針,你好好地睡上一覺,就不會有這些幻想了。」
「千萬不要給我打針,我都睡了兩天了,你沒看到大家都這麼忙嗎?」王珂跳下坑,就去制止。
「這事聽你的,還是聽我的?要不我馬上安排車,還是把你送回師醫院住院。」於德本非常堅定,他覺得如果自己不採取果斷措施,王珂很有可能精神分裂。
「那好吧!」一聽還要把他送回醫院住院,立刻蔫巴了。老老實實的脫下褲子打針。
打完針,衛生員於德本把被子鋪好,逼著王珂脫下衣服鑽進被子里,坐在旁邊看著他睡覺。不一會兒,王珂發出輕微的鼾聲。於德本悄悄地背起自己的藥箱,關上燈,帶上門走了。
今天聽到的這些胡言亂語,於德本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為王珂是自己的同年兵,好朋友,要是精神病,立刻就要退伍。
第二天一大早,連隊破例的沒有吹起床號,也沒有出早操。昨天晚上全連加班,一直到夜裡兩點。
王珂氣咻咻地跑到連部,在門口大聲地連喊了兩聲「報告!」
房間里沒有動靜,他著急地正要推門,衛生員於德本趿著鞋出來了,手上還在系著衣服上的扣子。「王珂,你發什麼神經?昨天夜裡加班,連長、指導員都在睡覺呢。」
王珂一看是衛生員於德本,立刻把他悄悄地拉到一邊,「老於,今天早晨,副連長是不是帶著爆破筒去湖裡炸魚了?」
「你做夢做糊塗了吧?什麼副連長用爆破筒炸魚,副連長在屋裡睡覺呢。」衛生員於德本看到王珂臉色已經恢復到與平常一樣,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體溫已經完全正常,但是臉上還是有許多油膩。
「老於,我求求你,你去看一下副連長在不在床上?我沒有撒謊,沒有做夢,我看見副連長去白洋淀里炸魚了。」王珂哀求著於德本。
「行行,我去看一下,你在這等著我,如果副連長在睡覺,你就回去,這一大清早,他怎麼可能出去呢?他又拿什麼東西炸魚?」
其實王珂也是有一些吃不準,一大清早,他睡在炕上,看見一個奇怪的場景,副連長扛著一根爆破筒,後面跟著通訊員,在湖邊坐著小舢板,兩人劃到了湖中間,把爆破筒拉著后,扔進湖裡。可是奇怪的事發生了,放在副連長身邊的船槳,也同時脫落在水裡,船竟然在原地打轉轉,兩個人都往船艙里一趴,「轟」一聲,湖裡掀起巨大的浪花,船被炸飛了。
王珂嚇得一骨碌從坑上跳下來,是夢又不像夢,他甚至看到了副連長襪子的顏色,還有那根爆破筒上的出廠編號。
所以他跑來了,寧願相信這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
善良不是刻意為之,不是做作,它本身就是一種天性使然,就是為了自己心安理得。
這時候出乎意料的是,衛生員於德本拉開門出來了,「咦,真奇怪。一大清早,副連長竟然不在屋裡,連通訊員也不見了。」
王珂一聽,臉刷得白了,掉頭就跑,邊跑邊回頭喊:「老於,咱倆趕快到湖邊去,我沒有做夢,副連長有危險,他的船被炸碎了。」
衛生員於德本一聽也著急了,他不是急副連長去炸什麼魚,而是擔心王珂又犯病了,這樣跑到湖邊會發生意外。
等追到湖邊,果然遠遠地就看到兩個人影正準備上船。
「副連長,副連長,等等我。」王珂大叫。
王珂在前跑,衛生員於德本在後面追。兩個人一前一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跑到湖邊一看,衛生員於德本愣住了,船邊正是副連長和通訊員小侯,他這才相信王珂一定是早晨出來看到了什麼,而不是夢到了什麼。但是副連長就是來炸魚,你一個新兵蛋子也管不著啊!
那邊副連長魯澤然一看王珂和衛生員也跑來了,立刻有些生氣。
副連長是北方人,前些日子軍械股一位老鄉,承擔銷毀部分過期彈藥,因為連隊要到白洋淀農場參加秋收秋種,他好說歹說要了一根爆破筒,想趁今天一大早沒人的時候,到白洋淀來炸魚,給連隊改善一下生活。可到了湖邊,一看水太淺,要炸魚必須到湖中間去,轉了好大一圈,這才找了一條小船,正要和通訊員上船呢。
「你倆跑來幹什麼?這條船這麼小,四個人也坐不下。」魯副連長忍不住有些光火。
然而,他沒有想到,先跑到跟前的王珂張口就說道:「副連長,你的爆破筒呢?你不能上船,船要被炸碎的。」王珂不忍心說副連長要出意外。
「你怎麼知道我有爆破筒?」副連長魯澤然吃了一驚,全連除了通訊員,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而且就算知道,也沒有幾個人認識這就叫爆破筒。何況早晨兩人出來的時候,還是用床單裹著出來的,外人根本不知道。
而衛生員於德本更是吃驚,因為王珂剛剛跑到連部的時候,說的就是副連長用爆破筒到湖裡炸魚,而現在副連長和通訊員真的就在湖邊,兩人正準備上船,而且副連長的話語中已經承認了有爆破筒,那這就不是做夢。
王珂沒有接魯副連長的話,只是苦苦哀求「副連長,你真的不能上船!」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