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摺扇
第二天，王珂帶著指揮排繼續來到家屬區工地。
經過泡澡和一夜休整，突擊隊的體能整體情況明顯好轉，工效立刻有了提高。
中間休息的時候，王珂順著腳手架，轉到了無線班所有的攪拌機上方。他想看看李進，順便想和他商量一下利用業餘時間，組織全排學習兩首歌。以前指揮排可是人才濟濟，在師農場時鑼鼓喧天，樂器
現在指揮排能識樂譜的就倆，一是谷茂林，一是李進。
谷茂林從一年前就開始吹口琴、吹笛子、現在有事無事又撥弄他買的吉它。而李進則有一次無意中露了一手，這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吉它比谷茂林彈的還漂亮。
蹲到了二樓的跳板上，王珂發現李進正在水泥棚里疊袋子。
以前裝水泥都是那種三四層的牛皮紙，而最近一批水泥則是很特殊的硬塑料袋。
這種塑料袋很厚很硬也很結實，關鍵是透明不透水。
「你要這些袋子幹啥？」
王珂有些好奇，李進則笑著說：「排長，攢夠了，全連每人一個，我們排每人發兩個。」
「這袋子有用嗎？」
「有啊！可以裝衣服。」
李進有些小興奮，話依舊簡短，王珂卻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果然是農村出來的，啥都是寶。
「排長，你先拿幾個。」
王珂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後便把李進招到跟前，說了一下教全排唱歌的事。
「排長，你說什麼時候教？」
「今天晚上就開始學吧。」
「是。」
王珂轉身站起來，繼續回到澆灌點。他沒有再去想這些塑料袋，也沒有關心李進攢這些袋幹啥？
但是到了晚飯後，李進卻真的拿著幾個中午洗好，現在已經晾乾的塑料水泥袋站在了王珂的門前。
「報告！」
「進來。」
「排長，這幾個我中午洗乾淨了，給你。」
「我要這些袋子有用嗎？」王珂笑笑，他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李進，這真是個守財奴，啥都要。
「排長，這是寶貝。」
「什麼寶貝？」
「排長，你說要做好打仗準備。南邊雨多潮濕，器材背包有用，偵察班觀察時，連人帶器材可以套上。」
嗯？王珂聽了一怔，這相當於是透明的雨披啊。把被子疊起來，再打上背包帶，還真不怕下雨。別說偵察班了，無線班沒有用嗎？炮班的一炮手瞄準時沒有用嗎？這個李進，你說他有沒有心機？
「嗯，是個寶貝，放我上鋪。」王珂用手向上鋪指指，繼續看書。
李進出去后，立刻回班裡。今天三個班都要在一起學習唱歌，王珂不太想去，因為這首《解放區的天》他會唱，他還是想靜靜。
南方摩擦，難免一戰。老排長鬍志軍說的對，預則立不預則廢。
人家三炮連都開始了學習，據說一班長羅紹環已經和三炮連的楊兵對接過一次。而我們炮連，有什麼理由按兵不動。
今晚，他要為全排、甚至是全連做一份改裝后的訓練方案。
燈光下，王珂放下了書，挺=拖過馬扎，又從炮彈箱里取出一疊信紙和筆，趴在床鋪上，開始動手寫起來。
「嗡……」一隻蚊蟲飛過來，按理說，這個季節不會有小蟲子了，但是連隊駐紮在這片北坡的小樹林里，也屬正常。
王珂點上一盤蚊香，但還是無濟於事。拿起一本書扇扇，王珂放下了，他站了起來，一眼看到上鋪李進放的幾個塑料袋。
這種袋子很硬，王珂拿起來看看，靈光一閃，他從炮彈箱里取出一把剪子，「咔吱咔吱」剪了一面下來。
隨手找了一截細鐵絲，把塑料袋子一正一反疊起來。疊好后，在下面的三分之一處，用細鐵絲一紮。做了一把扇子。
臨時湊合一下吧，左手打扇，右手寫字。
