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眾生

一個星期後，天雲牽著熙熙站在城北幼兒園的門口，四處環顧了一圈，低頭看向熙熙。

「熙熙，怎麼樣？哈哈哈...。」

「可是我不想上幼兒園呢，我還想陪你玩。」

熙熙拉著天雲的手搖晃兩下，低下頭癟癟嘴，不悅地說道。

「呵呵，熙熙你是不是怕在裡面沒人和你玩？」

天雲蹲下身，扶著她的肩膀，輕緩地說著。

熙熙低著頭，沉默了一陣，天雲也沒催她，只是笑著望她，過了一會兒，她才微微點點頭，有些委屈地抬起頭，似乎在質問天雲，幹嘛總問這些人家不想回答的問題呢，小孩子又不能撒謊。

「吶，你今天表現的很乖乖，可以吃一根棒棒糖，給你。」

天雲看到她像個小受氣包，呵呵笑著從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她。

熙熙看到棒棒糖，馬上喜笑顏開，接過棒棒糖，笑咪咪地向天雲道謝。

芊芊在一旁看得羨慕不已，往天雲身邊靠了靠，天雲轉過身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哥哥，你在幹嘛呀？」

熙熙看他奇怪地把手放在半空中，疑惑地問道。

天雲還沒反應，芊芊頓時樂了，搞怪地對著熙熙扮鬼臉，圍著她轉圈圈，不時的咯咯直笑，天雲的眼神跟著芊芊的動作轉來轉去。

熙熙見天雲不理她，還打量著她，心裡有點來氣，雙手插腰，嘴裡還露出棒棒糖的小塑料棒，兩側小臉蛋鼓著，像是嘴裡塞滿了食物的小倉鼠，氣呼呼的說道：「哼，大笨蛋，泥在不泥窩，窩打泥哦。」

天雲好笑地一把抱過她，摟在懷裡故意親得她滿臉口水，芊芊看到好玩也加入進來，雙手摟著天雲的脖子，掛在他的後背，咯咯地笑著，只是熙熙聽不到，也看不到她。

熙熙快要氣瘋了，張牙舞爪『嗷嗚嗷嗚』對著天雲一頓亂啃，雙手還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口水，天雲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笑得喘不過氣來，顧不來抵擋熙熙的口水攻擊。

路過的行人看到他倆的嬉鬧，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天雲尷尬地微笑回應，微微喘口氣，扭頭笑著示意芊芊下來，任由熙熙啃咬了他兩口，哄勸著離開了幼兒園。

這幾天給熙熙找幼兒園時，芊芊一直跟在天雲和熙熙身邊，芊芊不讓天雲點起燈籠，天雲知道她怕陌生人，也就由著她。

天雲一問起芊芊的死因，她就顯得很恐懼，身體像打擺子似的開始顫抖，身形都變得一閃一閃的，要不是天雲在她身邊，估計她又不知道要閃現到那個角落裡去。

天雲再也不敢多問，她連家在哪兒也說不清，天雲只得放棄詢問她的家庭情況，待日後另行他計。

......

夜幕降臨，寧靜的夜空中，美麗的月亮像一個白玉盤掛在天空中，周邊繁星點點，像一顆顆珍貴的寶石。

芊芊回到院子讓天雲點亮燈籠顯出身形，此刻正和熙熙一起瘋鬧著滿院子跑，追逐著螢火蟲，兩人像是探險，一會兒這裡扒扒，那裡瞧瞧，一會兒又高聲唱著不著調了歌，院子里全是她倆銀鈴般的笑聲。

聽在天雲的耳朵里像是兩隻小肥雞在那裡咯咯咯，呵呵呵，天雲平靜的看著她倆玩鬧的身影，露出淡淡的笑容。

天雲坐在椅子上，抬頭望著盛夏的夜空，心頭莫名泛起濃濃的思念。

小時候在老家的時候，很多夏天的夜晚，奶奶都會坐在老家大槐樹下，他搬個小馬扎靠坐在奶奶的腿邊，奶奶輕搖著蒲扇替他驅趕著蚊子。

奶奶總會給他講一些民間傳說小故事，他總會問很多千奇百怪的問題，還讓奶奶給他找找神仙，讓他每天都不用上學，天天沒有家庭作業，奶奶總是微笑著撫摸他的頭，笑笑不說話。

回憶起奶奶慈祥的臉龐，寧靜的笑容，心裡一酸，淚水緩緩地從眼角流下，天雲擔心熙熙看到，用手指輕輕拭去臉上淚漬。

奶奶，你和爸爸媽媽到底在哪兒呀？為什麼在黃泉地府里找不到你？我和熙熙好想你們，天雲在心裡默默地念著。

天雲自從在地府找到林華，完成林春生的心愿后，多次在熙熙睡下后，去黃泉地府找過幾次奶奶和爸爸媽媽，連馬面都應他的要求，反覆找了好幾遍，愣是沒有，也沒去輪迴，像是消失在天地間。

