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小聚
由於有了五袋奶粉打底,全連從周一早晨,一直睡到周二早晨八點才陸續有人起來。
全連整整睡了三十個小時。
可是一起床,有意識清的開始到處找昨天喝的東西。
有意識不清的,紛紛打聽,昨晚好像有人喂自己喝了什麼。
而全連去幹活,回來睡覺最少的僅有王珂一人。
現在全連去幹活的,都遇到一個極大的問題,沒有一個人起床后,手指頭能伸的直,全是麻的,端不住碗,拿不住筷子,刷牙洗臉都有障礙。
周二上午十點多,唐協理員帶著後勤部政治部的兩名幹事就來了,點名採訪兩個人。
一個是年齡最大的大鬍子田連長,一個是輕傷不下火線的指揮排長王珂。
王珂一聽來人採訪,找了一個理由就溜了。
一方面是想溜,另一方面,他還是不放心范曉昭,那天她和自己拼的很厲害,連續磨通了兩雙掛膠手套。這個大小姐如同一個女瘋子,那幹活的潑辣勁,不亞於自己排里的李進。
連部的暖瓶里,一股奶腥味。在給客人倒水的時候,讓大鬍子田連長好不高興。
「文書,嗯,這是咋回事?」他看到文書給政治部幹事倒的水,當場必飈。在大講艱苦樸素的年代,連部竟然用暖壺裝牛奶。
文書也挺冤枉的,心裡話,昨天晚上是誰說的,挺美,還有沒有?
「你們越來越資產階級了,嗯,竟然用暖壺裝奶,嗯?這牛奶哪來的?」
一看大鬍子田連長真的發火了,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文書有些慌,便朝新任炮兵股長鬍志軍看去。
「田副營長,田副營長,這事不怨文書。」
「不怨他怨誰?嗯,我們都在睡覺,嗯,他在家竟然敢用暖壺裝牛奶。」大鬍子田連長起說越氣,完全忘記了面前的兩個客人,他怒氣沖沖地和胡志軍說。
「這是指揮排長乾的。」胡志軍並沒有回懟過來,而是用一種調侃的語氣,遮擋自己那份得意。
「他?他跑到連部來幹啥?」
「老田,看來你真的睡迷糊了。」副連長魯澤然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老田,這牛奶你我,乃至全連昨天晚上都喝了?應該是王珂和文書,給我們每個人都灌了一茶缸。」
「嗯?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知道?嗯?」
大鬍子田連長大吃一驚,兩位幹事頓時笑起來,還有這樣的人啊,喝了人家的牛奶竟然不記得了。
「昨天早晨,全連回來后,連續三頓飯都沒有吃,指揮排長便去服務社買了五袋紅星奶粉,讓炊事班沖了,給全連每個人都灌了一茶缸。」
「老胡、老魯,嗯,你們說的是真的?」
眾人一起點點頭,副連長魯澤然補充道:「這事絕對假不了,炊事班副班長鬍大蘿蔔,今天一大早就來和我彙報了。」
「哎呀,嗯,五袋紅星奶粉可不少錢啊,嗯,文書,快去把指揮排長找來。」
「別找了,指揮排長躲起來了。」
「躲?躲啥?嗯,躲過初一能躲過十五嗎?嗯!」
大鬍子田連長的話,一下把眾人惹得哈哈大笑。
兩位幹事的筆,在「刷刷」地記。炮兵連無意中和一百三十名女兵們創了一個大記錄,十個小時,雙手搬走六千噸,而王珂,更是這個記錄中的傳奇。
後勤的第二次通報,當時參加大院施工的,可能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但是在這份通報下發后,整個京都軍區,上上下下都開始流傳兩個名詞和笑談,最後甚至流傳到了全國。
第一個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第二個是「搬磚」,王氏搬磚!
