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離別,也是重逢
「你快閉嘴吧你!」
秦明嵐無奈地拿起一塊點心,猛地塞進了玄鴉的口中,「不就是幾個月前讓你在收編的海軍弟兄們面前出了洋相嗎,至於記仇記到現在嗎?再者說了,耙耳朵又如何?阿昭過得好,孤就能放心。」
說罷,他轉過身,含著濃厚歉意地遞給了自家妹妹一盞熱茶,「抱歉阿昭,我……還是太自私了,這樣一來,整個東凌國便只有你有資格繼承那個位置了。你……」
「不怪你,」秦明昭知曉自己的哥哥要說什麼,所以瞭然地輕笑一聲后,打斷了他的道歉,「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曉,你的心並不是這座囚牢能困住的,就如我一般。
「即使如今你,或者我繼承了父皇身上的擔子,在幾年後,若是我們能培養出一個能接替我們的人,我們也會立即將這個擔子交給下一任,隨後帶著自己想帶著的人,遊歷大好山河。
「不必擔心我,哥哥,只是晚幾年走出這個地方而已,沒有什麼好抱歉的,」秦明昭挺著肚子緩緩起了身,將手中的一塊令牌交給了秦明嵐,「這是殘樓的通行令。
「無論你在哪,只要是殘樓存在的地方,你都可以無條件地調動他們中的任何人,當然,也不限人數。雖說現如今叛黨已清,但餘孽還在,所以二十四死士暫時並不能外派,所以……」
她拉過秦明嵐的手,鄭重其事地將那塊令牌交給了他,「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將你好好保護起來了。雖說你和玄鴉的身手都不差,但到底雙拳難敵四手,還是有些準備的好。」
「……好,多謝阿昭了。」
秦明嵐被她這一番話感動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沉默了半晌后,握緊了手中的令牌,走上前輕輕抱住了這個不知何時已然成長的妹妹。
「阿昭,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有事,要不然……你讓哥哥怎麼活?阿昭,你一定要撐過最後一關,好好過下去。」他輕輕撫著妹妹已然顯懷的肚子,輕聲呢喃地祈禱著。
上蒼啊,你一定要保佑這對母子,讓他們在最艱難的時候,都平安無事啊。他們是東凌國的未來,也是秦家所有人捧在掌心中的明珠,他們不能有事,你可要保佑他們平安無事啊……
鎮國寺,靜室內。
「……你長發的樣子,還是一如當初,令人移不開眼,」顧凜寒一邊感嘆著,一邊輕柔地梳理著手下柔軟的青絲,「說真的,看了你這麼多年的禿腦袋,竟是覺得長發的你,彷彿換了人一般。」
「不過是長了些毛髮,又有何不同呢?」輪生輕笑著,拿起了桌上一支光澤已然不在潤澤的青玉簪子,遞給了身後的顧凜寒,「還用這支吧,這還是當年你親手用海底玉打磨的。」
「……你還留著啊,」顧凜寒接過那支簪子后,彷彿是沉浸在了過去一般,甚是懷念地感慨道,隨後輕輕將那支簪子別在了那固定著青絲的玉冠中,「我還以為,它碎了呢。」
「你親手做的,又怎會那般容易碎?」輪生似是想起了什麼,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微笑著抬眼看向鏡中的另外一人,「再者說了,我怎可能讓他這般輕易地碎在我手裡?」
「……說的也是。」
這廂兩人正在其樂融融地商談著接下來的去向,那廂的顧寒淵卻在被迫當起了兩人收拾行李的苦力。「這個帶上,這個也給他們帶上……重?反正是他們自己背著,關我屁事……」
顧寒淵一臉煩躁地指著那邊的東西,指揮著自己從宮裡帶來的侍衛將它們撞上了馬車,「反正是他們自己的家當,自己帶著就行了,管他……」
「咚!」
「國師大人!」
「……無妨,你們忙你們的就是了。」
顧寒淵一臉陰沉地將被丟在自己臉上的帛書扯了下來,剛想做一個大逆不道、欺師滅祖的弟子,卻在感知到了帛書的材質后,猛地怔在了原地,火氣瞬間像是被扎破的氣球一般,消散不見了。
「這是……鮫人族的養胎書?!這東西你是哪來的?!不是說海底里的東西都被天劫和海底海嘯毀了嗎?!」他震驚地看著手中的東西,抬起眼來不可思議地看向正溫柔看向輪生的顧凜寒。
「少管你為父我哪來的這東西,反正有用就行了,」顧凜寒看也不看地冷淡說道,「東西我是交給你了,你家小殿下日後再出現什麼狀況,便不要千里傳音來找你為父我。」
顧寒淵還沒從這一份養胎書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聽到顧凜寒這一番話后,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自家師父說了什麼條件,當下便反悔道:
「那可不行,這孩子將來還得喚你一聲爺爺,你若是不想聽,那我就……」
還沒等顧寒淵說完,便聽到那邊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吱哩哇啦,「你給小兔崽子你敢剝奪為父這一權利!為父定要遵從上天之道義,懲罰你這個欺師滅祖、越俎代庖的小混球……」
