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泣神魂(二)
最終秦玉父子三人還是被黑衫老者找到。
「快跑!」
秦玉焦急地大吼一聲。再也顧不得兩個孩子,驟然與黑衫老者戰在一處,只為拖延兩個孩子逃跑的時間。儘管只過去片刻,秦玉身上就已受到程度不輕的傷。兩姐弟亡命奔逃下,秦目顏一不留神被石塊絆倒,跌倒在地。
「弟弟救我!弟弟!救我!」
此時秦望南心裡恐懼戰勝了理智,只顧玩命向著大山深處跑去,根本聽不見姐姐的呼救聲。
再一次交手后,黑衫老者不欲繼續纏鬥浪費時間,直奔秦目顏而去。在他看來,秦玉已是必死之人,當務之急是趁兩姐弟還未逃遠時將之擒殺,回過頭來再慢慢對付秦玉不遲。
須臾之下,黑衫老者便來到了秦目顏近前。伸出右手就要將之擒拿。這時,一柄飛劍間不容髮之際飛向黑衫老者。黑衫老者只得就此罷手。秦玉后發先至,來到秦目顏身邊,抓起秦目顏用力扔了出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是那個方向。
但高手搏命勝負往往在一瞬之間,更何況秦玉身上已是傷痕纍纍。就在秦玉將秦目顏扔出去背對黑衫老者的一瞬,這一瞬,讓秦玉多了一條貫穿整個後背的巨大傷口。
秦玉受此重傷,口中淌血不止,所幸視野餘光下兩個孩子已沒了蹤影。秦玉暴喝一聲,心下再無顧忌,只求以命換命。黑衫老者看得出來,怒髮衝冠的秦玉此時激發了自己全部潛能。面對和自己同為仙道境修士的臨死反撲,他也不敢正面交手。
在秦玉這種不要命的進攻之下,黑山老者憑藉靈巧的身法不斷躲避,時不時偷襲一手。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玉的反應越來越遲鈍,體力逐漸不支,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
片刻后,黑山老者瞅准秦玉剛剛出手來不及回防之際,驟然爆發,以比之秦玉更快的速度一刀斬落了秦玉握劍的右臂,見已得手一擊即退,也不貪刀。秦玉意識到黑衫老者出手時身形暴退,可還是晚了一步。
右臂被斬后,秦玉一下子從剛才那股捨命氣勢中跌落。身上積攢的傷勢讓他已是有進氣沒出氣了。此時,秦玉左手撐膝半跪在地,眼睛模糊下就連幾丈外握劍的右臂都看不太清。
黑衫老者見到處於彌留之際的秦玉,留下一句雖死倒也可敬后,轉身向大山深處走去。剛走幾步,正欲馭空。忽而,感到身後有氣機傳來,扭頭一看,秦玉竟已來到近前!見秦玉舉起左拳揮向自己,黑衫老者耐心消磨殆盡,出手狠辣,一刀洞心。
黑衫老者收刀帶出一泊淋漓鮮血。秦玉彷彿被人抽空了全身力氣,再無支撐,低頭撞到在地。黑衫老者轉身欲走,正抬腳時,一隻手緊緊地箍住了他。剛要發怒,卻感覺不到秦玉的氣機。嘲笑道。
「真是一條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畫面到這裡就結束了。原來的秦望南只知道父親身亡的結果,未曾親眼見過。此番親眼目睹父親身亡的全過程,早已是淚眼滂沱。
人啊,有些事發生了就不能去回想。也許當親近之人剛逝去時並不能撩撥你的神經。但忽有故人心頭過,當你意識到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人已經無法同你攜手走過生活的點點滴滴,留在了昨天。那種難以言喻的悲慟,那種求而不得的遺憾,足夠徹底擊垮一個人。
秦望南哭著哭著哭完了腰,心臟前所未有的抽疼。任憑再多的淚水也沖刷不去這源自心底的巨大悲傷。可有些人就是這樣,有些事便是如此。當初的秦望南在得知父親身亡的結果只是適可而止的悲傷,從未像現在這樣撕心裂肺。
「瞧瞧父親為了你死的多慘!為了你,父親耽誤了時機療傷,導致傷勢加重,為了你父親被人一刀穿心。而你,卻沒能履行對父親許下的承諾,你沒救下姐姐。是懦弱無能的你害父親身受重傷,你是殺死父親的幫凶!」
