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愿完成

元香香一大早送完女兒胡甜甜上學，回到家后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抱著丈夫的照片一聲不吭。

丈夫去世后的這幾天，年邁的老母親聽說後過來陪了兩天，由於身體不適回鄉下了，丈夫老家那邊的親戚打了個電話過來，乾巴巴地安慰了兩句。元香香一個人硬撐著料理完丈夫的後事，該哭的已經哭完了，沒有眼淚了，一度想到輕生跟隨丈夫而去，想到女兒甜甜便放棄了。

「老婆，馬上到了，路上有點小堵，不聊了。」

這是丈夫的最後一句話。

想到這裡，元香香再也忍不住了，情緒瞬間崩潰。

「我不該打電話催你的......」

「你一個人輕輕鬆鬆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呀？老公。嗚......」

胡來蹲坐在邊上，望著妻子傷心不已，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巴掌，流著淚擦拭著妻子的眼角，手從妻子的臉上穿過，明知道妻子看不到自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

蹲坐改跪坐，雙手撐地，口中發出獅吼般的哀嚎聲。一邊哭一邊錘打自己。

「老婆，怪我沒聽你的慢......點開，怪我啊老......婆，是我沒用，對...不起。」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茶几上的手機響起。

手機鈴聲響了兩遍，元香香才反應過來，緩緩地拿起手機，劃過屏幕。哽咽著說道：「喂」

「您好，是元香香女士嗎？這邊是江城市江北派出所」

「嗯」

「希望您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您什麼時候過來領取您丈夫的遺物和死亡銷戶證明？」

聽到這兒，元香香剛停止地哭泣，又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嗚......好」

說完便掛掉電話，趴在沙發上再次嚎啕大哭。

胡來站起身來，走向門口，回望了妻子一眼，含淚穿門而過出了屋子。

......

「大人，您看今天下午能方便去我家嗎？」

胡來跟在拎著灰桶的天雲身邊，嗚咽地說著。

天雲回頭看了胡來一眼，看他雙眼通紅，滿臉淚痕，忍不住心中難過。

走到混凝土堆前放下桶，向工棚走去，眼神示意胡來跟上。

工棚中，天雲拿起水缸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手掌擦了下額頭，手背順著嘴角劃過，呼了口氣，轉過身對著焦急的胡來道：「你在這等兩個小時吧，我4點就下工了，到時你帶我過雲。剛才人多，不方便說話。」

胡來立馬接過話頭：「好，好，大人，我等你。」

天雲沒說什麼，嘆息一聲，低頭走向工地，繼續提灰桶、搬磚。

下午4點一到，天雲匆忙洗完澡換完衣服，三兩下扒完晚飯，帶著胡來離開工地。

「你哭得這麼傷心，今天見到你老婆女兒了？」

天雲側頭看著胡來，隨口問了句。

胡來表情獃滯，聞言點了點頭，並未回答。

天雲看他難過的樣子，接著道：「我也不會安慰人，如果你到了黃泉，還未輪迴的話，每年七月十五鬼門開的時候，我可以召喚你上來與家人相見。」

「等下到你家了，你若想現身見你家人，我給你燒這張符咒就可以了。」

天雲說完便從懷裡掏出一張符咒在胡來眼前晃了晃，這些信息是答應了胡來的心愿時，腦袋裡自動灌入的，符咒也是臨時找了張紙用工地上的鉛筆寫的，寫完后字體金光閃了一下，天雲便知道妥了，只能解釋為天雲的身份使然。

胡來聞言，臉色才稍緩過來，接著一臉驚喜的看向天雲。

「真的可以現身嗎？大人。」

「呵.....自然。」

天雲笑著回應。

半路上路過一家蛋糕店，才想起來胡來的心愿，送女兒一個蛋糕。

天雲進去花了388元，買了個16寸的巧克力蛋糕，想到還從沒給熙熙買過蛋糕，心中既難過又愧疚，心裡默道：「等回去時給小傢伙也買個這樣的。」

走了約半個小時不到，胡來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下，指了指小區裡面，揮手示意，接著領頭向里走去，天雲緊隨其後走進小區，還好這個小區的大門是開放式的，物業保安亭形同虛設，不然還得盤問一番，天雲也不擅長這種溝通。

