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林月的夢
周日陳鳴神跟林月一起吃午飯。
小妮子咽下口中牛肉,手拍桌面樂呵呵地說這兩天半的時間裡,他們班的營業額突破四位數,簡直可以名留校史了呢。
「這回贏定了,姐姐就等著哭鼻子吧,哇哈哈……」
陳鳴神喝口菠菜豬肝湯道:「我說,你就沒打算跟你姐和好嗎?」
林月搖頭,「老師啊,你是不知道,姐姐她極為自我中心,成天只顧自己的事,一點都不關心人,我是受夠她了。」
想想昔日自己向她撒嬌被罵,林月就一肚子的火。
陳鳴神想給她澆澆水,表示林咲同學小小年紀就要操持家務,十分辛苦,林月應該體諒她才對。
「哼,我體諒她,那誰來體諒我呀?」林月立時發飆似的倒起苦水來,「從小到大因為她,我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簡直比竇娥還冤。
這次機會難得,我一定要連本帶利賺回來。」
好吧,陳鳴神沒話說了。
下午各班基本上不營業了,打掃打掃衛生,清點一下賬目,都忙著寫總結報告。
陳鳴神把工作分攤給各班委后小步走上樓頂天台,就見一女短髮飄飄遠眺長空,如花似玉的外貌看得人心裡直痒痒,想要一親芳澤,不是早一步到達的林月又是誰?
她見著陳鳴神微微一笑,正要過來說兩句,目光移到陳鳴神後方,林咲出現了。
「哼哼,等你很久了。」
林月語氣充滿自信,彷彿一位凱旋而歸的將軍。
他們高二(4)班的營業額比高三(6)班的多出兩百,贏得沒有懸念。
「怎麼樣,你沒話說了吧,這次是我贏了。」
林咲承認,恭喜她取得勝利,淡定的表情毫無挫敗感可言,頓時氣得林月嘴巴一抿,火冒三丈。
「你輸給我就沒點傷心難過,想哭的感覺?」
林咲搖頭微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比試能說明什麼?」
因為說明不了什麼,所以林咲才從容不迫。
因為說明不了什麼,所以林月很生氣,很火大。
她雙拳向下憤怒道:「姐姐總是這樣,贏了理所當然,輸了也無所謂,做什麼都從容淡定,你是機器嗎?我最討厭你這一點了!」
說完就想跑開,陳鳴神見她臉紅氣喘怕有什麼事,急忙伸手去抓。
哪知林月跑得太急,甩開陳鳴神手臂的同時,腳下一個不穩摔了出去,頭部撞地當下昏迷不醒。
「月兒!」
林咲急忙過去查看,見人一動不動像死了般,千年不變的大冰山立時花容失色,焦急地搖晃著林月的身體。
陳鳴神過去一探鼻息,還好,只是單純的暈倒而已,趕緊送保健室躺會兒吧。
他抱起林月邊走邊對林咲說:「你們兩姐妹可真是的,一個感情外放,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另一個深藏不露裝冰山,簡直兩個極端。」
林咲嘟起嘴瞪了陳鳴神一眼,支支吾吾道:「我們就是這種性格,有什麼辦法。」
沒辦法,慢慢等吧,等林月醒過來再說。
她一覺夢到一間靈堂,有些熟悉,是小時候母親離去的地方。
堂上一大一小兩個女娃守著棺材默默哭泣,小一點的哭聲震天,一邊抹淚一邊大叫「媽媽,媽媽」。
大一點的雖然沒那麼誇張,卻也淚流滿面,傷心不已。
她摸摸妹妹的頭,嗚咽道:「月兒不哭,媽媽不在了,
你還有姐姐啊。」
姐姐比不上媽媽!
——小一點的女孩只覺天塌下來,今後誰來照顧她呀。
「姐姐會照顧你的。」大一點的女孩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姐姐答應你,從今往後姐姐不會再哭了,姐姐要做個堅強的人。」
說著兩三下抹去臉上的淚,勉強擠出笑容道:「所以啊,月兒也振作起來吧。」
「嗯。」
小一點的女孩哭累了,躺在姐姐懷裡沉沉睡去。
哪知一覺醒來,她竟然把昨晚的事全給忘了,大哭特哭跟個瀑布似的,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麼多的淚水。
反觀其姐,大一點的女孩果然言出必行不再哭泣,可惜被妹妹誤解,以為她不愛媽媽,是個冷血鬼,一把將人推開跑出靈堂。
其姐大叫「月兒」,追了出去。
「月兒,月兒……」
林月聽得明白,這並不是做夢,而是現實。
她睜開眼,見林咲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不禁眼眶濕潤。
「姐姐,對不起。」
林咲一驚,尚未開口詢問怎麼回事,林月又道:「姐姐其實很愛媽媽的,但為了我故作堅強,姐姐吃了那麼多苦,我卻誤會你,對不起。」
林咲搖頭,長久壓抑在心裡的情感終於山洪般爆發出來,嗚咽笑道:「因為我是姐姐啊,身為姐姐應該照顧好妹妹的。」
二人再也控制不住地抱在一起放聲痛哭,場面之感人令陳鳴神自覺不太適合再待在這兒。
遂輕悄悄地出去。
輕悄悄地帶上房門。
正要輕悄悄地走,轉身見著走廊盡頭似有人沖他微笑,定睛一看卻又半個人也沒有,不禁喃喃道:「莫非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