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1章 道與佛

東北州府，風景秀麗的崖畔處，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正一邊捻指推算，一邊仰望天空。

「第三道鎖鏈消失了......但還有六條鎖鏈，這對應的是九州之地？還是包含玉氏皇族的九大家族？算了算了，這不是貧道該操心的事情。」

寧逍遙雖有些嫌麻煩的自言自語，目光還是下意識望向西南州府的方向。

他不確定這第三條鎖鏈的消失是否和鬼市宣戰白虎堂有關，但一種隱隱的感覺讓他認為這與秦凡脫不開關係。

從離開鬼市后，寧逍遙便作為道域主戰派的一員，主動加入針對東北州府的攻略隊伍。

這點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不解。

畢竟自己這位前任道子一直是個慵懶性子，而在回返道域與張三丰見了一面后，自家師傅倒是覺得自己很懂得趨利避害。

因為真正的危險往往來自內部。

特別是這次道域內部出現的派系之爭，貌似牽扯到更高位段的棋手間的博弈，這就讓寧逍遙感到更為頭疼，所以早撤早妙。

而以其天資和在道域中的聲望，即便遠離這權力中心地，好處一樣也少不了他的。

況且還有張三丰這個人精幫其在道神宮內部進行周旋，以及如今主戰派扛把子·木道人為了進一步拉攏他，更是給予了很多好處。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寧逍遙的進步不可說不大。

至於到達前線要面臨的危險，比起前段時間在鬼市經歷的那件事，真是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想到這裡，寧逍遙回身看去，只見一個比他年紀小上一些的少年，正急急忙忙的朝他而來。

「大.....啊不，寧師兄，最新的情報。」殷不虧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連忙從空間戒指取出一沓紙張。

此刻的殷不虧眼中少卻了那種經歷過驚險時刻后，化不開的恐懼，以及背叛道域時，所掩飾不了的膽怯。

他的記憶被抹去了。

從刀山之巔結束后，到目睹諸葛正我身死的這一段時間，他只隱約記得，自己因為太過害怕而大病一場，等到其恢復過來后，受到寧逍遙的開導，才終於走出那段時刻感到會面臨死亡的噩夢。

他仍然抱有對未來的期望，對道域的忠誠，也多了一份對寧逍遙的感激和欽佩。

因為是寧逍遙在他處於心神不安時，助其重新找回了原本的堅持，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位一向對其有些嫌棄的寧師兄，還給予了他從未有過的體貼和照顧。

他不知道寧逍遙其實為他做了更多。

而看著殷不虧的眼中閃爍著曾經所擁有的赤誠，和有些天真的愚蠢后，寧逍遙笑了笑，沒有先查看情報，反倒是問道：

「能適應這場殘酷的戰爭嗎？」

「殘酷？沒有吧，師兄，那些北蠻人是真的該死！」殷不虧神情嚴肅道。

隨即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在東北州府的所見所聞，例如肆意猖狂的兇徒，血腥屠戮的蠻人，自私自利的武者，卑微乞憐的流民，以及代表正義的道兵。

他神采飛揚的講述這一切，並為自己出手曾經救過多少人，而感到發自內心的自豪和振奮。

『所以你為什麼曾經會走到那一步......』

寧逍遙此刻覺得『人』這種生物真的很神奇，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他永遠無法忘懷在冥塔中，所看到那個即便心如死灰，卻依舊對其抱有濃濃怨恨的殷不虧。