跟著胡來到11棟一單元樓下門口停了下來，單元門帶門禁的那種，胡來示意等等，等裡面的人出來或有人進去，跟著進就行。

「你家在幾樓？」

天雲活動著腿問道。

胡來回道：「在15樓，當時買這房子的時候，還是我老婆選的。」

「哦，挺高的。」

「嗯」

來的時候步行了近半個小時，天雲有點累了，不想說話，也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胡來是鬼魂，倒是不累，現在滿腦子都是老婆女兒的身影，也顧不上說話。

於是兩人沉默著在門口等人開門。

「叮...咔喳」

有人從門內走出來，天雲趕緊拉住門把手，順著門開口進去了。

1501號房，元香香剛做好飯，正和女兒坐在桌上準備吃飯，門鈴響起。

「叮咚...叮咚」

元香香放下筷子，走到門口貓眼裡望向門口，看見一個陌生男子，手裡還提著蛋糕。於是便開口問道：「你幹嘛的？」

「您好，胡先生上個星期在我們店訂了個蛋糕，我送蛋糕的。」

天雲說著，手上的蛋糕往上提了提。

「哦，那你進來吧！」元香香說完便打開了門。

天雲雙手遞過蛋糕，元香香接過蛋糕，道了聲謝，無意中向天雲身後瞥了一眼，身體頓時抽了一下，定定地看著天雲身後的胡來。

敲門前天雲就給胡來使用了符咒，元香香自然能看到胡來。

「香香」胡來哽咽著輕聲呼喚了一聲。

元香香雙眼立馬蓄滿了淚水，嘴巴緊閉，雙手緊握，渾身顫抖著，盯著胡來一聲不吭，手裡的蛋糕掉在地上也毫無察覺。

天雲見此，身形一閃讓開門口，走進了電梯。

胡來忍不住哭出聲來喚道：「香香，是我呀！」

「爸爸，是爸爸嗎？」甜甜聽到爸爸的聲音，雙腿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大聲地喚著爸爸，跑到門口。

「爸爸」甜甜喊完立刻撲向胡來。

胡來一把抱過女兒，雙手摟著女兒，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左手抱住女兒的後腦勺，右手托住女兒，恨不能將女兒塞進心裡。

嘴裡一直喃喃自語：「小寶貝，爸爸的小寶......」，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到甜甜的後背衣服上。

「爸爸...嗚......你不要哭，是不是媽媽罵你了？嗚...我好難過。」甜甜看到爸爸傷心的哭泣，心裡好難過，也跟著哭泣，下意識地以為是媽媽罵爸爸了，所以爸爸才這麼難過。

甜甜雙手摟著爸爸的脖子，用右手拍著爸爸的後背，努力地學著爸爸生前，她哭的時候哄她的話，邊拍邊說道：「爸爸，不要哭，你一哭我就好難過，你要乖乖，聽話不要哭。」

元香香終於反應過了，大步跨過門口，緊緊抱著女兒和胡來，將頭埋在女兒和丈夫中間，一時間淚如雨下，右手還不停地無意識捶打丈夫的肩膀，一家三口相互擁抱著站門口，哭得肝腸寸斷，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淚流。

哭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影響不好，胡來抱著女兒，扶著妻子，小聲哽咽著慢慢走進屋內，元香香順手把門關上，撿起地上的蛋糕放在茶几上，一家三口摟抱在沙發上又開始哭起來。

「爸爸，媽媽，我餓。」甜甜小聲囁嚅。

「對，爸爸的小寶要吃飯了。香香，咱們先吃飯吧。」胡來聽到女兒說餓了，馬上介面。

元香香「嗯」了一聲，起身擦掉眼淚，扶起抱著甜甜的丈夫，走向餐桌，胡來和女兒坐定后，元香香又趕忙去廚房拿出碗筷擺在丈夫面前，緊靠著丈夫坐下，生怕丈夫飛走了。

胡來拿起筷子給女兒和妻子各夾了一筷子菜，言道：「快吃吧」

一家三口開始了溫馨的晚餐，直到吃完飯，在胡來哽咽地述說中，元香香這才明白過來，剛才送蛋糕的是地府公務員，丈夫心愿已完成，再過一會兒要進入地府黃泉了。

「爸爸，你是要去出差嗎？」甜甜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萌萌的看向爸爸。

胡來聽到女兒天真爛漫的提問，內心感到凄涼發酸，苦澀的笑道：「呵...是啊，爸爸這次要出一趟遠門，爸爸不在，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做個棒棒的小朋友好不好？」

