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關!出關!
「傻小子,還不快快起床?再不起床,連稀粥都沒有了!這可是老丈我舍下臉皮才借來的一點兒米。」
王鴻泰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說道:「多謝老人家了,這幾日,小子多有打擾。吃了這頓飯,小的就先告辭了。」
老頭怔了怔,突然有些捨不得的說道:「小崽子這就要走?何不妨留下?老頭我還有幾畝地,也無個后,這地也可以留給你,老頭我也不奢求其他的什麼,你就陪陪我,把我送走,給我找塊地埋了就行。」
王鴻泰無奈的笑了笑,他也有些捨不得這老頭。畢竟這幾天相處下來也過得很不錯,雖說是粗茶淡飯,時常還吃不飽,但是他知道在這個年月能夠有一口吃食,不至於去吃土,就代表著已經活得很滋潤了。
但是沒有辦法,這個世道可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夠存活下來的,如今是崇禎十六年年末,眼瞅著闖賊就要殺入京師。關外的建奴也要寇關南下,入主中原。
「老爺子放心,小子此次離開並非是瞧不起老爺子,我這次出去是有要事,如果事情妥當,一切順利,小子我一定會回來的!」
老頭見王鴻泰。說的一臉認真也知道王鴻泰。去意已決,也就不再說什麼了,自顧自的進了裡屋,拿出了一套衣服,兩個烙餅。
老頭佝著身子說道:「我家裡窮,什麼都沒有,也不怕你笑話,我老頭子我一輩子也沒攢下來什麼的東西,你既然要遠遊,也幫不上什麼忙,有句老話不是說送佛送到西嗎?既然我在路下救了你,那我就送你點東西,別在餓死在路上。」
王鴻泰顫抖著手接過了老人,送給他的這些東西,雙眼通紅。
「老先生,您家中只有這些東西了,您若是給了我您怎麼過呀?馬上就過年了,這天氣這麼冷,您多留點衣服防防寒,堵住家裡漏的風,也避免您過不好這個嚴冬呢。」
兩人拉扯了一陣,最後王鴻泰還是沒能夠推脫得了,還是把老人家送給他的東西收了下來,實在是盛情難卻。
「小子,年輕人年輕氣盛,老頭子我理解,但是老頭子我還是要勸你,勸你且聽著,莫不要覺得我是在說教你。
第一,你莫要去從了那些賊!如今朝廷,雖然軍隊不堪一用,但是也並不是那種流寇作亂就能夠推翻的,我大明坐視天下300年,又豈是這些流氓地痞能夠推翻的?更不要去落草為寇。
老頭子我看你年輕,做些什麼都好,我勸你呀,往南走,越南越好!去做做買賣經個商,如今世道變了,商家不再是低賤的戶籍啦,實在不行你就去南方往山裡一躲,自己開兩畝地去買只雞來點鴨,自己養養動物也能自己自足的,過完一輩子。」
王鴻泰不斷的點頭,很是受用,但是他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老先生您不是普通人吧?」
這個年頭,鄉野匹夫豈能接觸到書籍,這個年代種地的農民哪管是誰家做主啊,沒有天災,沒有人禍,能好好的種個地,朝廷少收點稅,地主少搶點田,比什麼都好,更不用提什麼大明坐視300年天下之類的話。
「哈哈哈,老頭子我呀,以前也是個讀書人,只是可惜,一直未中,連個秀才都沒考上。
家中父母早亡,老伴兒也走了,一輩子沒能給我留下個一男半女,我呢,又是性情中人,並未續弦,所以啊,活著活著,渾渾噩噩的也到了行將就木的年紀了。」
王鴻泰對著老丈人拱了拱手,有些欽佩。要知道在他那個年歲網上的一些智障不斷的在說什麼,古人一妻多妾多好多好。殊不知,在古人看來,一生只愛一個人才是對於愛情對於道德的最高標準。
「老先生為何不續個弦?若是多續幾個,生個一男半女也不至於到了這般地步,沒個人照顧?」
老頭兒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感嘆道:「哈哈哈,小崽子莫不是以為老頭子我如你這個年輕人一般?你還有無限的可能,你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而我早就已經定型了,沒有什麼好人家會來與我過日子。
這般年月,世風日下,天災不斷,食物欠收,朝廷又屢屢增加徵稅,早就流民百萬,易子相食了!