不知何時一個人站在秦望南面前,所說的話字字誅心。秦望南抬頭看去,這人相貌身材赫然與自己一模一樣。這個很像自己的人,不,也許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秦望南看著另一個自己,悲慟讓他喘不上氣說不出話,也無法反駁。
就在秦望南被內心至極的悲痛所誕生心魔蠱惑之時。一名清秀儒雅的青年通過城門檢查,來到了新月城中。
「卦象顯示,近來周邊會爆發一場浩劫,希望別是這座城吧。」
青年自語了一句,隨即隱沒在了茫茫人海中。
回到幻境。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不堪?但你還不是殺死父親的罪魁禍首,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嗎?」
「羅衡?不,不對,是母親!」
說道這裡,心魔秦望南不像剛才揶揄秦望南時那般風輕雲淡,而是有些激動。
「出生時母親在那?和姐姐被罵野種時母親在那?逃命時母親在那?父親身亡時母親又在那!」
「不辭而別,和人成婚,育有一子。可以拋下父親去和別的男人舉案齊眉,如膠似漆。可以拋下孩子,去當別人的賢妻良母,去和別人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即便如此,卻連一點活路都不肯留給我們!羅衡派人滅口,她在其中充當什麼角色?幕後指使?還是冷漠看客?」
「秦望南!你難道不想報復她?不想報復李家?不想報復這個世間所有你看不慣的人嗎?現在,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那我該怎麼做?」
「你忘了嗎?你身上有一半她的血脈,而她是李家的人,李家是出現過帝者的世家,也就是說你身上流淌著大帝的血脈!只要你放棄抵抗,讓我接管這幅身體,我就能幫你激發出屬於大帝的血脈。到時你就有足夠的力量去報復一切害你淪落至此的人!想想,用屬於李家的大帝血脈去報復李家,不是很有趣嗎?」
「代價是什麼?」
「你的一切!好好想想靠你苦修何時才能擁有能夠報仇的力量?即使你能夠成長到那個地步需要多久?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那時害死父親的那些人是否還活著?他們若是老去,像他們對你一樣對這些人,有何顏面?在他們正強大時復仇才是你該做的!自我還是力量,我給你機會選。」
心魔秦望南不停刺激誘導著秦望南。最終秦望南選擇了力量,讓心魔秦望南佔據了自己身體。
秦望南脫離了煩憂幻境,回到現實。回歸后的秦望南髮絲漸漸蒼白,直至淪為一頭白髮。此時的秦望南已不再是原來的秦望南,而是心魔秦望南!
躲在遠處暗中觀察的胖子見此一幕,不由大驚失色。原來胖子並未真正離去,而是藏了起來守在秦望南附近。
「是誰!滾出來!」
感到有人窺視自己,白髮秦望南一拳轟向著胖子藏身之處。
胖子所在的四周屋舍在這一拳下盡數崩壞傾倒。煙塵四起下,胖子猶如一顆肉球滾了出來,口中流淌鮮血,顯然已經受傷。胖子並非蠢人,這時那裡還不明白,急忙大聲道。
「許言!你入魔了,快醒醒!」
回應胖子的又是一記殺意凜凜的轟拳。
之前那一拳胖子使出渾身解數才堪堪擋下。面對這一拳,再無餘力,自覺要殞命當場,不由滿是絕望。就在這時,一名清秀儒雅的青年出現在胖子身邊。伸手一抬,一面巨大土牆橫亘在二人身前。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土牆至中心處延展出幾條粗大的裂縫,卻奇迹般的擋下了這一拳。
見有人出手幫胖子擋下了這一擊,白髮秦望南嘴角噙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有意思。」
話音剛落,白髮秦望南已然來到青年身旁,一拳轟向青年頭顱。
「坎卦,水影。」
白髮秦望南一拳轟在青年頭顱,卻沒有出現預想中青年頭顱爆裂的情景,而是化作了一灘水漬消散開來。在白髮秦望南身後十丈處,青年身影再度出現。白髮秦望南被激起了殺戮慾望,不去管近在咫尺的胖子,而是不顧一切地沖向青年。