元香香聽著父女間的對話，腦袋枕著雙手趴在丈夫的肩頭，無聲地抽泣，緊閉雙唇努力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甜甜接著道：「那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這次爸爸要去的地方很遠很遠，爸爸也不知道呢。」胡來心酸的回應

「哼.爸爸你不乖，你不回來，我想你了怎麼辦？」

「呵呵呵...小寶要是想爸爸了就......就......」

胡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顯得結結巴巴，心中更是悲涼，真捨不得這煙火人間。

「好了，甜甜，聽話，昂，別問爸爸了，爸爸會回來的。」元香香見丈夫支支吾吾，立馬接過話頭。

小傢伙被媽媽打斷話，有些不開心的點頭『嗯』了一聲，接著又揚起小臉，笑咪咪的伸出右手小拇指說道：「爸爸拉鉤，還要蓋章哦。」

胡來伸出小拇指，小傢伙立馬鉤上，將大拇指與爸爸的大拇指按一塊。邊搖手還一邊搖頭晃腦地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狗。」

小傢伙說完自己忍不住哈哈直樂。

這段時間籠罩在家裡低沉的氣氛，被小甜甜的歡笑給衝散了，胡來與妻子相視一笑，兩手十指緊扣。

「香香，這是我的股票賬號和密碼，你收好，我要走了。」

胡來看著自己的身形開始忽閃忽閃，知道時間快要到了，進書房拿過紙筆寫下自己的股票賬號和密碼，交給元香香。

元香香的眼淚奪眶而出，眼含熱淚接過紙條，揚起頭看著丈夫抽泣道：「晚走一會兒可以嗎？」

甜甜仰頭看著爸爸媽媽流眼淚，也跟著難過的哭起來，小手一個勁的擦拭眼角的淚水。

胡來看著妻子傷心的模樣，心中凄涼更甚，忍著淚道：「接引大人說了，每年的七月十五，接引大人可以把我召喚至人間與親人相見。」

「好...好...好。」

元香香聞言表情一松，哽咽著點頭應道。

胡來蹲下身輕抱著女兒，輕輕地吻著女兒的臉頰，拍打了兩下女兒的肩膀，然後鬆手站起身來雙手擦拭妻子眼角的殘淚，深情地凝望著妻子和女兒，緩緩地垂下手臂，轉過身體用手背擦過雙眼，咬牙忍住淚水退後兩步，話已說不出來，只得輕輕揮手示意再見，身形開始慢慢煙消雲散。

「爸爸...嗚......」

甜甜年紀還小，不明白死亡是什麼，只是看到爸爸消失了，以為爸爸走了而感到傷心難過。

元香香蹲下身體抱著女兒輕輕拍打女兒的後背，呢喃道：「小寶，聽話昂，別哭了，你一哭，媽媽就好難過。」

「好，媽媽，你也別哭了，你也要乖一點哦，我會乖乖聽話的，做一個棒棒小朋友。」

甜甜奶聲奶氣的哄著媽媽。

「嗯，媽媽不哭。小寶，媽媽下樓有點事，一會兒就上來了，你在家等媽媽。」

元香香說完站起身來，轉身拿起鑰匙打開大門走出門外，鎖好門後進了電梯。

樓下單元門口左側一片草地上放著一條公園椅，天雲此刻正靜坐在公園椅上，看著筆記本上的文字。

姓名：胡來

心愿：1、送給女兒生日蛋糕。（已完成）

2、告訴妻子自己的股票賬戶和密碼。（已完成）

報酬：七千元現金。

天雲鬆了口氣，任務算是完成了，正準備離去。

元香香一下樓就看到了天雲，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天雲身前站定，雙手合十作拜狀，輕輕的開口道：「大師，謝謝您！」

「客氣了，明年的七月十五日，若胡來還未進入輪迴，你可找我，我喚其與你相見，你記下我的號碼。」天雲說著便報出自己的手機號。

元香香聽到大師的證實，呼出一口氣，心中算是吃了顆定心丸，掏出手機記下了天雲的號碼。

在元香香恭敬的道謝中，天雲轉身離去。

夕陽下，天雲孤零零的身影漸漸拉長，越發顯得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