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鴻雁 第四百二十九章 坐聽風檐夜雨聲

第一卷 鴻雁 第四百二十九章 坐聽風檐夜雨聲

天空好似感知到凜冬來臨似的,泛著蒼白的顏色。就在燕榮大步走進翊王府的書房時,陽光剛好從雲縫中穿出,照在桌面的一個白釉茶盞上。

羽楓瑾正盤膝坐在窗前,看著窗邊的一顆梧桐樹落下最後一片葉子。

「兄長,事情都辦好了。」燕榮每次辦正事時,都會收起一貫的輕佻,甚至比任何人都一本正經。

「嗯。」羽楓瑾收回目光,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他:「馬幫已回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抵京,這段日子你注意著平陽侯之子張亨那邊的動作。他要下手,城門外便是最後的機會,他一定不會錯過。我不知道馬幫會來多少人,不過張亨這次是拼了命要擋下他們的,到時你得去接應一下,順便把證人帶回來。」

「可張亨認識我,我擔心……」燕榮面露憂色地接過信。

「張亨養了那麼多打手,他才不會輕易出面呢。那些打手不認識你,只要你不留活口就很安全。」羽楓瑾拿起茶杯,在最後一縷熱氣消失前喝了一口。

燕榮點了點頭,沉吟稍許才問道:「兄長,我不明白,江湖上有名的組織很多,為什麼偏偏是馬幫?」

「你對馬幫了解多少?」羽楓瑾放下茶杯笑看著他,眼神十分溫煦。

燕榮想了一下,方道:「我只知道馬幫是靠販馬起家,因為他們飼養的馬兒各個膘肥體健、速度極快,不但適合長途運輸還可當做戰馬。後來,他們用這些馬匹將南方的貨物運到北方販賣,偶爾還幫人走鏢。再後來,隨著生意越做越大,馬幫在許多城鎮開了商號。因其講信譽、守信用,才有了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

「嗯,那你應該知道馬幫的創立者是誰。」羽楓瑾繼續問道。

「有所耳聞。」燕榮思忖了一下,說道:「馬幫幫主鬼力赤,傳說中赫赫有名的鬼神將軍。手下有一支鬼神部隊,號稱有萬夫莫當之勇。這隻隊伍曾和先皇征戰沙場,每每都如入無人之境、銳不可當,幾乎從無敗績。可自打渝帝登基后,這支部隊就在一夜間消失了……」

「他們不是消失了。」羽楓瑾垂著睫幽幽嘆道:「是鬼力赤退出朝堂,帶著手下退隱江湖了。並且他還發誓,此生都不會再涉足朝堂。從此,江湖和朝堂上就只剩他的傳說了……」

「以渝帝的個性,就這麼放他們走了?」燕榮皺起眉頭,有些不可思議。

羽楓瑾淡淡一笑,說道:「鬼神部隊天下無敵,老將軍也有很高的威望,若真要硬碰硬,渝帝未必能全勝。既然老將軍發誓不會再參與朝政,對渝帝也就沒了威脅,他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燕榮面露敬佩之色,卻搖頭嘆息道:「只可惜他不願再參與朝政,若能招募到老將軍這樣的人才,那兄長此番事業則必成!」

「不試試怎麼知道。」羽楓瑾緩緩抬眸看向他,唇角微微向上一勾。

多年來的默契讓燕榮登時心領神會。他哈哈一笑,拿起一個茶杯斟滿茶水,敬向他:「好,那我就以茶代酒,提前預祝兄長成功。」

盛京城外,纖雲翩躚。山間的小路上雲煙氤氳,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之外,安靜得格外出奇。忽的一陣馬蹄聲傳來,驚得飛鳥沖入碧空。

三匹快馬正朝著盛京城的方向飛奔而來。跑在最前面的是名少女,樣子不過十七八歲左右,一身胡服紅艷似火。她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神駿非凡的小馬。馬蹄飛起跑得極快,將同行的人甩在了身後。

一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跟在她右側,他生得面白須長、長眉細眼,帶著一方靛色頭巾,身上麻布寬衫洗得有些發白,腰間別著一把鋥亮的鐵尺。他的座駕是一匹神駿異常、身高膘肥的栗色老馬。

一位二十歲上下、粗壯黝黑的漢子跟在少女左側。他身長八尺有餘,穿著一件草灰色貂鼠皮襖,足蹬一雙黑色獐皮靴。他雙耳招風、嘴唇甚厚、滿面鋼髯,一副甚是彪悍的兇相!胯下一匹毛髮黑亮的高頭大馬,也是靈巧敏捷、勇猛輕疾。

日頭漸漸偏移,暖陽從山路上慢慢升起,射入鬱鬱蔥蔥的密林中。突然之間,樹叢中一抹寒光閃過,刺痛了少女的雙眸。

「師傅、托托!小心林中有埋伏!」紅衣少女眸光一轉,立刻勒馬停下。

身後二人心下一驚,也即刻停了下來。三人撥轉馬頭,稍稍調整隊形,彼此背對著背擺成三角之勢,神色緊張的四下觀望。

老者冷冷一笑,故意揚聲罵道:「鹿寧,信上說的果然沒錯,這一路上咱們可真是歷盡千辛!眼瞧著到了門口,還是躲不掉這一遭!這已經是第八次暗殺了吧?」

名叫托托的黑臉漢橫打鼻樑,大喝道:「第九次!有一次他們夜襲時你睡著了,是俺和小鹿將他們解決的!」

紅衣少女鹿寧凝眸看向那片故作安靜的樹林,揚聲喊道:「既然有人派你們來截殺,就不必藏著了!趕快出來咱們速戰速決,省得耽誤我們入城!」

話音落處,林中一片窸窣之聲響起。十七八個黑影,從叢林中敏捷竄出。瞬間將三人三騎團團圍住。

看著前來的人數,鹿寧和托托相視冷笑,似乎並不將其放在眼中。卻不料眨眼之間,又有十來個黑影從天而降,將他們困在正中。

三人三騎被圍在一片黑壓壓的人海之中,顯得有些孤立無援。

鹿寧警惕地盯著面前這幫黑衣蒙面人,他們或手持板斧,或手提馬刀,一個個目露凶光、殺氣騰騰,大有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之勢。