誰家啊,不想讓自己家的姑娘嫁給那有錢有權有勢的家裡?哪怕此人性格乖張、殘暴不仁,總歸能過上幾天好日子,吃幾天飽飯也死而無憾了,又怎麼會跟我渾渾噩噩的過完下半生?」
王鴻泰點點頭,這個老頭跟他想的一樣,在他看來一夫一妻才是真正的好制度。
若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後世之人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個光棍?
王鴻泰又跟老人家交代了幾句,幾口扒了掉了碗里的粥,混了個水飽就跟老爺子告辭了。
王鴻泰拿了一張餅,就上路了,他實在是不忍心看著這個老人家再過苦日子。他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人家對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自己又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天,簡直是不當人也。
王鴻泰趕了數天的路,一路上全靠著自己後世營養過剩的身體頂著,一張大餅早就吃完了,路過的人家也只是討人家一碗水喝,並沒有給人家造成什麼負擔。
王鴻泰看了看眼前,只有自己能夠看到的面板,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造反?不不不,這年頭造反的人太多了,陝西的李自成,退守四川的張獻忠,這些人都已成氣候,不是王鴻泰能夠爭奪的過的。
降清?nonono,王鴻泰寧可卑躬屈膝的給地主給大戶人家當下人,也不願剃了半兒腦瓜子,往地上一跪,成天的管別人叫主子。
投靠朝廷?也不太行,王鴻泰自幼便是喜歡歷史,初中歷史政治排名靠前,上了高中更是偏科,等到了大學更是直接學了歷史。
在他眼中,崇禎此人是個矛盾體,勤奮卻又做不出來實事兒只能定一些大方向,假大空的話,留下來的都是空子,讓下面的文臣可勁兒鑽。
知人善任,發掘了很多有才能的文臣武將,但是卻又猜疑不定,優柔寡斷,朝夕令改,至使文武百官離心離德,留下來的都是一些素餐屍位之人。
自己就算去了又有什麼用呢?自己的這個寶貝面板他可是摸透了,沒有起步資源,他算個屁。
這個年月,大明王積難重返,已經到了大廈將傾之時。他就算有著自己的方法、計劃、謀略,又有什麼資格去讓崇禎相信他,重用他,支持他?沒有德高望重的老師,沒有豐厚的家底,來歷不清不楚,又沒有兵馬相助。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是崇禎,也不會去讓這樣的人來幫助自己,更不會去相信他。
「哎,幹什麼的?!」
「這位軍爺,小的想要出關。」
兵士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王鴻泰,問道:「出關幹什麼去?這年頭都恨不得往南面跑,你這個人倒是奇怪的很,甚至現在還有出關,你怕不是滿清韃子的姦細吧?」
王鴻泰連忙擺手,說道:「這位大哥小的以前是關外的,當年這些賊人南下寇邊,小的一家並未收拾仔細就跑到了關內,現在小的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這不想要回去看看,哪怕是能拿回來一些鍋碗瓢盆也是一筆財富啊,軍爺,你就可憐可憐小的吧。」
那兵士也是個年輕人,王鴻泰見他的軍服裝備應該是個衛所兵,既然是軍戶,那就動之以情。
現在可不是太祖、成祖的時候了,自打土木堡之變,開始武人的地位越來越低,漸漸形成以文御武的局面。
自從五軍都督府被關,武將勛貴們越來越低迷,以至於上行下效,就連衛所里也開始貪婪成風。
那些世襲的千戶百戶更是如此,壓榨手裡的軍戶,把他們變成自己的佃戶、奴隸,給自己種地,對於軍械糧草更是塞入了自己的腰包,喝兵的血!軍隊缺乏訓練,武備鬆弛,士氣糜爛,軍餉欠發。
就這還要時不時的去打仗,丟一些人命,誰又能夠積極性高漲呢?
年輕的兵士看了看,見王鴻泰。煞是可憐,孤身一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真是難以想象這大冬天穿成這個樣子,行走出關,恐怕還沒有到以前的家就要凍死了,可見家裡是窮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再一想想自己家又何嘗不是如此,一時之間年輕的兵士心裡滿是酸楚,看向王洪泰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趕緊滾,趕緊滾,真是晦氣。」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王鴻泰暗裡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肉,鑽心的疼,一時之間眼睛上起了一層霧,看起來煞是可憐。
就這樣,王鴻泰走出了山海關,從此刻開始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