說實在的，他對殷不虧的感情並不深，作為師兄的失責，所湧現出的內疚有一些，但也不足以抵消知曉其背叛道域，甚至與諸葛正我聯手算計鬼市后，所爆發的憤怒。

但他還是強壓下心中的負面情緒，懇求秦凡饒其一命。

這其中牽扯的因素很多，首先他不希望因為殷不虧的背叛，給張三丰造成一個污點，對於自己的師傅，他的感情無疑是更為深厚，在其眼中，張三丰就是他的父親。

而殷不虧還掛著一個張三丰記名弟子的身份。

這個時候殷不虧是死還是活，都無法抹去污點，所以他靈機一動想到讓其成為自己的破綻，在此情況下，木道人便會助其掩蓋這個污點。

所以殷不虧需要活著，成為一個能夠看得見的把柄。

另一個重要因素也是如此，甚至對寧逍遙來說，這一項才更為關鍵。

因為他猜到了雪無暇的暗子身份，自己的性命已經被秦凡惦記上了，即便有雪無暇作保，確定秦凡不會對其出手，但寧逍遙並不相信。

或許短時間內，秦凡顧忌雪無暇的想法，不會針對於他，但遲早有一天，他寧逍遙會死於某一次意外，對此他深信不疑。

而現在他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些，因為保下殷不虧之後，把柄就是相互的。

一旦秦凡揭穿殷不虧曾經聯合諸葛正我暗害盟友，且成為導致如今道域派系之爭的導火索，他寧逍遙這一脈將難辭其咎，到時候即便他站出來揭發雪無暇的真實身份，也會成為一次毫無證據的詭辯。

所以看上去寧逍遙是保了殷不虧一命，實際上他是在保自己的命，否則很可能他會成為那最後的故事中的一個死人。

「師兄，師兄，你在聽我說嗎？」殷不虧伸出手在寧逍遙眼前晃了晃。

寧逍遙將其手掌撥到一旁，然後拿出情報開始翻看。

「都聽到了，總之你很勇，很有能耐，是個英雄，滿意了吧。」

這敷衍小孩子的語氣讓殷不虧很不滿，他準備再說一遍時，卻見寧逍遙突然皺緊了眉頭，只見寧逍遙抽出一封情報道：

「這是剛收到的？」

殷不虧接過後，看到自己在上面寫的標註：「嗯嗯，上午收到的。」

「有些不對勁。」寧逍遙看著上面的信息。

【大玄皇朝轉移攻擊重點，將駐紮在北玄州府的天神道軍團調至東北州府，經觀察發現，此隊伍里多出了三位天象境強者。】

隨即寧逍遙又拿出一封情報。

【北蠻內部有所異動，已再次調動大軍進發東北州府。】

殷不虧伸出頭一看，臉上寫滿不解：

「這怎麼不對勁了，就是大玄皇朝發力了，北蠻對抗起來感到吃力，自然也多派兵唄。」

寧逍遙搖了搖頭道：

「如今的戰爭局勢，看似混亂實際卻處於一種微妙平衡，大玄皇朝突然對北蠻施壓，肯定有所緣由，況且他這邊要增兵的話，已經打開局面的西北州府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所以？」

「我不知道，單就這情報來看，大玄皇朝像是要拖住北蠻。」

「拖住？北蠻只佔了半個東北州府，它這本來打的就挺吃力的，還咋拖？」

寧逍遙的目光看向第一條情報，注意到後面半句。

【經觀察發現，此隊伍里多出了三位天象境強者。】

「天象境強者想要存心隱藏，只有同境界的高手才能尋到蹤跡，我們道域的探子應該還沒這個本事吧。」

「我不太懂......」殷不虧這個時候感覺自己確實挺笨的。

「這是大玄皇朝故意顯露出來的，他這邊多了三個天象境強者，北蠻那邊至少也要多派三個天象境，再加上天神道軍團，短時間內，北蠻是沒辦法再將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

「他們本來貌似也......」

寧逍遙靈光一閃，隱約猜到了一些可能。

隨即他展開地圖，目光看向北玄州府中的一個圈，那裡赫然是武威王府的所在。

「有人要對武威王出手？以此來封住一個可能出現的助力？這是蠢到準備直接去北玄州府強殺嗎？想不通想不通......」

情報上的不足，讓寧逍遙的推測陷入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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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西玄州府，一座森嚴莊重的佛門宮殿外。

智善正仰望著天空，見到一根鎖鏈消失后，其眉頭微微皺起。

隨即他的目光看向正朝其而來的阿大和鳩達摩。

「你們還要嘗試說服小僧嗎？」

阿大和鳩達摩對視一眼，前者不善言辭，示意鳩達摩開口。

鳩達摩微微頷首后，嚴肅說道：

「不是嘗試說服，而是最後警告！」

「警告？」智善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鬼尊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如果你再抱有那天真的想法，他就會捨棄魔宗這個盟友！」說到這裡鳩達摩都有些恨其不爭。

