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仰

藍星。

天海市三環，幸福里小區A棟603。

一個兩鬢微白的中年男人雙手放在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肩頭，雙目有些猩紅，語速頗快的開口說道：「小休，在家裡等爸爸回來，爸爸很快就回來……」

話音落下，他還想要在說些什麼，只是在看到小男孩那有些茫然的眼神后，心中一橫，直接關門走出房間。

小男孩看著緊閉的房門發了會兒呆，而後爬起身子來到窗邊，朝著樓下看去。

街道中央，龐大的人流吶喊著湧向前方，部分人手中還拿著自製的宣傳標語，所有人都一起高喊著抗爭口號。

白色布匹上象徵著抗議的血紅大字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

街道兩旁的停留的車輛被打砸得稀爛，部分車輛殘骸上還有火焰燃燒，新型「守序者」機器人手持電擊槍站在人流的最前端，隨著人流的湧入在不斷地後退。

街道上的吶喊聲越來越大，洶湧的人群就像是隨時能被引爆的火藥桶，所有人的眼裡都是憤恨，一邊揮舞著自己手中的旗幟，一邊聲嘶力竭地沖著前方某處吶喊。

站在窗邊的小男孩清楚地看到自己飛奔下樓的父親，鑽入人群的後半段，揮動著自己的拳頭跟隨人流一同吶喊。

在其手中還有一個自製的燃燒瓶，男孩父親看準時機，點燃自己手中的燃燒瓶朝著最前方的守序者機械群中狠狠丟去。

帶著火焰的燃燒瓶砸落在守序者人群之中，瞬間炸裂開來，地面上恐怖的火焰升騰而起。

下一刻，一道道藍色電弧從守序者手中的槍口中噴出。

人流之中，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

小男孩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到了，轉過身子蹲了下來，捂著耳朵蜷縮在窗下，嘴唇顫動不止。

……

「楚醫生，醒醒，該起來手術了……」

地下三十三區中心醫院，一間休息室內。

一個身形姣好的護士一邊輕輕推動著在椅子上閉目小憩的年輕人，一邊輕聲呼喚道。

楚休睜開眼，看著眼前人，回了回神道：「李護士，是到了手術時間嗎？」

李護士點頭說道：「議員已經被推進手術室，院長讓你快些過去做術前準備。」

楚休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剛一起身，結果腦袋猛地一昏，差點重新摔回了凳子上。

李護士有些擔心地道：「楚醫生，你這狀態，能手術嗎？」

楚休笑道：「沒事，椅子有些硬，腿麻了。」

不等李護士再度開口，楚休便已經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來到洗手台前，掬起一捧涼水澆在臉上。

面部傳來的清涼感讓他快速回神，隨後將雙臂放在水流下，沖洗著雙臂。

做足了準備后，他才走入了手術室。

手術室中，人員齊備。

議員躺在手術床上，右眼邊緣處漆黑一片，一顆病變后的灰白色眼球安靜地躺在眼眶中。

楚休穿戴整齊，站在床前，看著議員的病變處，皺著眉頭問道：「蔣議員，您真的不考慮最新型號的電子眼嗎？如果使用電子眼，我們只需要將病變后的眼球摘下即可，電子眼會自動連接斷裂的神經，不會產生任何的手術風險。」

蔣議員躺在病床上，轉過頭用僅剩的左眼看了眼楚休，道：「身體的神性是我的信仰，我是不會允許任何外物來褻瀆我的信仰。」

楚休聞言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開口道：「我明白了，議員，請您休息片刻，等你醒來手術也就結束了。」

蔣議員重新面向上方燈光，微微閉上雙眼。

一旁的麻醉師調整好劑量後進行麻醉，片刻之後，蔣議員徹底沉睡過去。

助手一邊將手術器具遞給楚休，一邊小聲說道：「楚醫生，蔣議員作為地下三十三區的議員，是不可能用電子眼的，不然他就無法作為代表著純粹人種的首領之一來管理我們的三十三區。」

楚休熟練地進行病變器官的拆除，同時開口說道：「我知道，但是向病患提出風險和介紹最優方案，是對我的職責所在。」

助手默不作聲的點頭，等到時機恰當時，從冷藏箱中取出一顆鮮活的還帶著部分血絲的眼球。

楚休接過眼球，仔細地進行清潔處理，然後小心翼翼地操作著連接神經，進行移植手術。

等到手術終了，楚休一邊讓身旁護士擦汗，一邊頗為輕鬆地道：「這顆眼球的活性很高，應該剛剛取出來不久。」

助手看著手術順利結束，也是歡快著說道：「那是當然，進行自願移植電子眼的最優配體就在隔壁的手術室，您剛剛可是和這顆眼球一起進到這間手術室的。」

楚休聞言一愣，而後默默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護士道：「今天應該沒我的手術了。」

護士點頭道：「這是您今天最後一台手術，辛苦了，楚醫生，院長讓您手術結束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交給他。」

楚休默默地點了點頭，而後走出房間，回到自己辦公室內褪掉了手術服，換上便裝走出醫院。

走在地下三十三區的內城街道，楚休一邊看著通訊器上的最新新聞，一邊又想起了之前手術室內議員冠冕堂皇的信仰之言，差點當街笑出聲來。

口口聲聲喊著不允許外來物玷污自己信仰的，尊貴的三十三區議員，轉頭就找到了最優配體，強制他人自願移植電子眼來保證自己的地位。

真是有意思的人體神性……

楚休住的地方在外城區的老舊小區，那裡是最靠近地下三十三區入口處的貧民區。

從楚休十歲跟著純種人的號召進入地下城區，已經過了十五年時光。

當初的他靠著自己從家裡帶來的最後一點收藏黃金進入醫學院學習，畢業後進入內城區的中心醫院，從實習一直做到了現在的主治醫師。

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應該住在外城區的貧民窟。

可偏偏，那該死的內城區房價實在是太高，高得離譜，現在的他根本買不起。

至於在內城區租房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租房這種事，可是只有在地面上的時候才能做的奢侈行為。

整個三十三區，都沒有任何一間多餘的空房可供出租。

楚休微微嘆了口氣，拐入了一條熟悉的窄小黑巷，這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他剛剛走入小巷，身後的陰暗處便走出一道黑影，笑嘻嘻地開口道：「楚醫生，今天的爬蟲已經在地板下了……」

聽到身後耳熟的人聲，楚休皺著眉頭道：「今天有些累，手術留到明天晚間。」

黑影在其身後搓著手道：「可這一次是個大生意，只需要一個最簡單的機械手移植，你就能拿到三百新幣的報酬，這可比你在醫院裡做台手術掙的還要多，你不是一直想要在內城區買房嗎？不努力，不奮鬥，你拿什麼在內城區買房。」

楚休聞言身子一僵，轉過身子看著眼前身材矮小，滿臉狡黠的黑心商，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今天我很累，但是可以手術，不過……要加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