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念伊非若晨無思

今日事今日畢？這是今天的事情嗎？這僅僅是今天的事情嗎！

秦書瑤越看張若晨的笑越覺得這傢伙欠揍，上前就是一個直拳。

張若晨聽到悍妞這一拳竟然帶起了破空之聲，心中駭然之極，他本沒有想躲這一拳，也根本沒有能力做任何反應，只覺右邊胸口像是被鉛球砸了一下，身子歪斜著踉蹌後退七、八步，腳下一軟坐在了地上。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他感到呼吸急促口舌發乾，連右邊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這才發現，原來之前的打鬥悍妞一直手下留情，這一拳恐怕才是人家的真實實力。再練十年弄不好還是打不過她啊！

秦書瑤見張若晨神色痛苦地坐在地上，心裡就是一緊。先前打也好踢也罷，只是氣憤下的舉動，而這一拳卻是含恨而發，使出的力量完全不是一個級數的。她急急走上前去，卻在半路停了下來，隔了三步的距離，冷冷說道：「你是怕我找你家裡人的麻煩，才又回來找我的，是不是？」

張若晨疼得冷汗直冒，張了張嘴，卻連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站起來了。他索性放鬆身體靠在牆上，慢慢恢復。

如果換作以前，不管是什麼原因，被悍妞這麼打上一拳，他早就火冒三丈了。小丫頭下手沒個輕重，想打死人嗎？你背景再了得，老子也不吃你這一套！

然而這一去一來，看到在電腦前傻坐著默默流淚的女孩，他突然有一種心碎了的感覺。原來各個方面都極為強大的悍妞，竟然還有這樣脆弱的一面。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他覺得此時的秦書瑤格外的惹人憐惜。也正是這種心緒，讓他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成長中最殘酷的事情，就是感情方面女孩永遠比同齡的男孩成熟。（注）

這種差異能造成許多誤會，太多的擦肩而過便源自於此。又有幾個人敢說在懵懂的歲月里未曾留下過這種遺憾呢。

幸好真正算起來，張若晨並不是秦書瑤的同齡人。

他休息了一會，有些費力地說：「雖然跟你認識時間不算長，但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這是咱們兩個之間的事，你頂多堵學校門口揍我一頓。或許看在卓思慧面子上，你也不好意思當著一堆人的面揍我。所以我主動送上門，你看我這態度還可以吧？」說了這一長串話，忍不住咳嗽起來。

秦書瑤聽他這樣一說，心裡突然好受了許多。原來他並不是一點都不懂我。說道：「我為什麼要看在慧慧面子上，你跟她算什麼關係？」

「我跟她是老同學啊，也是朋友。」張若晨咧嘴笑了笑，笑容看上去有點慘淡。

秦書瑤想起去學校微機室時，他也說跟自己是朋友。這兩種朋友，能是一回事嗎？我們現在，還能算朋友嗎？心念轉動，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什麼。

張若晨咳嗽了幾聲，說：「你這一拳還真夠給力的，我這小命差點被你打去半條。你看這樣可以了不，要不等我再吐點血？」

秦書瑤心想，他好像總是能說出這種不正經的話來。很想到跟前看看他的傷，腳卻似乎被釘住了一般。撇了下嘴說：「知道我要打你，你為什麼還要來？」

張若晨說：「我知道有個傢伙惹你了，就帶上門來讓你處置。咱們是朋友嘛，這點忙總是要幫的，對吧？」

秦書瑤「哼」了一聲，說：「我們是朋友嗎？」

張若晨說：「怎麼不是？難道你看不起我？」

「我……我……我就是看不起你！」秦書瑤本想把話說得絕一點，最好是傷了心以後再不相見，即使相見也視為路人。可話到嘴邊，卻一下子狠不下心來，話一說完，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她一開始是站著哭，後來變成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哭，由無聲的流淚變成嗚咽，聲響漸漸有變大的趨勢。

張若晨被她這一出弄得有點頭暈，哭得淅瀝嘩啦的悍妞，那還是悍妞嗎？趕緊勸道：「快別哭了，讓人聽到還以為我把你怎麼滴了呢。」

秦書瑤把頭從膝蓋上抬起來瞪了他一眼，說：「難道不是你欺負我了嗎？」說完又沉下頭去，肩膀不停聳動。

張若晨目瞪口呆，自己欺負她了嗎？江湖小蝦米能欺負一個武林高手嗎？不過在某些事情上，似乎總是男的欺負女的。但話又說回來，這都是意外啊，談得上欺負嗎？

這些話只敢在心裡想想，他清楚如果說出來，定會導致更為嚴重的後果。

算了，由得她哭吧，不發泄出來要悶壞的。反正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這一回門可是鎖好了的，不至於被人聽到產生什麼誤會。

