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默的對峙

宋桉房間被入侵的怒火一下子變得支支吾吾。

「我……那個……朋友送的……」

旁邊幾位中年人顯然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宋桉還沒說完，小女孩在一旁煽風點火。

小姑娘看起來小小身板，嗓門特別大：「姐姐，你房間的抽屜里還有好多跟這個印著不同樣子的明信片，可以送我兩張嗎？我想在兒童節給班裡同學送賀卡。」

……你可以閉嘴嗎？！

宋桉用眼神盯著她，越過正抱著她抱枕一臉無辜的小女孩。宋桉發現身後她房間的地板上，躺著個看起來被蹂躪過的娃娃。

心中警鈴大作，也顧不得旁邊幾位家長怎麼看。

大步一跨就往房間里走，路過小女孩的時候惡狠狠剜了她一眼，把她手裡的等身抱枕抽過去。

進了房間才發現，剛剛那一眼根本不夠她消氣。

地上躺著的是根據柯叢的Q版形象量身定製的娃娃。

因為做得很像讓人購買慾望高，又偏偏是限量款。

宋桉當初調了個零點的鬧鐘，準時準點去搶的珍貴娃娃，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娃娃半邊臉被塗上了腮紅，身上的衣服袖子被扯壞，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宋桉兩步一跨把娃娃撈起來，小心翼翼檢查還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右邊書櫃里買回來的周邊筆記本日程本被翻了一桌子，印著Q版模樣的周邊圓珠筆在她捨不得翻開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大大的……雞蛋。

整張桌子都是一派颱風過境的樣子。

宋桉覺得此刻自己氣得能生吃三個雞蛋！

怒從膽邊起，冷臉朝罪魁禍首看過去。

楊時婷的聲音雖遲但到，帶著三分冷漠三分不屑，還有四分和事佬的慣有糊弄套路。

「曉雯說她要學習，我就給她找了幾本筆記本給她寫寫弄弄。」楊時亭的語氣聽起來滿不在意，「你房間也該理理了……」

「媽，」宋桉打斷她媽的話，極力剋制脾氣，「我有沒有說過不要亂動我房間的東西？」

她渾身的低氣壓讓楊時亭有點愣住。

曉雯悄悄貼在她姥姥身後，扯著衣角不說話。

餘光瞥了眼旁邊兩個親戚，楊時亭清清嗓子，朝宋桉使了個眼色說道：「一本筆記本而已，你別上綱上線，我回頭再給你買幾本。」

「嘿嘿是啊，」二姨也來湊熱鬧，「小孩子不懂事，看到好看的本子就喜歡，二姨給你買啊。」

宋桉感覺自己一聽到她二姨尖銳的嗓音，腦袋突突發漲。

「這本筆記本是二巡的限定款周邊，當初買來的時候就280，現在已經絕版了。」宋桉拿起封面已經被曉雯亂塗亂畫的筆記本，再強調一遍，「現在市場上收得上千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板著臉，臉上的不爽已經掛不住。

曉雯被這麼一嚇，大聲哭了起來。

小女孩連綿不斷的哭聲讓宋桉頭更嗡嗡得響，只覺得一股煩躁的怒氣湧上來，箍住腦袋扯得頭疼。

「要死了！」二姨一下子把聲音拔高，「什麼筆記本這麼貴啊！」

這一聲把楊時亭也叫得回過神來。

露出個責備的表情：「一本筆記本就280，你怎麼亂花錢！怪不得你每個月一點存款都沒有。」

宋桉還在嘗試彌補被曉雯塗壞的筆記本封面，一整天的倒霉事讓她心力憔悴。

或許此刻她應該說，這是她自己拼死拼活加班掙得工資，又或者可以解釋她公司周圍的物價和每天加班后的打車費，她這點微薄的工資並不足以支撐。

不過很多話到了嘴邊都沒力氣說了。

修補了半天發現什麼都擦不掉后，宋桉抓了把頭髮，把筆記本用力砸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門口二姨和她媽反而在安慰曉雯，楊時亭又把她的巧克力拿了過來。

宋桉看了眼撕得稀碎的包裝紙，最後一塊巧克力被曉雯拿著塞到了嘴裡。

她靠在桌子，提起一口氣說：「媽，這是我買來要送給朋友的巧克力。您怎麼能不問一聲就直接給別人吃呢？」

「招待一下客人……」楊時亭解釋說。

話說到一半，又被宋桉打斷。

「還有，」她繼續說，「我有沒有跟您說過？不要讓人亂翻我房間里的東西，我裡面每個東西都有他自己的價值，你們不懂還把它破壞了。」

一口氣說完才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露出這麼不耐煩的音調來。

楊時亭被她一通懟得沒面子，乾脆換了個話題：「你每天不務正業都在倒騰些什麼東西……」

家裡的防盜門傳來被打開的聲音。

宋林森一進家門，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他閨女房間門口。

把鑰匙掛在牆上的勾子，趕緊跑過來問：「怎麼這是？哪兒傷到了？還是哪兒被砸到了？」

宋桉有時候會佩服她爸的腦迴路。

兩個親戚倒是自來熟，看到宋林森過來，扯過他袖子還是嘮家常：「哦喲！林森啊！你回來啦！最近怎麼樣啦？」

宋林森隨便敷衍幾句，因為他發現房間里的氣氛不正常。

逐漸變成了宋桉和楊時亭誰也不讓誰的無聲對峙。

餘光暼到旁邊殘留的巧克力紙遺迹，宋林森初步判斷出怎麼回事。

張口打破沉默的對峙，做出個一拍腦袋的動作，對宋桉說：「哎呀，這巧克力不是你一直說要給我吃的嗎？爸爸太忙了，給忘了，還一口沒吃上。」

他這麼一說，反倒上旁邊兩個吃到現在的親戚有點不好意思。

宋林森的突然插嘴讓楊時亭瞪了他一眼。

他又問了一遍：「怎麼了這是？」

看到桌上的筆記本殘骸，提高音量：「喲，這本子還挺好看的，看起來還挺貴的。怎麼成這樣了？你這滿屋子帥小伙的照片，怎麼也收起來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楊時亭倒是先一步變了臉色。

「你知不知道她這破本子多少？」指著宋桉的筆記本說，「280！還說什麼什麼絕版了，要1000塊。」

宋林森嚇得差點平底一個拖鞋摔，手捧著筆記本，變成很虔誠的姿勢。

看到自家閨女在旁邊求救的眼神，宋林森清清嗓子說：「你爸我看場球賽都要五六百，也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