很快，王珂進入了思考中。
等到那邊學歌差不多快結束的時候，王珂關於炮兵連軍事訓練的方案已經寫的差不多了。
這個訓練方案包括了三個部分。
炮兵連對榴彈性能熟悉的快速訓練、步炮協同訓練、指揮排的山地針對性指揮訓練。
尤其是最後一個「指揮排的山地針對性指揮訓練」，詳細地羅列了包括軍事地形學、雨霧天氣下快速捕捉目標、防干擾通訊和個人體能訓練等內容。
一聽到那邊學歌結束了，王珂立刻出門到隔壁去找王明生。
「王明生，你去看看李進那兒，他拆水泥袋上的線還有沒有？」
「是。」
王珂前腳回到屋，後面王明生和李進都跟來了。
「報告。」
「進來！」
「排長，你找這線看幹什麼用的，不太結實啊。」王明生說著，拿出幾根一米多長的線。
「來的正好，你倆琢磨一下，怎樣把我的扇子美化一下？」
王珂從上鋪拿起自己剛剛摺疊的塑料扇，遞給了王明生。
兩人一看，立刻笑了。這點子也就是排長能想的出來，不過拙中見巧，標新立異。
「排長，我覺得這扇把可用繩子細細地纏起來。還有這扇頁，最好能寫幅字或畫點什麼？」
「寫不了，塑料袋沾不上。」李進在一邊冷冷地說。
「不對，我聽說有一種油性筆，可以寫，幹了就不掉。」王明生立刻糾正。
「行了，你們倆幫助我先把這把加工好。」王珂說完，自己又把剛才剪掉一塊的塑料袋扯了下來，按照這個做法，一條水泥袋至少可以做四把扇子。
在吹熄燈號的時候，王明生拿著一把摺扇到了門口。
「報告。」
「進來。」
「排長，你看這樣可以不？」
王珂接過他手中的摺扇，一看，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扇子把用細密的線一圈一圈纏了上去，而摺扇的折，也用什麼給熨燙得非常整齊，扇子的上面，也修剪了一條弧度。不用的時候，用根橡皮筋一勒，筷子長短，去掉橡皮筋，摺扇打開。看起來，挺像那麼一回事。
「嗯，不錯，不錯。」
王明生一看，排長的那張小桌子上，又剪了幾塊，看樣子還想做幾把。
「排長，你這張塑料布給我吧。」
「行。」
王明生一走，地瓜梁小龍端著一臉盆的水，又來了。
「報告。」
「進來。」
「排長，你洗一下吧。」
「好的，你放在那，去把你們班長叫來。」
「是！」
沒有一會兒，偵察班長宋睿民來了。
「排長，你老找我。」
「過來，睿民，你看看我寫的軍事訓練方案，拿回去研究一下，明天給我提出補充修改意見。」
「是！」宋睿民拿起鋪上那一摞紙，快速地掃了一眼，轉身就走。
生命就是一個輪迴。如同一個逐漸支出的沙漏，一但漏空了，也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漏出來的沙子，那就是時間。
漏出來的沙子，那就是證明生命的過程。
人何嘗不是如此，如果證明你的存在，那就把你生命的一切，慢慢地流淌出來吧。
第二天中午，王珂正想小憩一會兒，王明生伸個頭進來。
「排長，能不能寫幾個字？」
「寫什麼字？」王珂看見王明生拿里捏了一支粗粗的筆，這大概就是他昨天所說的油筆。
「隨便寫什麼都行。」
「往哪裡寫？」
王明生如同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抽出幾張一尺半大小的硬塑料袋紙，正是昨天從王珂這裡拿走的，已經裁了一個半圓形。說紙不是紙，說塑料又挺硬。
攤在鋪上，王珂拔掉筆帽，就準備寫。
寫啥呢？先寫一首紅軍不怕遠征難吧！寫毛筆字，自愧弗如老排長鬍志軍，但硬筆書法，嘿嘿，還湊合！
一首寫完，又寫了一首老人家的語錄，「下定決心」。
還剩下一張，這一張王珂想了一下，就寫自己喜歡的懷素那首。
天賜萬象列昭回，百福迎祥玉作杯。
就暖風光偏著柳，辭寒雪影半藏梅。
