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君子懷靜,世事藏心
「廣袤無垠的妖域是大昶百姓不曾知曉的世界,那裡常年冰天雪地,時而長晝時而長夜。與人間最大的不同,那裡是妖族的世界。」
「妖族分為歲妖和靈妖,其中歲妖與人族基本無異,但歲妖沒有四十八竅,壽命卻從人族的一百歲變成了三百歲。你可知道四十八竅是什麼?」
成神不知道這位女子說的是真是假,這世間竟還有妖族,第一次聽說的他點點頭,「四十八竅是仙士修道的根本。」
隨後成神不可思議的問道,「你說的什麼歲妖能活三百歲?」
「嗯。」阿仙繼續說道,「靈妖與人間的飛禽走獸有些相似,千奇百怪,以翼角數量而分強弱。」
「既然你知道四十八竅,想必也知道人一旦成年,便會自動閉竅。」阿仙指了指成神的銅亭冠,「書上說,大昶百姓十六歲成年及冠,所以你的四十八竅已經閉合。」
「因為歲妖身上沒有竅門,所以修行和人族仙士不同,第一步叫做,啟靈。」
「三百年的壽命讓歲妖的容顏變化的極其緩慢,二十歲是歲妖成年啟靈的年齡。但只有極少數歲妖才能啟靈成功,開啟屬於歲妖獨有的能力-靈知,可以敏銳的感知身邊一草一木。修為越高,靈知越深廣。」
「所以除夕夜下船后,我藉助靈知一眼便看到了黑夜中的你。」阿仙繼續講述歲妖的修行之道,「啟靈之後,便是珠凝境。」
「歲妖沒有人族的四十八竅,無法辟府,只能將靈氣凝水,水聚成珠,吐納天地靈氣,從而施展仙法。」
說到這裡,阿仙一臉無奈的說,「而我的靈珠,剛剛不知為何,藏進了你右手的冷淵竅中。」
成神聞言看著自己右手,心中的震撼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
阿仙話鋒一轉,「原本成年的你,一生也無法通竅成為仙士。如今陰差陽錯,我的靈珠困在你的第十六竅冷淵,吐納天地靈氣不停沖刷著你閉合的竅門。若再過些時日,你便成了千古第一個成年後通竅成功的人。」
阿仙再把自己為何來到月湖鎮,又如何被三太婆封印說的一清二楚,「那位老婆婆修為深不可測,一定是某座羽閣的仙士。書上說,天下最強羽閣皆在劍州,說不定她們如今就在去往劍州的路上。」
善良的阿仙至始自終未曾想過傷害眼前這位少年,只是此次劍州之行,她要做的事離不開靈珠,「到了劍州,事成之後,我便要回到妖域。那時,靈珠對我而言可有可無。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所以,你是一名歲妖。」成神聽完阿仙的講述,抬頭看著這張絕美容顏,不施粉黛的阿仙肌膚如玉,杏口星眸,讓人不由心想,她一顰一笑該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成神慢慢放下戒備,如阿仙所料,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阿仙和三太婆,至於那些讓他認知翻天覆地的妖族妖域,成神沒什麼興趣。
戌時的鑼聲傳來,冷清的醫館內夜色漸濃,窗外月湖鎮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螢光點點,只是沒有一盞是屬於他的。
成神放下掃帚,點上燈火,給阿仙倒了杯水,向醫館偏門走去。阿仙連忙問道,「你要去哪?」
成神指了指後院,「給你做飯吃,稍等。」
阿仙也聽到了自己餓扁的肚子咕嚕嚕的叫著,對這個彷彿命中注定的少年好感十足,對方膽識和應變讓她想到了書上的一句話,「君子懷靜,世事藏心。」
醫館上好的食材還剩一些風乾的魚肉、鹵好的豬頭肉,成神簡單煮了碗粥,弄了兩個菜,給阿仙端了過去。
阿仙不知道什麼叫客氣,也毫無心計,成神坐在一旁看著她吃的風捲殘雲,問道,「仙士也會餓嗎?」
吃完的阿仙點點頭,「那是自然,書上說,仙士依靠靈氣一月滴水不沾已是極限。」隨後阿仙學著書上羽閣劍修仙士的相逢之禮,右手握拳抵在左手,食中兩指朝天,「妖族歲妖,阿仙。」
「成神。」說完自己名字的成神有很多問題,「劍州離月湖鎮多遠?需要多久?如何去?」
「成神。」阿仙心裡默念了一遍,她一天一夜未睡,吃飽后連打了幾個哈欠,她沒有立即回答,趴在桌子上閉起眼睛,「能不能明天再說,阿仙好睏。」
成神沒有苦苦追問,他邊收拾碗筷邊對阿仙說,「不能睡在這裡,你若不嫌棄,可以先睡在我妹妹成仙的屋子。」
看著沾床便睡的阿仙,成神輕輕關上門。刷鍋洗碗之後,他躺在自己床上看著右手發獃,仔細感受著,手心裡那一絲絲溫熱如涓涓細流,沿著自己手臂向上浮動。
