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母女

梅麗亞絲跑在大街上，而後，她就跑進了旁邊的一家禮品店內。

她現在希望儘可能多待在人比較多，光也相對比較明亮的地方。

火車忽然停止的瞬間，她就知道，這一次是去不到華盛頓的。

但是，她知道，母親是不會放棄的。

從出生開始，她就相當了解母親的性格。她極度偏執，認準的事情就會不顧一切地做到最後，不會因為面對困難就放棄的。只要可以達到目的，母親可以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來實現。

也正因為如此，和母親可以相處下去的人，往往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對她妥協讓步。

梅麗亞絲，自然也是一樣的。

她其實一直希望母親可以放棄，結束這徒勞無功的努力。但是，她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禮品店內部大概有三四百平米，這個時候聚集在這裡的人還是比較多的。

在這個地方，梅麗亞絲的恐懼終於多少釋放了一些。

禮品店距離汽車旅店的位置不遠，她知道，母親梅爾蒂很快就會找過來的。到時候，她沒得選，還是只能夠跟著母親繼續出發前往華盛頓。

而只要母親不打消這個念頭……

「為什麼就不能放棄呢？」

梅麗亞絲在禮品店內反覆踱步，她的狀況，引起了周圍一些顧客的注意。

「她在做什麼啊？」

「是啊，已經繞著那邊貨架走了好幾圈了。」

梅麗亞絲大概在走了估計至少十幾圈后，才終於停了下來。

梅麗亞絲估計，母親很快就會找過來了。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注意到，貨架上的一面小鏡子。

那小鏡子就豎立在貨架上。

但是，她的表情有些變了。

她已經繞著這個貨架走了十幾圈。所以，她很清楚記得，之前貨架上沒有這面小鏡子！

而且，剛才也沒有人接近這貨架！

梅麗亞絲驚恐地看向那小鏡子，然後，她就看到，鏡子裡面，在她的身後……

驟然間，一個身影從貨架另一側繞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梅麗亞絲的手，就把她拉出了禮品店！

梅麗亞絲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了出去。

到這時候，她才看向把自己給帶出來的人。

那是一個一頭白髮的亞裔少女。

「你……你是誰？」

「我是來找你的。」夏目斑鳩看向梅麗亞絲，說：「嗯，我這麼說，或許你一下會聽不明白。你知道……666號醫院吧？」

夏目斑鳩知道，梅爾蒂母女是從來沒有正面接觸過666號醫院醫生的。由於這個因果律詛咒的緣故，梅爾蒂母女都無法進入到醫院內。但是，她們都是知道醫院存在的。

而此時夏目斑鳩也徹底放心了。

過去，格林主任曾經親自陪著亞歷克斯，前去和梅爾蒂見面。但是，格林主任隨後就發現，無論他是否跟著亞歷克斯，都沒有任何辦法和梅爾蒂見面。這個詛咒，對和醫院有關的人也一樣會產生影響。這一點，格林主任也相當驚訝。

夏目斑鳩也是從朱鷺口中獲悉這一切的，坦白說，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幼年時期，父親夢寐以求想開發出來的咒物，本以為是天方夜譚，但沒想到居然……真的遇到了這種病例！

「無論是誰，現在都休想找到我了。」斑鳩也沒想到，計劃會如此順利，「我也沒想到居然可以接觸到父親曾經想要研究的這種罕見病例。」

父親之所以特別偏愛斑鳩，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斑鳩和他一樣，都對未知事物的研究充滿好奇心和堅持。然而，父親對禁忌靈域缺乏敬畏的心態，也被大多數人視為瘋魔。

然而天才和瘋子不就是只有一線之隔嗎？

「如果是我……我是否可以實現父親的夢想呢？」

開發出這種真正穩定的，無需通過雙胞胎實驗的因果律咒物……

而又不像父親那樣，最終會造成實際的犧牲？

十分鐘后，她已經向梅麗亞絲說明了大致的情況。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吧，你們目前的情況究竟怎麼樣？」

梅麗亞絲正要回答夏目斑鳩，忽然間，前方出現了母親梅爾蒂。

「梅麗亞絲！你跑哪裡去了！」

看到眼前的梅爾蒂，梅麗亞絲愣住了，而後，母親一把跑上來抱住了她。

「我說過，你不能隨便亂跑，為什麼你就不能聽我的呢！」

這時候，她才看向夏目斑鳩。

「你是？」

「她是……」

夏目斑鳩則是立即回答：「你好，梅爾蒂夫人，我叫夏目斑鳩。我是即將進入666號醫院任職的醫生。」

當然，斑鳩並不算是醫生，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接觸到她們。

「是……是這樣啊……」

隨後，夏目斑鳩看著眼前的這對母女，繼續說道：「簡單來說，我是來幫助你們夫妻，在華盛頓團圓的。」

「夏目……」梅麗亞絲剛想說，她想要放棄去華盛頓，就被母親梅爾蒂打斷了。

「好的！謝謝你了，夏目醫生！」梅爾蒂一把握住了夏目斑鳩的手，「如果可以讓我和亞歷克斯見面，那就再好不過了！」

夏目斑鳩看著眼前的梅爾蒂和梅麗亞絲，她開始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當年對自己的教育，永遠都會帶著一句話，讓她不要什麼都聽父親的。她特別擔心自己因為更親近父親，而在成為靈異醫生后，走和父親完全一樣的道路。

「你以後千萬不要進咒物科。」母親如此對自己說道：「斑鳩，我不想讓你去做咒物研發工作。很多人都覺得咒物科不是臨床科室，比門診安全，但我比誰都清楚，其實咒物科才是最危險的科室。咒物科是真正會接觸到深淵侵襲的科室，待在那，誰也不能保證哪一日會被同化為深淵的一部分。」

「媽媽，可是我對咒物……」

「為什麼你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你以為咒物是什麼好東西嗎？」這時候媽媽就會歇斯底里起來：「為什麼你不願意聽我的話？為什麼你寧可聽你爸爸的，也不想聽我的？」

那時候，她和母親的相處模式，就和眼前這對母女是一樣的。

斑鳩其實非常喜歡母親。

但讓她痛苦的是，她發現母親越來越不喜歡父親。他們夫妻的婚姻關係，越發地接近於冰點。斑鳩意識到，也許有一日，父親和母親會分開。

對一個孩子來說，父母離婚帶來的最大痛苦往往在於，只要在父親和母親里選擇一個人成為自己的監護人。在離婚宛如吃飯喝水的時代，極少有人能真正體會到孩子在父母離婚時的痛苦。如果真的面臨那一天，那麼，朱鷺跟著母親，自己跟著父親，很可能是必然的。

而現在……

父親和母親都已經死了。她無需選擇了。

她永遠也無法知道，如果父母分開，母親會不會選擇帶著她一起生活了。

其實這件事情相當程度折磨著她。

因果律咒物的研發，即使到了現在這個階段，依舊無法實現讓死者復活。

「那麼……」

看著夜空，夏目斑鳩下了決心。

她要離開這裡，永久地遠離666號醫院。

當然，她知道，姐姐朱鷺不會和自己一起走。

父母都不在了。

但她終究還是會和朱鷺徹底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