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在周六夜晚的圖書館

結束了一天的運動會，這天晚上安寧照理到少年兒童圖書館報道。

每周六晚上他都會到圖書館來。

一般來說，只有要還科幻世界的日子，周六晚上安寧才會見到劉莉，但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安寧和劉莉說好了，要跟她講讀《鐵流》的感想。

安寧還專門在周記上寫了一遍讀後感打腹稿呢。

安寧早早就到了圖書館。

他知道劉莉要洗完澡才會來，不會那麼早到，所以先自己到處閑逛。

他逛到了俄國文學區，然後從一排托爾斯泰當中找到了車爾尼雪夫斯基的作品。

圖書館沒有多少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書，在龐大的托爾斯泰軍團之中只佔下了一小片領土。

安寧從書架上拿出鄭泉推薦的那本《怎麼辦》，就這麼翻看起來。

看起來是個愛情故事，本來安寧之前了解了一些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生平履歷，知道他是個革命者，然後這本書的名字又叫《怎麼辦》，安寧還以為這是一本講革命的書呢。

然而他靠著書架一路翻了十幾分鐘，看到的都是一個愛情故事。

故事講的是一個知識分子家的女孩，就要被老爸嫁給貴族老爺騙錢花了，這時候男主角之一殺出來，以假結婚的方式救她脫離苦海。

但是這個女孩子喜歡的其實是另一個革命青年……

看起來就是個白色相簿式的三角戀故事，只不過兩個男的都是進步的革命青年，女孩子也是意識覺醒之後的女青年。

安寧一邊翻這本書，就一邊想起魯迅的名作《傷逝》，總覺得這書會和《傷逝》一樣走向悲劇結局。

《傷逝》是短篇小說，也就一萬多字，一下子就看完了，車爾尼雪夫斯基這本《怎麼辦》可是長篇，厚厚一本五百多頁。

安寧可不想花時間去看一個悲戀故事。

他上次看愛情小說，還是小學的時候看的瓊瑤阿姨的《還珠格格》，那時候電視劇熱播，安寧因為關心接下來的劇情，所以耐不住就找了小說來看。

安寧還因為看《還珠格格》被自家爺爺狠狠的罵了一頓。

順帶一提，安寧看還珠格格看得還挺帶感的，就去找瓊瑤阿姨的其他作品看，結果發現還珠格格和阿姨的其他作品不是一個風格，阿姨的其他作品安寧根本看不下去。

安寧又翻了一會兒《怎麼辦》，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看。

按他的喜好，這種愛情故事他肯定不會借回去看，但問題是這本書是鄭泉泉推薦的，安寧還挺好奇鄭泉泉為什麼推薦這本書。

正糾結呢，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下安寧的肩膀。

他一扭頭，就聞到了平價香波的味道，這應該是劉莉平時用的那款香波。

劉莉笑嘻嘻的看著安寧：「等很久了嗎？」

安寧：「沒有……你這個問題，說得好像我們約好了在這裡碰頭一樣……」

「啊？我們沒約好嗎？不是你說了今天要分享《鐵流》的讀書心得嗎，所以那本書怎麼樣？」

安寧點頭：「棒極了，不愧是魯迅先生推薦的。」

「因為打得爽？」劉莉試探的問，「魯迅先生不會因為是出色的戰爭小說就推薦它吧？」

安寧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魯迅會跟人推薦《鐵流》，應該是因為人物刻畫，故事裡面的主角郭茹鶴，本來是趕鴨子上架被推舉成一群潰兵的指揮員的，但是到故事結尾的時候，他已經是堅定的革命戰士。再就是故事裡塑造了人物群像……」

安寧開始夸夸其談，反正之前周記已經打過腹稿了，這時候發揮起來口若懸河。

劉莉在旁邊聽得張大了嘴巴，等安寧說完，她笑道：「你這番話讓我看出來一件事，你很喜歡《鐵流》這本書。」

安寧愣了一下，然後也回過味來，點頭道：「是的，我確實很喜歡鐵流這本書，和魯迅先生的推薦什麼的沒關係，我安寧，在看完《鐵流》之後被它打動了。」

等等，之前那篇《鐵流》讀後感，彭老師的批語好像也是「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你對這本書的熱愛」……

劉莉：「行，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借《鐵流》回去看看好了。」

安寧挑了挑眉毛：「等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那魯迅先生的面子呢？」

「哦，當然，還有魯迅先生的面子。」劉莉說完突然注意力落到安寧手裡書上，「這什麼？」

她伸手拿過書看了眼封面：「怎麼辦？這書名看著有點奇怪啊，感覺是本十萬個為什麼那樣的書……」

安寧：「恰恰相反，這看起來是一本愛情故事。」

劉莉挑了挑眉毛，看了眼書脊上的作者名：「尼古拉·加福利諾維奇·車爾尼雪夫斯基……俄國人的名字都好長啊。」

安寧：「誰說的，你看列夫·托爾斯泰名字就很短。」

「誰說短了？那是因為你說的不是人家的全名。」劉莉把《怎麼辦》塞回安寧手裡，然後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托爾斯泰的書，「你看人家全名，叫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

安寧挑了挑眉毛：「這麼長的嗎？那列寧……」

「人家叫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劉莉沒好氣的打斷安寧的話。

安寧咋舌。

「話說你爺爺不是懂俄語嗎？怎麼會不了解這些？」劉莉疑惑的看著安寧。

安寧聳了聳肩：「老頭子當年是中蘇蜜月期學的俄語，結果剛學會中蘇就斷交了，沒用上。後來老頭差點因為懂俄語被整，還好南下幹部身份高，躲過去了。所以現在我家老爺子從來不說俄國好話，張嘴就是蘇修。」

劉莉：「這樣啊……那蘇聯解體的時候他是不是敲鑼打鼓慶祝啊？」

安寧挑了挑眉毛：「蘇聯解體那年我才五歲，具體情況不記得了。不過我記得有一年，老頭子和我外公對著喝酒來著，倆老頭都會俄語，一邊用俄語聊天一邊對著喝分區造。」

所謂分區造，指的是軍分區的三產釀造的酒，都是用玻璃杯裝，蓋上個塑料的蓋子就用封塑封裝。

據說這在當年還是本地的馳名商品，因為不兌水，實誠，所以在當年那個假貨滿天飛的時代還成了本地人最信得過的酒。

不過後來軍隊不許經商了，這些軍分區的三產也全都停掉了。

到現在本地人家裡還有不少分區造的酒杯呢，因為玻璃杯質量好，大家都一直用。

安寧家裡的玻璃杯大部分都是邊區造。

現在安寧回憶起當年，也說不清兩位老人對蘇聯的感情到底怎麼樣。

他就記得二老喝高了之後，開始用俄語唱《喀秋莎》。

安寧把這些說給劉莉聽，劉莉沉默了幾秒，嘆氣道：「我啊，現在不太能理解大人們為什麼會喝酒呢。」

安寧心裡說對，你現在是不懂，但是將來總有一天，你會一邊喝酒，一邊跟我背北島的《波蘭來客》的。

一想起前世的劉莉，安寧就又有衝動要擁抱她了。

這個當兒，劉莉問：「所以，你為什麼突然想起要看這本《怎麼辦》？又是魯迅先生推薦的？」

安寧突然有了個壞心眼，於是神秘一笑，如實回答道：「沒什麼，是個美少女推薦我來讀一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