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騷動
王明生到電影開場的時候也沒回來。
但是王珂注意到了,指揮排的摺扇,好多都跑到隔壁的女兵方隊去了。
能理解、好理解。那天晚上共同拼過的車廂,已經凝結成一種友誼。
反正這種塑料水泥袋做的摺扇也不是啥好東西,對女兵來說,不過是有點新奇而已。
正想的出神,左腰眼一痛,被人捅了一下。
「誰?」
「是我,王排長。」
王珂向左一看,有兩個女兵正在和另外兩人換座位。
捅他的那個人,還真認識,是通信總站的李教導員,而她身後的正是令王珂頭皮發麻的女魔頭范曉昭。
她們倆,剛剛從後面擠上來的。
一前一後,兩個人坐下來。李教導員便把自己的頭貼了過來。「王排長,商量一下,這個周末邀請你來給我們通信總站上一課。」
王珂嚇得向後一躲,趕緊擺擺手。「教導員,不行不行。」
「是你們連隊請不了假嗎?我們明天正式和你們連隊談一下,邀請你。」
「教導員,真不行,要不我給你們推薦一個人。」
「就是你了,別影響大家看電影了,我還回後面去。」說完,李教導員拎起自己的馬扎走了。
「嘻嘻。」隨著一陣笑聲,自己的左腰眼又被捅了一下。
這次掰著腳指頭都可以想的出來,一定是范曉昭。
李教導員啊,你走什麼走?你走了的後果想到沒有?今晚有這個女魔頭在側,我還看個什麼電影?
范曉昭把自己的馬扎向王珂靠靠,就差擠到他懷裡了。這個人怎麼回事,眾目睽睽,一點影響也不顧。
王珂向旁邊讓了讓,頭上的汗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
突然一陣風扇過來,范曉昭左手拿著扇子,似給自己,卻是給王珂在扇呢。
「咦,你這把扇子從哪來的?」王珂一把從范曉昭手裡奪過扇子,舉起來,對著電影屏幕一看,正是自己寫的那首懷素詩扇。
「切,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你們連傳過來的,到了本姑娘這裡,沒收了。」
雖然倆人的聲音低,但還是惹得周圍的戰友紛紛擰過頭來,看著他倆。
「看什麼看?把頭擰過去,看電影!」范曉昭惡狠狠地低聲吼了一句,反正天黑也看不清表情。周圍立刻平靜了。
王珂真tmd的後悔,今天為啥要來看電影?一個人在家靜靜地看書不香嗎?
「王珂,你們連真的是人才蠻多的,竟然寫一手這麼好看的字,還有這首詩。」
王珂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他根本不想理范曉昭。
「你怎麼不說話?」范曉昭伸手狠狠地擰了一把王珂。
王珂右手一抬,「啪」用扇子打了她一下。
「切,你還敢打我,把扇子還我。」
「還你,憑什麼,這是我的扇子。」王珂拿定主意,這扇子再不能流傳走了,如果她要知道這裡面的故事,還不得拚命。
等電影散場,再找宋睿民這小子,看看你乾的好事,怎麼能把自己寫的這首詩扇,隨便送人呢。
「不行,扇子還我。」范曉昭伸出手來想搶。
這時隊伍前面傳來一個聲音,「誰在後面說話?」
兩個人一下不動,瞬間安靜下來。
范曉昭的右手,正擔在王珂的左腿上,抓著王珂的右手。
前面的幹部看看後面沒人,又坐了下去,部隊繼續看電影。
「把手拿開。」
「不拿。」
王珂無奈地鬆開拿扇子的手,可是范曉昭依然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這樣胳膊擔在王珂的左腿上。
故意的吧?王珂很想喝斥她,可是天黑,沒有人注意到她和他。
時間彷彿凝固,王珂心頭慢慢地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東西來,那是一種騷動。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王珂突然抓起范曉昭的手,向外一推。
自己則立刻坐正。
「切!」
