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許楚門的世界

天空，依舊是彌久不散的灰霧。

破舊的街道上靜謐無聲，居民樓的窗戶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就彷彿無人居住的空城，唯有道路兩側的路燈在散發著光亮。

路邊的垃圾桶里堆滿了無人清理的垃圾，堵塞的排水口不斷地有髒水向上涌著，成群的野貓是這夜間唯一還在活動的生物。

在這靜謐無聲的街道上，一個背著工具包的男人從陰影中緩緩走來。

幾隻野貓聽到動靜抬起頭，漆黑的道路兩側幾雙貓眼反著夜光，分外詭異。

許如意剛從家裡出來，而現在正要去他上班工作的地方。

他的工作是庇護所分配給他的，負責庇護所站點的物資配送，實際上也就差不多相當於管理倉庫的工作，工作雖然輕鬆，但也意味著沒什麼錢。

他的生活一直很清貧，不過在生活物資都由庇護所分配的社會，沒什麼不良嗜好的許如意也用不到什麼錢。

許如意工作的地方是在庇護所的DC區，在庇護所的最邊緣，爬上高塔的話還能夠看到庇護所外面的世界。

雖然，只是一片陰暗的灰色霧霾，什麼都看不到。

晚上六點左右，許如意終於到了上班的地方。

他走進辦公樓，按照往常一樣打卡，換了工作服之後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原本正有幾名同事正在聊天聊得很是大聲，其中有一個和許如意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孩正被這一群老油子說笑著。

而當許如意走進辦公室之後，同事們一看到他，頓時恍然道：「小許來了，到上班時間了呀。」

許如意一直被同事們笑稱是「辦公室的活鬧鐘」，因為他總是在準時的六點上班時間來到辦公室，又會在每天的凌晨三點準時下班。

絕不遲到早退，也絕不多逗留一秒。

這在工作時間極其不規律的物資配送點很不常見，但是老闆也拿他沒有辦法，因為想給許如意小鞋穿都找不出他的毛病來，他只是不懂變通地按照規章制度一板一眼的來而已。

同事們四散了開來，各自回自己的工位去準備上班。

而之前被那個被同事們圍著說笑的男孩走了過來，很是熱情地打著招呼：「許兄。」

「阿葉。」

許如意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同事叫「葉秋白」，算是許如意最好的朋友，兩個人之前是在同一家教育所里畢業的，畢業之後又都分配到了這裡，也算是挺有緣分的。

出於禮貌，許如意問了一句：「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一說到這個，葉秋白頓時很是不好意思，臉也紅了：「也沒啥，就是……我今年不是到十八歲了么？」

許如意看著葉秋白彆扭的樣子，終於是明白了原因。

十八歲了，該領老婆了。

難怪同事們會圍著葉秋白說笑。

葉秋白用肩膀碰了他一下，擠眉弄眼地嬉笑道：「不知道會給我分配什麼樣的女人啊，我希望是胸很大身材很好的那種！」

他突然看向許如意，興奮地說道：「說起來，你不是和我同齡么？基因所的人聯繫你了么？」

「嗯。」

許如意沒有隱瞞，說道：「今天下午有人來找過我了，不過匹配到的女孩不是咱們庇護所的，所以只能先在《第二家園》里見面。」

葉秋白明顯愣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按了一下左耳。

他的左耳里戴著一個藍牙耳機。

許如意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不過並沒有在意。

阿葉總是喜歡戴著耳機聽音樂，哪怕是上班的時間也總帶著，這對耳朵很不好。

……

尖塔建築之內，分析師正在給執行任務的葉姓幹員下達著指示。

「試試從他嘴裡套話，看看能不能挖出與『000』接觸的畸變物的模樣，以及『000』與畸變物的談話內容。」

方媛看著忙碌的分析師，又看著監控器里對著的「物資配送所」辦公室的畫面。

經過一天的工作，她漸漸地明白了隊長之前所說的要陪「000」過家家是什麼意思。

整個零號庇護所，除了監管對象「000」之外……所有人，全部都是異情局的幹員！

走在路上的行人、樓下開小賣部的店家、開軌道車的司機、物資配送所的全部成員……許如意的同事、同學、朋友，一切一切與他相關的人，都是異情局的人。

整座城，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活」，而其他人只是在「上班」。

他的社會、他的人際關係、他的人生……都是異情局在「導演」著。

這讓方媛不禁想起了一部災變之前的電影，叫做《楚門的世界》。

許如意就像是電影中的楚門，他的一生都生活在別人的監視器之下，一舉一動都有人時刻關注著，人生的高潮低谷都是別人所編寫好的「劇本」。

不過在現在這災變后的世界中，一整座城的人都在努力讓他過著平靜正常的生活，一時間也不知道讓人是同情他，還是羨慕著他。

「為什麼不直接問『000』和對方在《第二家園》里見面的區域號呢？」

方媛不解地問著。

可周圍的老乾員們都只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這讓方媛很是費解，心裡頭也有點生氣。

這不欺負新人呢么？

最後，還是有好心的前輩告訴她：「你剛來，不知道也正常。不過『000』的那台遊戲艙……你看了就知道了。」

前輩將許如意房間的監控點開，把遊戲艙的畫面放大。

方媛好奇地湊了過去，在電腦屏幕上盯著看了好一會，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遊戲艙怎麼沒有網路介面的？」

「那只是一台能發光的箱子而已。」前輩解釋道，「那壓根不是《第二家園》的遊戲艙。」

「可他下午不是進入遊戲了么……」

「他去的不是《第二家園》。」

方媛皺著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前輩，而前輩臉色凝重，緩緩地說道：「他去的……是他自己的『詭域』。」

這個答案，不禁讓方媛眼睛逐漸瞪大。

她終於明白異情局為什麼會對「000」如此關注，甚至不惜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了這樣一座城。

詭域……只有強大無比的畸變物，才能擁有的領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