鹿寧咬了咬牙,冷喝道:「早知入京的路上會有埋伏,卻未料到人數如此之多!還真是看得起我們!」

老者眯起眼,沉聲道:「前幾次刺殺還有人出來和咱們喊話。今日竟連喊話之人都免了,看來他們今日定要將咱們全部絞殺在此!」

托托卻咧著血盆大口,獰笑著說道:「老頭兒放心!這些小嘍啰想殺了俺托托,他們還沒這個本事!」

面前的幾個黑衣男子聽到這話,不由得狂妄大笑。他們並沒把這三人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只有那個壯漢看著還像回事兒,一個女人外加一個老頭兒不過螻蟻而已。

兩個黑衣人已經忍不住了,未等其他人動手,他們已經掄起開山板斧一躍而起,朝著鹿寧當頭狠劈過去。

鹿寧卻不慌不忙抽出一條銀光閃閃的九節鞭,利落地抽開鞭頭,套索於皓腕,猛力的一甩一抽之間,兩個近身的刺客瞬間被掀翻在地,身上已是皮開肉綻,有些甚至深可見骨。

「好樣的!」托托情不自禁地大喝一聲,黝黑的臉上流露出一股莫名的狂喜。他單手操起一條百十來斤的金釘狼牙棒,迅速跳下馬來,吆喝著:「讓你們也嘗嘗俺的厲害!」

眾人只覺得腳下的大地微微一顫,抬眼間,托托已邁開大步,如一股黑煙般衝撞過來。他嘴裡嗷嗷怪叫著,手裡的狼牙棒靈活的左劈右砍。

霎時間,血光崩現、慘叫連連,四五個刺客已轟然倒地,每個人的身上都被戳了七八個碗大的窟窿。

托托似乎越打越興奮,黢黑的臉上被噴濺的血染紅,他也只是隨手一抹,讓那張本就醜陋的面孔變得更加猙獰。

刺客們哪見過這樣的怪物,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甚至有些人已見嚇得肝膽俱裂、開始連連後退再不敢上前。

一些刺客迅速轉移目標,他們很快就盯上栗色老馬背上,秀才模樣的老頭兒。看樣子他的年紀最大、功夫最微末,應該很好對付。幾個黑衣人相視一眼,便立刻調轉方向,手提著馬刀奔他而去。

老頭兒早已看穿他們的意圖,已勒緊韁繩退開數步,向鹿寧和托託大喝一聲:

「鹿寧,托托!我先行一步!你們負責斷後!」

說罷,他撥轉馬頭一挾馬肚子,馬兒放開四蹄往前狂奔。此時,黑衣人才看到,中年男子的背後竟還藏著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

女子看到身後窮追不捨的刺客,嚇得花容失色,慌忙帶上風帽遮住容貌,緊抓著中年男子的衣衫,全身顫抖不已。

「快追上那匹栗色寶馬,那女的在馬背上!」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七八名黑衣人立刻調轉方向追了過去。

正與刺客纏鬥的二人聞聽此言,心頭一驚。鹿寧欲前去施救,可五六個刺客卻還在與她纏鬥,她心中難免愈益惱怒,不禁怒罵道:

「可惡!他們見打不過咱們,就展開人海戰術和咱們鏖戰,還撿軟柿子捏。真是不殺了他們不解氣!托托,你快去救師傅!這邊交給我!」

「狗賊們,休想動俺先生!」

托托說話間又掀翻四五個黑衣人,旋即飛身上馬朝老者急奔而去。

他雖然緊抽馬臀,胯下黑馬跑得飛快。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三名黑衣人飛身躍起,高舉起馬刀向馬上二人劈去。

「師傅!」

「先生!」

托托和鹿寧同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喊聲。

忽聞「嗖嗖」幾聲,不知從哪裡飛來三支冷箭,帶著獵獵風聲,正中三名刺客的門面,三人還未看清來者是誰,便應聲倒地氣絕而亡。

鹿寧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首,不覺暗暗擔憂——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可面前的黑衣人太過兇猛,功夫之高遠超過她的預料,人數之多又遠勝於他們。一番車輪戰下來,她已有些應接不暇,身上大汗淋漓、臉上略顯疲態,已無暇再去想射箭之人。

瞬息之間另有三支冷箭破空而來。正與鹿寧糾纏不休的三人轟然倒地,很快便沒了氣息。

鹿寧暫時脫身也來不及多想,她立刻撥轉馬頭,用力抽打馬屁股,急奔到軍師身旁便抽緊九節鞭反手一甩。

這一鞭力道太過凌厲,瞬間擊碎了一個近身者的頭蓋骨!又一個橫掃千軍,七八個黑衣人瞬間被打翻下馬,幾個人暫時脫困才稍稍喘口氣。

「可看清冷箭出自何處?」老頭兒勒馬調頭奔到少女身旁,皺眉凝著地上的屍身。

少女收起銀鞭說道:「沒看清,不過此人應該是來幫咱們的!」

正說話間,一聲嘶鳴響起。二人循聲望去,一位白袍男子正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急奔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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