寫完以後，王珂拿起來端詳一下，對王明生說：「你是不是還想做幾把？如果做好了，這把給我。」
「是！」
下午出工，不知道是指揮排都緩過來的原因，還是中午又吃了紅燒肉的原因，反正乾的飛快。五點鐘不到活就幹完了，轉移到一個新工地后，王珂決定今天提前收工。
因為剛剛來巡視的丁指導員通知，今天晚上又有電影。
來到京都軍區大院，王珂還是第一次看電影。前面有幾次，王珂都錯過了。
而今天不可負，今天不能耽誤。
據說今天晚上還是兩場連放，一場是《小兵張嘎》，一場是《五朵金花》。這兩場電影王珂都看過，老片子。後面這部片子，還是一部少數民族地區的愛情片。
吃過飯，部隊就在等集合哨，天不黑沒法看。
王珂在屋裡轉了一圈，把自己的那把摺扇取了出來，今晚帶上，熱了扇風，不熱時驅蟲。
連隊集合了，三路縱隊。最前面是一排，接著是二排，指揮排歷來排在最後。
隊伍隨著「一二一」的口令，一路上口號不斷，宣示著自己的不同。
來到露天電影場，天剛剛擦黑，雪亮的氙氣燈把電影場照的格外亮堂。早有佩戴有紅袖標的值班員在那裡分配場地。大院里的部隊，正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向露天電影場走來。
王珂看了一下，除了施工部隊、大院汽車隊和勤務連以外，絕大多數都是女兵，怪不曉得，連隊這些兵一聽說看電影，個個都來勁，路上的口號都比平時聲音高。
王珂站在指揮排偵察班的最前面，他的前面是二排四班的副班長。他的旁邊依次是老班長黃忠河和電話班長小高。大嘴宋睿民卻站在整個隊伍的最後面，和炊事班、司機班、連部的那幾個兵混在一起。
隊伍一坐下，王珂的鼻子里便鑽進一股雪花膏的味道，果然三列縱隊的女兵們緊挨著走了進來。
老天爺，千萬別是通信總站的隊伍啊！
王珂暗暗祈禱，連忙抽出自己的摺扇扇起來。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炮兵連忽然有些騷動，王珂的前後，許多兵忽然紛紛向左看齊，把頭擰過來，招呼志響成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原來旁邊這些女兵，正是那天在門板溝幫助卸磚的通信總站兩個中隊。
那天晚上，王珂是在最後一節車廂，除了范曉昭和那位胖胖的女兵，其它的幾乎沒見過。
王珂一陣懵。還好，還好。他坐在那裡紋絲未動，也不管別人是否對他指指點點，繼續扇著自己的光板扇。
扇著扇著，向右一擰頭，忽然看見包括老班長黃忠河都咧著嘴，向著身後打招呼呢。
「老班長，注意點影響。」王珂悄悄地對他說。
可是老班長黃忠河像沒聽見一樣，微微一笑，竟然從袖筒里也抽出一把摺扇，和王珂一樣，有意無意地扇了起來。
王珂一愣，再一看老班長扇的那把摺扇，正是自己寫的那幅「紅軍不怕遠征難」的扇子，向右一看，電話班長小高手裡也有一把「下定決心」。
好你個王明生，拿我寫的字去孝敬兩個班長，而再看身邊的這兩位，那搖扇子的樣子和諸葛亮差不多，不是顯擺又是什麼？
「王明生呢？」王珂壓低嗓音向身後問。
很快，王明生從後面跑了上來。
「排長，你找我？」
「你做的還有一把扇子，放哪了？」
「排……排長，我們班長拿去了。他說，他挺喜歡的。」
「去，用我這把，把那把換回來。」
「是。」王明生接過王珂的扇子，回到後排去了。
此時的王珂，突然發現，嘿嘿，全指揮排差不多的人，手裡都有一把水泥袋塑料做的扇子，霎時，宛如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差點閃瞎自己的眼。
這個狗日的李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