「仙士、通竅、銅身、辟府。」成神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成為那仙風道骨的仙士。
對於阿仙述說的種種,成神相信了大半,至少她看起來真的像一個幾十年沒出過宅院的人,有著一顆纖塵不染的心。
但願真的如其所說,成仙和三太婆此刻正在去往劍州的路上,自己與其在這座無趣的小鎮苦等浪費著年華,不如出去走走瞧瞧。
「天下人間十九州,有緣人自會相逢。」成神看著成仙的筆跡回憶著從前,總有些人離開之後,思念才如隔三秋。
夜盡天明,準備踏上路途的成神收拾著簡單的行李,除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些草藥,昶錢六十三兩是他全部的盤纏,這些年做捕魚學徒的辛苦錢。
除了準備行李,成神還要去衙門辦理昶牒。大昶百姓遠遊,需攜戶籍昶牒,以備不時之需。
衙門和紅院隔街相望,月湖鎮的父母官名叫晏安,天火之年走馬上任,是同年正教科舉通州臣派文榜千士之一,其子晏繆,弱齡九歲。
從衙門拿著昶牒出來的成神,不經意間聽到,晏繆準備啟程去往天都最好的正府讀書。不過這跟他毫無關係,成神離醫館不遠便看到,已經睡醒的阿仙站在門前急迫的張望著。
「你去哪了?」阿仙看到成神,懸著的心才放下,單純的她沒想過成神可以趁機消失不見。
「我去衙門辦理戶籍昶牒。」成神已經做好決定,「去劍州說不定用得到。我去做飯,吃完早飯咱們便走。」
「嗯嗯。」聽到成神將隨她一起去往劍州,阿仙心情大好,來到後院盥漱等待啟程。
醫館外,程生月一身煙墨色長衣,纏束的袖口和均腰皆是四指寬柔,更為深沉的墨色亮布,細細的硃砂圓領裡面是白衣月裳。挽起髮髻的她頭帶白玉青蓮冠,淡妝薄唇,翩若驚鴻,提劍而來。
自從斬退程韞后,程硯對閨女是刮目相看有求必應,以為程生月是萬中無一的修道天才,僅用半年時間便可完勝那從小在羽閣修道的程韞。而程生月也沒有多言,享受著父母四處的吹噓和欣慰。
程生月看著空無一人的醫館,看來那王之雒也不在,她更加放心的大喊道,「成神,滾出來!」
準備起火做飯的成神聽到后,拿著一根燒火棍,滿是疑惑的走了出來。
「你找我?」看到程生月,成神不解的問道。
程生月看著還在裝無辜的成神,想起這些天因為這個臭漁夫而做的噩夢,她便怒火中燒,「敢不敢和我論劍!」
「我沒工夫。」成神拒絕的乾脆,轉身便走。
「怕了?縮頭烏龜!」程生月拔劍而立,嘴上不停嘲笑著,「怪不得一輩子只能當個臭漁夫,被你這樣的人算計,是我的恥辱,令我噁心!」
成神停下腳步,沒有反駁程生月惡毒的話語,他再次問道,「我不明白,我惹你了?你確定找我?」
程生月冷笑幾聲,「你裝糊塗裝的還真像!我不想費口舌之快,敢不敢與我論劍,不敢便說不敢!」
沒等成神回答,一個聲音響起,「敢,如何不敢?」
阿仙正心情愉悅的等著吃早飯,便聽到醫館中有人滿口污言穢語辱罵著成神,她靈知散開,看清程生月的底細后,冷若冰霜的來到成神身旁。
「這廝好生猖狂。」阿仙對成神說,「別怕,我來幫你。」
「你是誰?」程生月看著阿仙這張陌生的容顏,聲勢弱了許多。
「不是要論劍嗎?」阿仙輕輕牽起成神右手,「你一界凡夫俗子,也配與成神論劍?」
成神感受著阿仙的纖纖玉手軟潤冰涼,片刻之後,美好的感覺被冷淵竅中加速運轉的靈珠帶來的疼痛取而代之。
突然出現的變數讓程生月不知所措,咄咄逼人的她劍已出鞘,面對同齡人悶葫蘆的成神,她毫不畏懼。但面對一副仙風道骨的阿仙,程生月嚇得沉默不語。
得到充足的靈氣后,阿仙放開手后拿過燒火棍,朝著阿仙走去,「我不管你和成神有什麼恩怨,都結束了。」
「不要覺得拿一把劍,就可以欺負人!人生在世,天壤之別,你口中的臭漁夫,已經成為你望塵莫及的仙士了。算了,不想和你這種人說話。你想論劍,我便依你。」
阿仙一個念想,使出半靈仙法攻伐-御劍-千乘,只見阿仙手中的燒火棍,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如劍雨而下,懸停在程生月身前,劍氣錚錚作響,千軍萬馬雷霆萬鈞之相,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程生月何曾見過這般景象,她臉色蒼白,趾高氣揚消失的無影無蹤,隨著手中之劍跌落,驚嚇的程生月轉身就跑,一不小心絆倒在地,滾了幾圈,狼狽至極的她暈倒過去。
「...」阿仙停轉仙法,拿回燒火棍看向成神,以為自己惹了禍,有些委屈,「我還沒出手呢!」
成神上前蹲下瞧了瞧,對一旁的阿仙說,「她被嚇的昏過去了。」成神一抬頭才看到醫館門外的王之雒,不知後者何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