在青年的有意引導下,二人漸漸來到了城中人流稀少之地。一路上白髮秦望南和青年所過之處皆成為了廢墟。
「此人看起來只會蠻力並不會術。雖然只憑拳頭進攻,卻有一股摧枯拉朽的偉力。而且,身上傷口彌合之快簡直不可置信,當真難纏的緊。不過,這裡應該足夠施展了,先制住再說。」
青年內心思量,手上動作未停。
「巽卦,風刃。」
「離卦,六爻陰火。」
頓時,一道道風旋自白髮秦望南周圍出現,速度極快向他劃去。白髮秦望南卻並不理會,依然速度不減地奔向青年。風旋臨身,在白髮秦望南身體上劃出道道傷口,但傷口還未流血就已癒合。緊接著,一股紫灰色焰浪憑空出現撲向白髮秦望南。白髮秦望南一拳轟出,不料焰浪並未被轟散,而是猶如水跡般蔓延開來,包裹住了白髮秦望南和轟出的拳力。隨著焰浪慢慢吞噬拳力。一股陰冷之感逼近白髮秦望南。就在焰浪即將近身之際,白髮秦望南周身血氣噴涌,外放的血氣好似一朵不斷燃燒的妖異血蓮。焰浪與血色蓮衣驟一接觸,好似冷水潑入熱油,滋滋聲不斷。遠觀之下,紫灰色火焰附著於血蓮之上,當中白髮秦望南好似一尊滅世魔神降臨人間!
「坤卦覆土陣,兌卦滄海橫流。」
周圍地面連同白髮秦望南腰部以下頃刻間被黃土掩埋,一條足有幾丈寬的水流好似大河奔騰一衝而過。須臾之間方圓數十丈就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泥潭。身處其中的白髮秦望南想要掙脫出去,卻感覺自己的力量被這泥潭所卸去。青年連出兩卦后並未停手。
「震卦,掌心雷!」
青年舉掌向天,一道直徑丈許的白色閃電徑直轟落在白髮秦望南身上。受此一擊,白髮秦望南全身被麻痹的不能動彈,體表的血色蓮衣也小了許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乾卦,封魔印!」
青年雙手合十,腳底浮現八卦圖象。一道道由古老字元組成的符文從青年周圍出現,湧向白髮秦望南。符文無視血色蓮衣,毫無阻礙地進入到白髮秦望南體內。入體的符文在白髮秦望南體表印出清晰紋理。隨著符文不斷封印,各處紋理開始互相連結。血色蓮衣漸漸越來越弱最終徹底消失,青年見狀隨之收起了陰火。直至最後一道符文入體,紋理在額心匯聚成一個菱形小點。白髮秦望南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此時白髮秦望南卻又好似一個與世長眠的謫仙人。
見鎮壓住了秦望南,青年不由鬆了一口氣。一個肥圓的胖子見青年穩定了局面後來到近前。
「你一個受傷之人不去趕緊療傷,跑來這裡幹什麼?」
「額,回前輩的話。此人其實是在下的一個朋友。敢問前輩,他這是怎麼了?」
「此人究竟是何來路我也看不出來。但此人體質之強,絕不是一般的血脈之力。目前只是暫時把他鎮壓住了。正好,這座城的主事之人來了,你也來做個見證。」
聽到青年的話,胖子抬頭看去,只見遠處天邊三道綠光正往這邊趕來。
「區區小道就想妄圖鎮壓我?不自量力!」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被封印的白髮秦望南驟然睜開雙眼,雙目竟是血紅之色。白髮秦望南仰天長嘯一聲,一道血色長虹自他身體騰起直衝雲霄,體表紋理在這道血色長虹下冰雪消融。白髮秦望南掙脫了泥潭束縛,躍向空中。
只見血色長虹越來越盛,開始瘋狂擴張,處於血虹內的一切都在瞬息之間消融殆盡。與此同時一股浩然波動向著四周擴散。新月城三位仙道境的主事之人不明所以下被這股波動掃到,立刻口噴鮮血身形倒飛出去。早在白髮秦望南掙脫束縛之時,青年便抓著胖子後退了出去。
轉眼之間,血色長虹已經擴大到了幾十丈,且還在不斷往外擴張。但不知為何,自血虹開始擴張后,白髮秦望南陷入了似乎沉睡的狀態中。
而遠在木屋的雲老頭看到血虹。心念一動,臉色一沉。暗道一聲,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