隨著失望越多，心中的疑惑也增多，奶奶和爸爸媽媽消失的事，像個迷團壓在天雲心中。

兩小小傢伙在院子里瘋累了，一邊一個爬到天雲的腿上，靠在他懷裡，天雲無奈的扛起她倆進屋，給她倆洗完澡后，兩個小傢伙一邊抱一隻手，依偎在天雲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嗯？這裡是什麼地方？」

天雲迷茫地打量著四周，暗暗心裡嘀咕著。

他能感覺到自己是在夢中，可這環境太真實，自己明明是睡著了，卻突然地出現在了這裡。

周圍一片荒蕪，風吹在身上寒涼刺骨，目光所及之處儘是黑白，天空是黑黝黝的，地面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還有很多雜草和樹樁，有的地方還留著斑駁的黑色液體，似乎有點像血跡，遠處傳來似有似無的嗚咽聲，如同傳說中的修羅場。

人總是會對未知感到恐懼，而這陰森的環境，天雲更加喜歡黃泉地府，一股涼氣直衝腦門，冷汗瞬間下來，他嘗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強忍著懼意，閉上眼睛，極力逼迫自己醒來。

「你在害怕？」

一道洪亮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聲音里充滿莊嚴肅穆，聲勢不減地直衝心底，忍不住讓人跪地膜拜

天雲感受著聲音里的威嚴，雙手緊握，顫抖著慢慢直起身體，假裝淡定地閉上眼，沉重地呼吸卻出賣了他，忽然一陣惱怒湧上心頭。

「你是誰？」

天雲憤怒的沖著四周大聲喊道，周圍發出陣陣迴音，猶如洶湧的波濤，從四面八方傳回他的耳中。

「呵呵，我是你，你是我，我是眾生。」

「什麼你你我我的，少裝神弄鬼，出來呀！別躲著。」

天雲狀若瘋顛地四處狂奔，用力嘶吼著，發泄著心中的恐懼。

「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為無為，則無不治......，此處便是你心。」

一道道人影浮現在天雲四周，緩緩的走向天雲，步調一致，聲音統一，走到天雲跟前時，所有人影合為一體。

天雲看著對面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此刻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能看得到就好』，天雲心裡想著，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天雲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二人彼此沉默對視，時間慢慢流逝，天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遠處天邊黑暗的天空忽然被撕開一條條裂縫，光束照亮的地方迅速長滿艷麗的花草，樹根慢慢開始發芽生長，一個一個的沆洞在慢慢變平，雜草變得枯萎，直至消失在地面。

「哥哥，嗚...哥哥，我好害怕......。」

聲音空曠久遠，從一條條裂縫中傳來。

「你該走了......。」

自稱『眾生』的人緩緩開口說道，

天雲睜開眼便看到淚眼模糊的熙熙和瑟瑟發抖的芊芊，一人坐一邊在他身側，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顧不得多想，慌忙坐起身來，將兩個小傢伙摟在懷中，臉頰碰著她倆的額頭，輕輕撫摸著還在哽咽的熙熙後背。

熙熙掙扎開天雲的懷抱，站起身摟著天雲脖子，伏在他的肩膀上，身子還在一抽一抽的打著嗝。

天雲感覺她的身子有些涼，抓過被子披在她身上，側頭看了看芊芊，她臉上的驚恐還未消退，看著天雲有些畏懼，最終還是乖乖的縮進天雲懷裡披上被子。

「哥哥，你是不是也要死了？嗚...我是不是沒哥哥了？」

「奶奶他們都死...了，嗚...你...要是死了，就只有熙熙一個人了。」

「哥哥，你不要死，我好害怕......哇...你...不...要死。」

「我很聽話，乖乖的，你不要死好不好？嗚......。」

「求求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哥哥，你不要死。」

「我只有哥哥了，哥哥，我好想奶奶，好想爸爸媽媽......。」

天雲聽著熙熙斷斷續續的說話，明白是剛才在夢裡大喊大叫，醒不過來，嚇到她了，瞬間淚崩，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緊緊地抱住熙熙，嗓子眼堵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傳來陣陣刺痛，五臟六腑似被架在火上烤。

芊芊感受著房間中悲痛的情緒，也跟著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