原本他和阿大重歸佛土，是覺得智善是一個很有手段很有心計，也有著充足準備能夠給密宗帶來一個全新局面的引路人。

畢竟魔族謀劃了這麼多年，不僅將佛土中的密宗僧人，都轉化為魔宗魔人，他堂堂密宗小天才·鳩達摩都暗地裡中招，所以他心底是真的很佩服其足夠隱忍。

而回來的前一個月，他和阿大也見識到了智善的手段，拉攏排名靠後的支脈對禪宗施壓，讓他這位佛土的佛子保持一定的獨立性並掌握了相應的權勢。

隨即又聯合各方勢力趁機拔掉了三十三寶寺中排名第二的七寶禪院。

這點著實為其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然後他們正等著智善繼續大幹一場的時候，這位眾望所歸的佛子卻突然萎了。

只因前段時間知曉了佛土明面上的第一強者·黑彌勒，不僅出現在凌絕山外做過一場埋伏，也同時留在凈土宗內。

這讓其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一舉打滅了他高歌勐進的勢頭。

智善開始擔憂禪宗是否隱藏了更深的手段，也更為顧忌現在魔族出世，是否會被天外勢力·萬疆佛國就此殲滅。

即便秦凡讓二人轉述，這個時間等的越久，魔族出世的機會越是渺茫，這智善就堅持著靜待時機，甚至突然天真爆棚，想要去和黑彌勒開成公布的談談。

這特么都將禪宗擠兌成這個狗樣子，還談屁啊！

而阿大和鳩達摩猜測，智善應該是怕了，怕孤注一擲後會一無所有，也怕天外勢力的深不可測。

「你們為什麼都要逼小僧？」智善有些失神落魄的直接坐在原地。

他所承受的壓力無法與他人言明，況且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感同身受。

「你比不上莊主。」阿大看到鳩達摩還要開口，突然攔住對方，先一步用腹語道。

智善抬頭看向阿大，其氣質一向聖潔慈悲，又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所以很難將其年齡當做二十幾歲，但如今那眼中的不忿和不解，倒是少見的流露出一絲少年心性。

「該忍則忍，該出手就出手，從你由幕後站到台前，你便只能一往無前的走下去。

而你沒有莊主的魄力，也沒有壓上一切的勇氣，這個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算無遺漏，即便是莊主有的時候也會選擇賭上一把。

我知道你在顧忌各方各面，可一味的擔心並不能改變什麼。

半個月前本是最好的一次機會，你錯過了，這一次是第二個機會，你是否還要繼續錯失？而之後是否會有第三次機會，我們都不確定。

不，準確說這第二次你一旦錯過了，我和鳩達摩便會離開佛土，你也會少了鬼市這個重要助力。」

智善沉默了，他低下頭，雙眼出神的望著地面。

鳩達摩悄悄碰了碰阿大：「他這是受刺激了？」

「應該是在算成功率。」阿大無奈的嘆口氣，他這個時候其實蠻希望智善能莽上一波的，甭管可行不可行，就是一個字——干！

「我明白了。」智善抬起頭，眼中的迷茫和猶豫盡皆消失。

他認真的看向阿大道：

「鬼尊閣下雖然強勢，但這一次卻以解除聯盟作為威脅，是否也代表這件事對他，或者對鬼市接下來的戰略布置很重要。

我不排除這確實是一個機會，可我也想要知道他準備藉此做些什麼？」

「殺一個人。」阿大神情堅定的看向智善。

智善眉頭微微皺起：「是佛土的某個人？」

「不是，但佛土可能會成為那個人暗中準備的助力，所以在此之前，他會斬斷其所有援手！」

智善沉默了，通過阿大的轉述，他已經能感受到秦凡的決意，由此他也相信自己這次若不按照對方說的去做，鬼魔聯盟絕對會不復存在。

不過這也確實是一個機會，而他現在缺少的也是有人能推他一把做出決定。

而他也沒忘提醒道：

「你是魔，別忘了你的立場。」

「作為無憂山莊里的一個有些木訥的車夫，人也好魔也罷，都不會改變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