儘管不靠譜的師父看上去依舊不靠譜,但顧寒淵的心中卻也是暖洋洋的。他握緊了手中的這一份對於他家阿昭有很大幫助的養胎書,心中默默為即將踏上旅程的兩人默默祈禱著:
願您二位一路順風,接下來的餘生,就是屬於您們自己的了。那些不屬於您們的罪孽,已然被一筆勾銷,煙消雲散了。塵埃落定后,您們也該做回自己了。
傍晚,帝姬府,迎客廳。
「這個放這裡,」穀雨一邊指示著女官和小廝們擺放著剛出爐的菜品,一邊又親自動手調整著餐桌上碗筷的擺放,「這個與放在那裡,正好正對著輪生大師……大人。」
因得輪生已然從鎮國寺中還俗,所以在此後,便只能稱呼他為大人,而並非是聖僧,或者是大師了。
「這個擺在這裡才合適,還有這個……」
坐在迴廊處,靠在顧寒淵懷中的秦明昭揚起目光,溫柔地觀察著眼前這忙忙碌碌的一幕,心中感慨萬千,「咱們整整齊齊坐在一起吃飯的時日好似就在昨日,但實際上卻已然一年有餘。」
「是啊,」顧寒淵站在秦明昭身後,微微彎下腰,將自己的妻子緊緊抱在懷中,也感慨地說道,「轉眼間,經常能聚在一起的人,也要離開了。輪生先生過兩日,也要隨著我師父離開了。」
「他們會去往哪裡?」
此時秦明昭已然從顧寒淵那裡了解了自己重生的所有真相,也隨他面見過了他的師父,也是自己的另一個救命恩人——顧凜寒。雖說這個師父看著和顧寒淵年歲相同,但……
也確確實實比顧寒淵大出了一倍的年齡。
「不知曉,」顧寒淵長嘆一聲,又緊了緊秦明昭身上的毛絨大氅,「不過無論他們去往哪裡,天都城始終是他們的家,他們最終還是會回到這裡的。
「說起來,三哥明日也要和玄鴉一同離開天都城了吧?」
「是啊,」秦明昭輕笑著抬起手,握住了緊緊抱在自己腹上的手,有些傷感地看著滿院高高掛起的明燈,「子夙,你說,這離別的意義,在於何處?」
「為夫認為,離別,不過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哪怕相隔萬里,總有一日,是會再次相見。這一次,既是為了離別,也是為了重逢。這世間本就是個圓,哪怕走再遠,也總會重逢的。」
「就如同我們?」
「就如同我們。」
秦明昭還想說些什麼之時,卻聽天空上猛地傳來一道尖利響亮的聲音,緊接著,伴隨著一陣巨響,一朵金紅色的牡丹在空中炸裂了開來,化作點點金星,隨即消散在了夜空中。
「咻!」
「嘭!」
「是皇宮的煙花,」顧寒淵將秦明昭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走向了院落中的空蕩處,同那些早已站在那裡欣賞起了煙花的人站在一處,仰著頭看向了夜空,「今日是冬至,是冬日截止的日子。」
「我倒是忘了,今日是冬至……對了,餃子!」
想到這,秦明昭連忙低下腦袋,慌裡慌張地想要邁開腳步去往膳房,想著趕在菜肴上桌前,做出一鍋餃子來,「我怎得忘了吩咐膳房做些餃子啊,這可怎麼……」
「沒事,不慌,」顧寒淵神秘一笑,攬過秦明昭的腰肢,走回了原位,「先看煙花,等煙花看完了,為夫給你變個戲法看。」
「變戲法?變什麼戲法?我這正忙呢你……」
「乖,為夫想你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哼,誰信你!上次說好的變朵花你直接變了一隻貓兒出來,看把洛白嚇得,都不敢再見你了……」
絮絮叨叨的話語最終還是隨著不斷炸起的煙花,漸漸消散在了夜空之下歡樂的氛圍中。等到眾人回到迎客廳準備用膳之時,秦明昭才發現,不知何時出現的餃子,正在桌子上冒著不斷蒸騰翻湧的熱氣。
「你……」
「娘子,山人自有妙計,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哦。」
「信了你的邪,」秦明昭笑罵著伸手捏著他的臉頰,兩人瞬間笑鬧在了一起,「你可是提前就預備好了?知曉我今日可能會忘卻,所以才提前備好了的?」
「娘子英明神武,竟是連為夫這等小心思都猜得透澈,」顧寒淵表面上是在讚歎,實際上卻是滿眼寵溺地看著自家夫人,無比縱容地順著她,「不過,娘子,若是你再不動筷,可就沒餃子吃了。」
「嗯?嗯!哥!哥你手下留情!給我留兩個啊!!」
「唔……誰讓你方才在那跟你夫君你儂我儂的!不專心吃飯,這就是懲罰。」
「二哥……」
「好好好……給你給你,當真是怕了你了。」
「嘿嘿,哥哥最好了!」
「別,承受不起。」
滿堂歡愉,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燈火通明依舊。即使明日,眾人各奔東西,各司其職;縱使明日,不再相聚一室,天各一方。
但求今朝,一醉方休,歡愉至盡,享盡一時之樂,忘卻一時之苦;但求他日,重逢故土,歡聚一堂,道盡思鄉之苦,面見思念之人。
離別只是暫時,重逢僅在他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