王珂聽到旁邊范曉昭發出低低的一聲,管她呢,只要把手拿開就好,否則要是被其它戰友看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范曉昭倒是老實,直到電影結束,也沒有再故意挑釁。
但是,中間有幾次,她好像有些氣惱,把扇子扇的很響。
王珂也沒有理她,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有些東西不能解釋,越解釋越說不清。
但這也嚴重影響了王珂看電影,心情一直平復不下來,生怕坐在旁邊的范曉昭再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電影終於散場,大操場的氙氣燈打開了,隊伍仍然坐在那裡,等候值班員的退場通知。
「王珂,對不起哦,本姑娘太喜歡這把扇子了,趕明個我給你買把摺扇。」
聽著范曉昭主動搭話,王珂也不敢再裝,便側頭一笑,「沒關係的,我還有。」
正說著,王明生這小子從後面擠了上來,人不看、臉色也不看地說:「排長,你的那把扇子找不到了,她們女兵從我們班長手裡搶走了,現在也不知道傳到哪去了,回去我給你重做一把,你把那首詩重寫一下。」
「嗯,知道了。」
「王珂,什麼詩?」范曉昭有些過敏,因為很多從炮兵連戰士手裡「借」過來的扇子,好像只有一兩把扇子上寫的的有詩。
「紅軍不怕遠征難。」王珂隨口謅道。
「那首詩是你寫的?」
「是啊。」王珂剛入伍那會,字寫的確實不咋樣。可是耳濡目染,跟著才華橫溢的胡志軍,怎麼也磨了三分像。
現在毛筆字不行,但是鋼筆字,在炮兵連應該都數得著了。
范曉昭看看自己扇子,立刻問:「王珂,王排長,我這把是不是也是你寫的?」
剛剛那把「紅軍不怕遠征難」的扇子與她現在手上的這把,分明是同一支筆,同一個人所寫。如果,也是王珂寫的,那自己看電影時,與他爭搶,豈不是羞死人了。
「算是吧。」王珂現在體會到了老排長鬍志軍的感受,當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愛,是個什麼樣的滋味。
「那這首詩呢?」
「是我改編的,我老家懷素老先生的。」
「啊,你敢改一個老先生的詩?他知道會不會擂死你?」
「不會的,他已經過世上千年了。」
王珂的一本正經,終於讓周邊的戰士一齊轟笑起來。
「笑什麼笑?好像你們都知道懷素似的。」范曉昭那個氣啊,敢情你王珂敢戲弄我。她轉過臉來,半是認真半是怒地說:「王珂,本姑娘正式通知你,這把扇子沒收了。」
「起立!」此時,炮兵連值班員一聲口令。
「嘩啦」全連起立,一片拎馬扎的聲音。
王珂目不斜視,指揮排那十來把扇子,包括王珂那第一把大白扇,王明生拿去換的,現在都沒有還回來。
在向後轉的功夫里,王珂才向范曉昭說:「再見!范排長。」
范曉昭沒理,她還坐在那裡撅著嘴。不就是一把破扇子嗎?切,本姑姑還不稀罕呢。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再看看手裡那把造型別緻的題詩扇,先不說什麼改編不改編,這可是王珂親筆寫的詩啊,你說巧不巧,為啥偏偏自己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呢?難道這就是天意?
這首詩,范曉昭可能真的不能理解其中的意境,但是……
想到這裡,范曉昭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心裡涌動一股莫名的情緒。
以致於身邊的戰友都起立了,她還坐在那裡沉思。
「曉昭,想啥呢?」另一名排長走過來,拽起了她。
回到通信總站,范曉昭似乎還沒有回到正常。早就過了部隊熄燈的時間了,但她托著腮,在自己的寫字檯前,靜靜的趴著,回味著認識王珂的這半個多月來所發生的一切。除了他立功受獎,會數學建模,會吟詩以外,還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這個夜晚,她註定要失眠!
