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朋友
,禁區守墓人
這個突然出現來歷不明的傢伙顯然出乎了楊依依和貝鳩的意料,而作為過去時代的第一強者,貝鳩在這傢伙手中居然毫無還手之力,她所展露的強大同樣讓人為之側目。
不過楊依依只是震驚了片刻,很快便又警惕起來——她懷疑這是不是貝鳩在故技重施,打算用同樣的辦法獲取自己的信任,從而達到對方想要的目的。
畢竟這裡說白了還是貝鳩所編織的幻境,她剛剛的反擊是否真的奏效了都是還是個問號,說不定一切依然只是虛假的,她一直都只是在和空氣鬥智斗勇。
為什麼這道人影會變換成她的樣子?單是這一點就很值得懷疑……
身體傳來的陣陣疼痛迫使楊依依收回了思緒。
剛剛貝鳩出手很重,完全沒有留手的意思,看起來是真的打算致她於死地,因此直到現在她依然沒有緩過來,渾身彷彿都要散架一般,內臟似乎出現了移位的跡象,眼下除了眼睜睜的看著遠處貝鳩被踩在腳下的情景,她完全動彈不得,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會死。
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鮮血,楊依依的心中忽然生出這樣可怕的念頭。
隨著貝鳩的倒下,她之前的一腔熱勇似乎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死亡深深的恐懼——
她不想死,想活下去。
這句話她剛剛對貝鳩說過,不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也是心裡話。
而就在楊依依胡思亂想之際,她忽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人影,對方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孔,但表情和眼神都十分詭異——
是剛剛那個輕易便將貝鳩打的半死不活的女人。
不,未必是個女人,此刻甚至連對方的性別都是個未知數,畢竟對方是變成了她的樣子。
楊依依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不遠處的貝鳩,只見對方的身體完全陷入泥土之中,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應該沒有死……不然這個幻境也該結束了。
果然是打算故技重施嗎……
楊依依的心中剛生出這樣的念頭,就聽身邊的那個女人忽然開口了,雖然是和她相同的聲音,但說話的感覺卻讓她感覺格外陌生。
「不入生門……」
女人的聲音漠然,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一樣,「你為什麼會使用不入生門?」
張依依心中悚然一驚,這女人居然知道不入生門?怎麼會!
那個綠皮的傢伙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
不,也有可能是他早就窺探過我的記憶,只是一直都沒有表露出來,現在又打算欺騙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瀕死的緣故,楊依依的思緒十分混亂,充滿了各種顧慮。
她重重的喘息著,終究還是回答了一句:「這……這是別人告訴我的。」
「誰?」女人問道。
楊依依想了想:「朋友。」
「不可能。」
女人當即搖頭道,「不入生門雖然並不複雜,但如何使用它只有幾個人知道,而那幾個人……都絕不可能是你的朋友。」
她的聲音中開始有情緒出現,而讓楊依依傻眼的是,對方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在嫌棄自己……
不是,什麼叫絕不可能是我的朋友啊?
她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女人想了想,忽然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些楊依依嘴角的鮮血,快速在她額頭畫著什麼,雖然看不到,但從觸感來看,應該是類似於咒紋的東西。
「你快死了,但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所以我破例救你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額頭上符咒的完成,楊依依的確感覺身上疼痛好像減少了一些,她忍不住問道:「破例?」
「我從不救人。」女人澹澹開口。
楊依依的眼神逐漸變得古怪起來,對方這說話的表情和語氣怎麼越看越像某個人……
「所以回答我的問題,是誰教你用不入生門的?」
楊依依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反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如果這女人不能合理說出自己的來歷,那麼她也不可能把這種事告訴對方,畢竟是和白墨有關的事。
「如果你真的從某個人那裡學習過不入生門,那麼應該也聽過我的名字,我叫夏初雲,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以說是一種巧合。」
女人說道,「這裡是由不同記憶交織而成的幻境,能夠不斷抓取過去的回憶使得幻境本身更加真實,而不入生門中寄存的回憶就是我,所以我才出現在了這裡。」
楊依依愣住了:「你是說……因為我使用了不入生門,所以這個幻境將存在於不入生門中的回憶……也就是你給抓出來了?」
「不。」
女人搖搖頭,「施術者的力量還做不到這種程度,我是主動藉助對方的這種力量出現在這裡的。」
她說著,身形忽然閃動了幾下,不再維持楊依依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一道模湖的黑影,身上有著斑駁的裂紋,這些裂紋似乎有著某種奇特的規律,好像是陣紋,而這正是女人能夠出現在這裡的關鍵所在。
看來是一個陣法大師……
楊依依瞪大眼睛,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不過只是一個陣法,你居然能主動藉助幻境的力量跑出來?這怎麼可能!」
這種事無論怎麼想都匪夷所思,畢竟不管是陣法還是幻境都只是死物而已,可兩者結合居然弄出了一個活的東西,這怎麼可能?