王珂到通信總站門口時,並沒有敢去打聽。他只是遠遠的在機務站和總站的路上,來回走著。
不過他拄拐的樣子很引人注目,不一會,總站的窗戶前就出現了幾個女兵,在那裡指指點點。
特別是昨天晚上值班的那個女兵,一口氣衝上三樓,對著一個房間就喊:「范排長,你的那個王、王……珂又來啦!」
這一嗓子,如同起床號,頓時把整個三樓的女兵全部喊到窗戶前。
范曉昭羞了一個大紅臉,追著要打那個值班的女兵。
不過,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是這個王珂拄著拐跑來,送雀巢奶粉,讓女兵沖了給范曉昭灌下去,讓人沖熱水袋給范曉昭捂腰。
「范排長,瘋啥呢?」
「教導員,你看看她們,真討厭。」
「我看一點也不討厭,沒有人家王珂出的兩個主意,我看你們今天也起不了床。快去吧,去感謝感謝人家。別讓他拄拐在這轉來轉去,影響不好。」
「是。」范曉昭咬著嘴唇,臉紅到脖子根。
很快,范曉昭跑出了通信總站的大院,是在全中隊有節奏的吶喊聲跑出來的。
「快快快,范曉昭!范曉昭,快快快!」
「你怎麼樣了?」
「你怎麼樣了?」
一見面,兩個人同一個問題,但看到彼此的眼睛,立刻放下了心。
「你的腳不方便,怎麼還到處跑?」
「今天沒有地方去?你們大院後勤政治部的幹事在我們連。」
「哦,我睡了兩天,腰還是痛的厲害,哪都不想去……」
兩人一問一答,驢頭不對馬嘴。還是范曉昭先反應了過來。「王珂,你說政治部幹事在你們連,他們去幹什麼?」
「這個……」王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但又不能不說。「大概來核實情況的,非要找我……」
「哦。」
大院後勤部里,也有政治部,幾乎配上了全套。
「你是躲出來的?」
這話一出口,王珂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語言不嚴謹。自己來通信總站是躲政治部的人,而並非對她的不關心。所以,他趕緊糾正。「也不完全是,昨天來,看你們女兵挺嚴重的,比我們男兵還……」
「切,也算不上多嚴重,不過所有人的腰都要斷了,熱水袋起了大作用。」
「你又怎麼樣?」
「我,切,本姑娘不吹牛,現在再去卸一車都沒問題。」說完,她眨巴眨巴大眼,說:「要不我們去洗澡?徹底洗一下?等洗完,我請你吃中午飯!」
洗澡?這個提議好。可是自己逃出來走的急,啥也沒帶啊!
根據安排,周日晚上的加班,唐助理在回來的時候,已經和連隊明確,周一周二全天休息。自己今天沒請假,只是和排里打了一個招呼,也不算違紀吧。
「是不是沒請假?」范曉昭看出來王珂的猶豫,可是自己也確實沒有理由幫助他打電話請假。
「今天我們自由活動,出來時和排里打了招呼。」
「那就沒事。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點東西。」范曉昭一聽,不由得王珂再得瑟,立刻回去收拾東西。
等她再出來時,肩頭多了一個挎包,手裡還攥著一條白毛巾。
「拿著。」
王珂接過來,捧在手裡,打開一看,毛巾裡面還有塊包裝都沒拆的香皂。
「給我的?」
「切,本姑娘的在包里呢。」
「現在就去嗎?」
「是,現在去正好,今天人少,水好。」
「你們女浴池也有大池子?」
「當然,不過我們一般不去,不衛生,只洗沐浴。」
王珂對女浴池長什麼樣,自然不知。但知道在團里的時候,男女是不分的。如果周三是男同志,周四一定是女同志,主要照顧來隊家屬。
「那就好,如果水很乾凈,你就使勁地泡,泡透了對解乏很有用,腰可能也會舒服很多。」
「嗯。」
