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出戰

第383章 出戰

龍雨其實就是個有點農民式狡猾的二愣子憨貨,楊致看上他純屬偶然。一是令他想起了前世電視劇里的李雲龍,儘管這貨比李雲龍差得遠了,好歹多少能找點感覺緬懷一下。二是他在軍中不是呆個三五幾個月就能交差的,確實需要找個類似於曹操帳下虎侯許褚式的人物,擔任中軍校尉。

龍雨受了四日苦熬,好不容易完成了抄寫十遍軍令的責罰之後,完全沒把降職當成一回事,遵令於本部揀選了五百軍士,屁顛屁顛的帶去帥帳上任了。

上任首日,就接到了次日出戰楚軍的帥令。龍雨接到的第一個重要任務,是為大帥準備出戰的行裝。心下大為感概:看來衛將軍所言不虛,大帥真沒把咱當外人啊!

孰料楊致親身出戰的行裝,比尋常軍士的裝備好不了多少:戰馬一匹,單刀一把,朴刀一柄,九石強弓一具,箭矢兩壺。

龍雨雖屢犯軍紀,歷經大小數十戰而仍然升至偏將,靠的絕不只是運氣,平日素以勇猛自詡。大夏配用九石強弓的悍將不過寥寥數人,軍中眾所周知。龍雨幾度試圖拉開楊致的配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未能拉至滿弦,不由暗自咋舌。另一點令他為之驚訝不解的是,楊致居然沒有配備甲胄。

在冷兵器時代上陣廝殺,沒有甲胄防護對常人而言是難以想象的。龍雨自感責任重大,為此面見楊致請示。

楊致解釋道:「上陣廝殺身著甲胄,有利有弊。好處顯而易見。弊端也有不少。每一副甲胄的份量都不會太輕,在提供了防護的同時。也束縛了身體,增加了負重。靈活度與體力必會大打折扣。然而戰陣之上刀箭無眼,如若性命難保,談何殺敵?保命比殺敵更為重要。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極為金貴,不敢說有十足把握,保命應該問題不大。但我絕不建議其餘將士輕率效仿,尤其是像你這種一上陣就忘了自己姓什麼的人。」

沈重本就是個耿直的實誠人,憑藉血戰大漠與滅唐先鋒這兩項顯赫的戰功,按理說在軍中是前程無量。早該被升拔重用了。無奈因捲入了廢太子謀逆一案,先帝出於對楊致的顧忌才饒了他的小命,也沒將他一擼到底,只把他扔去兵部掛了個閑職,直到新君登基才外放了個禁軍偏將。

沈重在兵部坐了那麼多年的冷板凳,磨圓了稜角,心性也日漸成熟。此番楊致不避嫌忌的點名舉薦並委以重任,沈重對這次難得的復出機會無比珍惜。

自楊致首次升帳、宣布不日即會親自出戰楚軍之後,沈重便與同樣絲毫不敢大意的於化龍不謀而合。不聲不響的各自派出了十餘批斥候,幾乎將襄陽往隨州方向百里方圓地面上的一草一木都摸了個遍。

楊致不僅不聞不問,也從未出城實地勘查過地形。沈重與於化龍每日碰頭相互對照斥候傳回的情報時,心裡愈發沒底:襄陽與隨州之間相隔三百餘里。沿途地形地貌非常複雜,您這種趙括式的做派能靠譜嗎?

因為楊致頒下的帥令是兩戰皆用襄陽邊軍,少不了於化龍諸方協調。沈重、衛飛揚首戰擔負各自領兵五千策應之任,陳準是第二戰的領軍將領。是以臨戰前日,楊致召來四人作戰前的最後布置。

議事之前。帥帳書吏先給每人發了一張地圖,外加一把這年頭極少有人見過的三角形量具。楊致淡然一笑:「飛揚,你來說吧!」

衛飛揚也不謙讓:「諸位將軍,大帥方才分發的地圖,是早在到任之前便命專人實地測繪所制,山川河流一目了然。為求精準,以尺為計量單位,比例為一比一萬。圖上一尺,等於實地一萬尺。諸位手上的三角尺,最小刻度為每寸十分、每分十厘。也就是說,諸位依據此圖作戰,與實地差距最多在十尺之內,且山溪村落地名均有標記。」

隨後又簡單說明了地圖所繪的山川、河流、道路、村落等諸多標識,於化龍、沈重、陳准都是統兵將領,對作戰地圖並不陌生,但精準如斯的地圖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都忍不住暗自心驚。

沈重訝然問了一句廢話:「飛揚,這……這你此前都看過、學過?」

衛飛揚實話實說道:「我賦閑在家的這幾年,三哥……大帥教了我很多東西,看圖、繪圖只是其中之一。」

楊致插言道:「很好用、也很有用是吧?學會看圖、用圖很容易,難的是測繪。你們手上這幾張圖,所涉地域不過區區數百里,卻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與時間,說是價值萬金都不為過。」