秦書瑤哭了一會，感覺心裡的委屈消散了許多。心想不管怎麼說，這個傢伙還是有一點在乎我的，總比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承受強多了。

她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說：「你等著。」然後就進了自己的卧室。

張若晨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力氣倒是恢復了，可右邊胸口仍疼得厲害，扶著牆站起來，忍不住又開始咳嗽。不由苦笑想著，哄悍妞這種事情，還真是極度危險啊，再有上幾回，說不定真就掛了。也不知道悍妞讓等什麼，但看樣子應該不會再動手了吧。

不多時秦書瑤從卧室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髮也扎了起來。

這時如果抬腿踢人，就不必擔心走光的問題了。張若晨正瞎琢磨著，聽她說：「我送你回家。」忙說：「不用了，你腳不方便。」秦書瑤說：「不癢了。」

張若晨這會真有點怕她，只是怕的不是武力，而是另一種說不清的東西。跟著她一起下了樓，坐進小車裡。秦書瑤而無表情地開著車，什麼話也不說。張若晨也就老老實實地不吭聲。

車裡的氣氛變得很沉悶，只偶爾響起幾聲張若晨的咳嗽。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紅星廠小區門口，秦書瑤停下車，說：「你最近不要做運動了，休息一段時間再說。」

張若晨心想，難道把我打成內傷了？太殘忍了吧！答應了一聲，見她再沒話，說：「那我回家了？」見悍妞把頭別到了另一邊，便打開車門下來。

走到小區大門，回頭一看悍妞的車還沒走，裡面那個身影伏在了方向盤上，肩膀一動一動的，不由嘆了口氣，又走回去坐進車裡。

秦書瑤擦了下眼淚，坐起來說：「你不回家幹什麼？」

張若晨說：「雖然你哭的樣子很好看，但我真的很不習慣看到你哭啊。」

秦書瑤心想，要不是你這個傢伙，我怎麼會哭呢。今天一晚上流的眼淚，比這十年加起來還要多。突然問道：「你是喜歡慧慧的嗎？」

張若晨微怔，說：「是的。」

「為什麼不向她表白呢？」

「為什麼一定要做表白這麼幼稚的事情？」

「幼稚？」秦書瑤側過頭看著他。

「對，就是幼稚。」張若晨點點頭說道，「也許有的人覺得互相吐露心曲，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對雙方來說是很愉悅的事情。但對有的人來說，這很多餘。既然相互明白，又何必說呢，豈不聞此時無聲勝有聲？」

「你們倒是境界高。」秦書瑤這一回沒有撇嘴，而是輕輕撅了下嘴，語氣中帶著點羨慕。

張若晨想了想，又說：「我只是覺得在我們這個年紀，將表白當成承諾，未免太蒼白了。未來的路還很長，誰都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只有積攢了一定的實力，能把握自己的方向了，那時再許諾，才有一點意義。喜歡一個人很簡單，但在一起卻不容易。」

「另外，我覺得走在這條路上，重要的不是終點，而是沿路的風景。一路上的風景處處不同，都值得去用心品味。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而且我不認為這條路會有終點，哪怕到了生命的終結，路仍有可能繼續。」

秦書瑤聽得有些出神，心想，他說的有些道理，現在不代表將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又何必現在就去煩心呢。或許過了些時間，現在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見旁邊遞過來一張紙巾，接過來擦了擦鼻子，說：「今晚的事不許跟任何人說，包括慧慧。」

張若晨道：「去你們學校，好多人看著呢。」

秦書瑤惱火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不要裝傻！」

張若晨心想，悍妞這會智商有點低，那種事誰會去說啊？而且你有必要講得這麼明白嗎，弄得我們好像是在偷偷摸摸幹壞事一樣。說：「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開車。」

秦書瑤撇嘴說：「要你管？」

張若晨說：「要不是怕了你，本就不該讓你送我的。」見悍妞臉色有異，便說：「不是怕你打我。」

秦書瑤側過頭看向窗外，終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張若晨下了車，看著藍鳥消失在路口，心想悍妞不僅智商降低，還變得敏感起來，狀況有點嚴重啊。不過經我一番開導，想必不至於輾轉反側到天明了吧。但那些話有利有弊，會不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啊？

往樓上走的時候，感覺胸口仍很疼，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心裡暗暗嘆息，重回高中，遇到一個值得喜歡的女生，真是謝天謝地。可一下子碰到兩個，互相還是閨蜜，老天爺你是在玩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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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原句出自九把刀（柯景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很喜歡，所以改了幾字借來用一下。

注二，關於章節名：這裡若指「若木」，傳說中產於西方荒野的神木。這句當然很生硬，只因很喜歡上一章的名字，所以湊了七個字來呼應。有朋友說不如直白一點，我覺得繞一繞也很好玩，你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