王珂想好了,今天他要大泡一小時。所以對范曉昭這個提議,猶豫歸猶豫,還是跟著去了。
進了軍人浴池,王珂搶先用不聽話的手,掏錢買了兩張票,分手時,一再叮囑:「范排長,別急著出來,一個半小時后見。」
「知道啦,你快進去吧。」
王珂進去以後,的確狠狠地大泡了一場,身上出了幾多的汗。而洗頭就更誇張了,洗出了許多的碎磚屑。兩隻手在熱水中慢慢地有了知覺,而不再和木棍一樣。這番收拾,人都精神了許多,渾身香噴噴的。
自然,不忘記看右腳。釘子扎的孔完全收了口,連茄都沒了。如果不是走起路來還隱隱作痛,這根拐杖立刻退休。
在洗的過程中,王珂生怕過了點,幾次跑上來看自己的懷錶。
踩著點,王珂走出浴池。
咦,范曉昭竟然不在。
又等了十多分鐘,女浴池的門帘一掀,范曉昭出來了,剛剛出浴的她滿臉通紅,頭髮濕漉漉的。
一邊走,一邊用一條浴巾在擦自己的頭髮。
「幫我拿一下。」
「怎麼樣,手和腰緩解了沒有?」
「嗯,挺好的,走吧。」
「上哪?」
「都過飯點了,到隔壁,我請你。」
「好,你請客,我買單。」
「切,本姑娘還用你買單?今天說好了,吃飯事小,聊聊天才是最重要的。」
王珂點點頭,的確,這一陣發生的事實在太多,特別是部隊改裝,人員調動,今天無論如何要從她這裡掏點信息出來。
兩人走進隔壁不遠的一家麵館。
點了兩份餃子和兩個小菜。
這在那個年代,這是相當的正常。王珂時隔一年,再來京都的時候,幾名戰友聚會,專程到最負盛名的全聚德吃烤鴨,炒了四個菜,來了一支全鴨,喝的剛剛上市的聽裝啤酒,總共才花了45元。
來這裡吃飯的,基本上都是部隊或者是軍人家屬,院外的人也進不來。
當兵的不準喝酒,所以餃子一上來,兩個人就拿起筷子,雖然還不太靈活,但已經能夾起來了。
吃到一半,才想起來今天是為了聊天。也許是太累,洗過澡渾身發軟。
「我的老排長回來了。」王珂停下了筷子,看著范曉昭。
「哦。」
「他是從南邊回來的。」
「哦。」
「他破格從副連職參謀提到股長。」
「哦。」
這話聊的,要是吳湘豫或者是葉偏偏在,一點會激起無限的興趣。可對面的范曉昭似乎對自己的老排長,一點興趣也沒有,純粹是應付自己。王珂放下了筷子,身子向後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
遇到的都是天意,擁有的才能成為驚喜。
他興味寡然,似乎兩人不在一個頻道,聊不下去了。想了想,王珂又換了一個話題。
「星期天的白天,我們去了九大處。」
「哦」
「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什麼?」終於范曉昭抬起了眼睛。
「你去過一處嗎?」
「一處?」范曉昭只去過二處和上面的幾個處,從來沒聽過,更沒去過。
「長安寺,過去那裡開過工廠。」
「哦,我知道了,在二處下邊,從來沒進去過。怎麼啦?」
「那裡有塊石碑,石碑下面有些古怪。」
「古怪?什麼古怪?」
王珂看看四周,想都沒想,便說:「那下面有個黃泥盆,和我住的板房東側塔基下面一個樣。」
范曉昭一下來勁了,「你住的地方東側有個塔基?什麼塔?」
王珂突然反應過來了,想想說道:「我們建了一個訓練場,挖出一片老城磚,最後才發現那原來有個塔。」
「啊呀,這可是大事啊,你們沒報告嗎?」
「為什麼?」
「如果有遺迹呢?而且在部隊大院,別說是塔基,就是挖塊不一樣的磚頭都得報告。還有,你剛剛說的,那塔基下面有個黃泥盆,你們怎麼知道的?也挖出來了?」
王珂那個後悔啊,真想抽自己一耳光。什麼不好說,偏偏說這件事!
「走,你現在帶我去看看。」
得,自己所有的計劃全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