於化龍慨嘆道:「可笑末將征戰半生,竟是今日才有幸見得此圖!大帥之才,末將衷心拜服!」

「世間高才傑智之士何其多矣!」楊致唏噓道:「地圖我素來看重,但重視到這等地步,說起來還是拜張博虎所賜。當年他曾為我繪製過一張海圖,與今日諸位所見地圖僅是形制不同,精準程度卻是相差不遠。不得不令人佩服的是,他僅憑一人之力、依據驚人的記憶而繪!」

楊致既是主動提到了張博虎,沈重與於化龍就勢稟報了連日遣派斥候出城探查之事。

於化龍面帶憂色的道:「大帥,襄陽邊軍實在不能再敗了,懇請大帥勿怪末將啰嗦。文煥章雖是南楚名將,畢竟與我軍打了數十年交道,他手底下那些招數,我等多已領教。那張博虎卻是新近才躥起,我等此前從未知聞。大帥方才也說了,此人高才傑智,多有奇謀,慣使詭計。末將斗膽再度提醒大帥,萬萬不可大意!」

楊致頗不以為然:「我從來不曾小看過張博虎,但也從來不會低估自己。兵凶戰危。將軍認為我是會拿數萬將士的性命開玩笑的人么?飛揚,還是由你來說。」

楊致與衛飛揚名為兄弟。實為師徒,已是確認無疑。沈重與楊致是郎舅姻親。在兵部無所事事苦熬的幾年間,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說的話加起來恐怕不會超過十句,心頭不禁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澀。

衛飛揚侃侃而言道:「大帥統軍,各方各面都得到了皇上的全力支持,大夏朝堂亦無人膽敢掣肘。楚帝安於現狀,並無進取之心,張博虎也未直接掌兵,除了謀划參贊軍機之外。還須在軍方巨頭文煥章與權相譚重元之間苦心周旋。此為我方優勢之一。」

「前番隨州之戰,文煥章之所以採納張博虎之計,實際上是因為夏楚罷戰數年,南楚壓力日減,軍方不堪忍受譚重元的打壓排擠,不得已才放手賭上一把。隨州兩戰皆勝,軍方勢力重又抬頭,譚重元豈能放心?又怎會順順噹噹的任由文煥章趁勝攻取襄陽?依張博虎之智,不會看不到這一節當中的玄妙。楚軍擺出攻取襄陽的姿態。不過是以進為退、虛張聲勢爾!張博虎必會極力勸說文煥章將重點放在防守隨州,此前根本無意、也無心與我軍死戰。此為我方優勢之二。」

「張博虎與大帥彼此知根知底,若說鬥狠斗勇,無論從朝堂大勢、糧餉支應、軍械與兵力補充等方面兩相比較。就憑硬碰硬的拼消耗,都能將楚軍拖垮。若說耍詐用計,大帥比張博虎只會猶有過之而無不及。諸位以為張博虎對大帥就不心存忌憚么?」

「大帥曾經教授末將。不管對手是誰,都須著眼全局。明辨敵我優勢,揚長避短。對付張博虎這等人。說易不易,說難也不難。換位思考,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或反其道而行之。大帥布局分成三個重要節點,分別是大帥、末將與葉闖,各領重兵,他張博虎本事再大,焉能兼顧?以上乃是末將愚見,還請大帥指點!」

楊致滿意的點了點頭:「甚好。把話說白了,就是兩場必勝之仗。於將軍,沈將軍,二位這些時日辛苦了。每戰謹小慎微,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也是二位的長處,還望繼續保持、予以發揚!」

於化龍、衛飛揚、陳准告退之後,沈重神情複雜的滯留未走。

楊致知道這位舅兄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他臉皮薄,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言不諱的道:「早年我就提醒過岳父,你不是玩政治的那塊料。當年你被先帝削奪兵權、黜至兵部賦閑,你背景簡單、性情耿直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換句話說,太子倒台之後你沒有勢力依託,腦子裡也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就算給你個機會,你都沒本事掀起太大的風浪。所以你們父子才能性命無憂,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

「衛氏父子的情形與處境,遠不及你。先帝雖與衛肅誓言永不相負,但並不妨礙、也沒保證他們會遭遇暴病而亡或是死於別的意外。道理很簡單,衛肅為人清廉剛正,在軍中根基深厚威望甚著,他敢煽動廢太子謀逆。飛揚年少成名,有勇有謀,他敢在金陵觀望幾個月才回京請辭官爵。可以說他們父子一旦橫下心來,一夜之間拉起數萬大軍並非難事!我若不多加勸慰看顧,飛揚能甘心么?先帝會放心么?」

「人之心性、資質,因人而異,各有不同。我向皇帝舉薦你為將,若說全無私心那是假的,但你文韜武略本就不差,又經過實戰歷練,我也是看重了你為人行事紮實穩重的長處。我教授飛揚的那些東西,就算我願教你,你未必就能學會。只要你不忘本性,始終用心任事,南楚之戰下來,封侯乃至晉封公爵都不是難事。而飛揚日後要走的路,將會比你更為漫長,也會更為艱難。好自為之吧!」

六月初十日,大雨滂沱,傾盆如注。

軍令如山。夏軍按既定計劃,寅時造飯,卯時整軍,辰時出城。

於化龍原本懷有怯戰之心,待到真正出戰之日,又多了另一份擔心:楊致的說法若是成真,如果楚軍避而不戰呢?該當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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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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