而此時,王珂也靜靜的躺在自己的板房裡,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耳邊響起《五朵金花》電影中的經典台詞。
大理三月好風光哎,蝴蝶泉邊好梳妝,
蝴蝶飛來採花蜜喲,阿妹梳頭為哪樁?
那隻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真的為搶奪一把扇子嗎?我必須要斬斷騷動的情緒,儘快回歸到自己的工作中。
到此結束,王珂嘆了一口氣,立刻命令自己,馬上睡覺。可是,如果明天通信總站的李教導員,真的來連部邀請自己去做報告,又該怎麼辦?
做什麼報告?這個風頭絕不可以出!我們是來施工的,更何況,范曉昭就在通信總站,說八個樣,也不能夠去!
昏昏沉沉中,王珂想睡覺了。
可是還沒有等睡著,自己的門「砰砰」被敲響。
「指揮排長,我是通訊員小白。」
王珂一下驚醒,他跳下床,趿著鞋,打開了門。
「小白,什麼事?」
「團里通知你,明天早晨不吃飯不喝水,六點半到門診部體檢。」
「體檢?是我一個人,還是全排?」
「你們三個排長都去。」
「哦,知道了。」
送走小白,本來就有些失眠的王珂,此時睡意全無。
人家兩個排長體檢,可能是為了見習轉正,你算哪根蔥?為什麼我也參加體檢,孔子不懂,孟子不懂,老子也不懂!
難道是後勤范部長那裡有了消息,不對,不對。如果是范部長有消息,他的秘書肯定會和自己打招呼,至少連隊會有所動靜吧。
那為什麼讓自己也參加體檢呢?
百思不得其解,王珂想了一圈也沒有想出什麼所以然。還是等明天吧,明天早晨六點半就知道原因了。
王珂一直在鋪上烙「燒餅」,一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早晨新兵們的掃地聲都沒有驚醒他,直到起床號,王珂才猛然驚醒。掏出懷錶一看,已經六點,趕緊翻身起床。
一開門,麻秸趙明明已經端著洗臉水走了進來。
「排長,你洗漱。」
也不客氣了,王珂立刻拿著自己的軍用茶缸,在盆里舀了漱口水,然後開始洗漱。
收拾停當,立刻往炊事班跑,其它兩名排長一般會在那裡等著的。
果然不出所料,一排長孫汝銀和二排長張得龍已經候在了那裡。
「沒有人帶我們去嗎?」
「沒有。」
三是成行,趕緊向門診部走去。
到了軍區門診部,看到還二十幾個年輕幹部和戰士在那裡排隊。
「你們都是來體檢的嗎?哪個單位的?」一名護士迎了上來。
「我們是施工部隊的。」
「哦哦,叫什麼名字?」護士應了一聲,便拿出一張表,逐個對照。
孫汝銀和張得龍很快就找到了,可是在這張表上,卻沒有王珂的名字。
是不是搞錯了?王珂頓時尷尬不已。
「王珂吧?」那名小護士彷彿想起了什麼,又拉開抽屜,在裡面重新拿出一張紙,上面只有寥寥幾個人,果然找到了王珂的名字。
「好了,你們三個人把表填一下。」小護士說著,遞過來三張表。
還要填表啊?王珂從孫汝銀手上接過一張表,上面抬頭印著體檢表三個字,看不出任何信息。
三個人依次把表填好,接下來,量身高、稱體重、測血壓、測視力、抽血、拍胸片……好一番折騰。
「好了,你們回去吧。」
三個人走出門診部,一身輕鬆。王珂掏出懷錶一看,已經快八點了,早過了飯點。
「兩位排長,我請客,就在對面吃點。」
王珂拉著孫汝銀和張得龍就向馬路對面走,來到小吃店,一看啥東西也沒了,只剩下一點粥。
「乾的還有沒有?」
「沒了。最多也就三碗了。」
「那吧,來三碗。」付完錢,王珂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跑到隔壁的服務社,去買了一句餅乾。
哈哈,土洋結合。就餅乾,喝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