石頭再怎麼碰雞蛋都不可能碰出一隻小雞。
「幻境也可以看作是陣法的一種,還有……」
黑影意味深長道,「看來你的那位『朋友』並沒有好好跟你講解不入生門到底是一門怎樣的陣法啊……」
由於黑影解除了存在於身上的偽裝,所以聲音似乎也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而讓楊依依感到意外的是,這居然依舊是一個女聲,而且聲音很柔和,如果不是語氣冷冰冰的,她或許會認為對面是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孩子。
不……美不美麗不知道,溫柔多半談不上。
就在這時,黑影忽然問道:「你是符咒師吧?」
楊依依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構建不入生門陣眼所用的是銳化符,屬於銳化符的這部分符文畫的倒是不錯,但不入生門的陣紋就很難看了……而且你的那雙手一看就屬於符咒師。」
黑影似乎觀察過周圍的情況,因此也看到過那些銳化符,繼續說道,「每一個符咒師都應該是天生的陣法師,畫符和布陣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陣法而言你的水平很爛,不過對初學者來說,倒也不能苛責什麼。」
每一個符咒師都應該是天生的陣法師……這話白墨也說過……
等等。
楊依依心頭一顫,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急忙問道:「你就是創造出不入生門的那位陣法師嗎?」
黑影凝視她片刻:「能猜出這一點,說明你或許的確了解些什麼……」
她並沒有直接否認,似乎是承認了此事,繼續說道,「那麼說吧,是誰教你用不入生門的?」
楊依依有些猶豫,她還是在擔心這會不會依舊是貝鳩製造出的幻境。
「你為什麼不殺了那個綠皮膚的傢伙?」她思索片刻,忽然問道。
「殺了他幻境就會破碎,我自然也會跟著消失,這種事有問的必要嗎?」
黑影似乎知道楊依依在擔憂什麼,但只是搖頭說道,「無論是對陣法師還是符咒師來說,太過瞻前顧後都不是一個好習慣。」
楊依依深吸一口氣,心中做出了決定。
「不入生門是白墨教我的,但我並沒有從他那裡聽過夏初雲這個名字。」
身側遲遲沒有回應,只能聽到大雨不斷砸落在地面的聲音。
黑暗中,黑影似乎有些失神,半晌才感慨道:「白墨啊……我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
「嗯?」楊依依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道,「你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黑影沉默片刻,「我不相信那傢伙會這樣向你介紹我,不過我們確實是朋友,之所以說快忘記『白墨』這個名字不是因為我們的關係,而是因為他後來有了另一個的名字。」
看來這傢伙確實對白墨很了解,居然連他不會用朋友來介紹自己都知道……
楊依依面色古怪,好奇道:「他後來用的是什麼名字?」
「這種事你還是去問他好了,不過我倒是有些意外,他居然會將不入生門教給你這樣的人。」
「不入生門……」楊依依思索道「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既然他把這門陣法教給了你,那麼應該告訴過你那句話吧……」
黑影沉默片刻,「生者不入生門。」
白墨確實說過類似含義的話,但並沒有解釋,於是楊依依更加好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黑影平靜說道,「活著的人沒法走在活著的道路之上,這就是最初的不入生門——所以如你所見,我其實早就死了。」
楊依依心頭一顫,低聲道:「那你現在……」
「如果非要對我現在的狀態做一個詮釋的話……那我大概算是不入生門的陣靈。」
「我不明白。」
楊依依搖頭。
「不用明白,就算你想知道更多,這些也不該由我來告訴你。」
黑影說道,「如果今天不是因為有如此的巧合,我恐怕沒有機會再看一眼這個世界,所以我要謝謝你救你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她抬頭看著連綿不斷的大雨,伸手試圖接住,聲音低沉道,「既然幻境呈現出了這種模樣,那麼現在外面也在下雨嗎?居然還有這麼多人可以死,看來我們也沒有失敗嘛……」
這漫山遍野的屍體格外滲人,但對她而言似乎並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看起來她反而在為此感到高興。
楊依依感到難以理解,從對方剛剛痛扁貝鳩的舉動來看,這個叫做夏初雲的女人應該是站在人類一方的,甚至於很可能本身就是人類——可她為什麼還會為死了這麼多人感到高興呢?
想不通。
不只是夏初雲,白墨的很多想法她同樣猜不透。
「別擔心,使用不入生門並不會像我一樣變成陣靈,白墨那傢伙不是想害你。」
似乎是誤以為楊依依在擔心白墨有什麼不好的想法,黑影特意為替他解釋了一句。
楊依依搖搖頭,認真道:「我沒有這麼想過。」
「是嗎。」
黑影陷入沉默。
面對這個陌生的女孩,她並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講。
半晌,她忽然問道:「機會難得,所以我還是問一下吧……大家還好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大家?」
楊依依呆了呆,拳頭不知為何忽然捏緊,搖頭說道,「白墨現在一直是一個人……以前好像發生過很多事。」
「果然是孤家寡人。」
黑影輕聲開口,語氣複雜。
楊依依的心情有些壓抑,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突然眼前一亮,激動道:「要不我帶他來見你吧?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先離開這個幻境,然後我帶他過來!」
黑影一愣,聲音中像是突然多了幾分生氣:「可……可以嗎,我可以見到他嗎?」
她從沒想過這一點,但現在想想這種事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當然可以!白墨現在就在附近,只要我能離開幻境,就一定能把他帶過來!」
黑影靜默片刻,搖頭道:「你恐怕太高估你現在的身體狀態了——在這個幻境中受到的傷害會反饋到現實之中,所以現實中的你同樣連站起來都難,而且……」
她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聲音似乎有些低落,「這個幻境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還有,我們之間……」
「你不想見他嗎!」
楊依依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喘著粗氣,大聲善說道,「無論是對陣法師還是符咒師來說,太過瞻前顧後都不是一個好習慣——這句話可是是你說的!只要你想見到他就行了,現在就讓我出去!」
黑影似乎呆住了。
楊依依的聲音溫和了許多,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複雜的關係,但如果是朋友的話,那麼久過去了,如果還能和對方再見一面怎麼想都會很開心吧?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
片刻,黑影默默蹲下身子,再次在楊依依的嘴角蘸上鮮血,在她的額頭畫起了陣紋,像是無聲的笑了笑。
「那就拜託你了,這個陣法應該能讓你離開這裡。」
「不過就算來不及了也沒有關係,他也可能不會來,如果那樣的話……你就幫我給他帶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