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冬的那雙鞋
這是她真實感受。
眼前的周全和學校那個總是低著頭，不愛搭理人的同桌判若兩人。
雖然衣著還是那麼寒酸，但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哪怕置身窘境，也沒見他露出半點窘相，反而有種氣定神閑的從容。
宮書琪畢竟是女孩，心細。
進屋后，本來習慣是要換上自己的棉拖鞋，但見周全穿著雙破舊單薄的解放鞋，怕他彆扭，便連自己的鞋也不換了，踩著嶄新的高跟皮靴走了進去。
後面的周全見屋裡鋪的是木地板，卻很自然的脫掉鞋子放在門外，進屋在玄關鞋櫃里找了雙專為客人準備的涼拖鞋換上。
關好房門，抬頭見宮書琪愣愣地看著自己，他莫名其妙。
「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
宮書琪連忙轉過身去，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剛剛才發現，在這個滴水成冰的寒冬時節，周全竟然連襪子都沒有，光著的雙腳已經凍裂，露出一道道深紅色的傷口。
也才猛然明白，這個和自己談笑自若的男孩，是學校有名的沒繳錢。
也才意識到，大過年的他餓著肚子進城賒葯，顯然不是不知道飯店都關門了……
宮書琪突然有些怨恨自己的父母。
為什麼要在家裡鋪木地板呢？
為什麼就沒給客人準備幾雙溫暖的棉鞋呢？
她更悔恨自己剛才的言行，處處透著何不食肉糜的可憎！
帶著周全來到餐廳，見桌上的飯菜早已冰冷，這個善良的女孩越發愧疚，急聲道：「你稍等一會好嗎，我幫你熱一下，很快就好，真的很快！」
說著，手忙腳亂的想要收拾一下。
卻被周全笑著阻止了。
「我看你家的微波爐，稍稍加熱一下就行，不用那麼麻煩。」
說著，他自己動手舀了點剩米飯，又從桌上挑幾樣喜歡吃的菜混到一起，自製一份大燴菜拌飯放進微波爐，插上電源滴滴按幾下便啟動了。
轉身見宮書琪又愣愣地看著自己。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又檢查一下自己的衣著，見什麼異常，不免奇怪道：「我說宮書琪同學，你總這麼看著我是幾個意思？」
「那個微波爐我都不會用呢……」
宮書琪一臉慚愧。
其實她更奇怪周全的操作怎麼那麼熟練呢？
畢竟解控式微波爐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稀罕物。
尤其她家這個是小姑媽年前才從櫻花國寄回來的最新款，上面全是日文操作界面。
拿回來好幾天了，全家人誰都不會用，得知這東西值大幾千，宮媽更是嚴厲禁止宮爸爸胡亂嘗試。
周全撓了撓頭。
實在沒辦法告訴她，這東西再過幾年就會變成家家置備的小廚電，而且價格便宜，功能也越發強大。
只能勉強敷衍道：「我會點日語，按這上面的提示操作應該沒問題吧？」
「你還會日語？」
宮書琪瞪大了眼睛，比發現周全會用微波爐還要驚訝。
兩人同桌快三年了，她自認很了解周全的學習情況。
這傢伙的初中是在下面鄉鎮上的，英語底子薄，考試從來沒及格過，若非別的科目成績逆天，憑他中考英語47分的成績，根本進不了市一中。
英語還沒整明白，怎麼就先會日語了？
「也就只會一點點。」周全摸了摸鼻子，強自掩飾道。
「你從哪學的日語？」宮書琪繼續刨根問底。
「閑著沒事在網……咳咳，在錄相帶上學的。」周全差點說漏嘴是從網上學的，否則肯定又該好奇他哪來的電腦了。
不料宮書琪揣摩了一會，突然俏臉通紅：「呸，看來你真挺閑的！」
啐罵一聲，逃也似的跑了。
周全一臉懵逼。
我說啥了？
她咋這反應呢？
他的日語的確是自學的。
前世，他創業後接到的第一筆外貿訂單就是日企發來的，甚至有段時間他都要常駐櫻花國，不會點當地語言怎麼行？
當然，他的英語也不差，至少談判時跟老外敲桌子對罵是沒問題的。
宮書琪上樓后一直沒露面。
直到周全熱好飯菜，填飽肚子，順便把廚房的鍋碗洗刷乾淨，連餐桌上的殘局也都清理掉，拎著垃圾袋正準備離開時，她才突然冒出來。
「你等下！」
宮書琪打開樓梯下的儲物間，裡面堆滿別人送給她爸媽的禮物。
煙酒茶葉化妝品一應俱全，各種營養物琳琅滿目。
她也不懂這些東西的價值，隨手提了箱純牛奶，連同兩盒毛尖一股腦的塞給周全。
「難得來我家一趟，給我表姨他們捎點東西回去。」
饒是周全兩世為人，自覺臉皮已經夠厚，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吃又拿的，這樣不好吧？」
「這些東西又不是給你的，只是讓你跑腿捎回去，哪來這麼多廢話？」宮書琪白了他一眼。
「呃……那好吧！」
周全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收下了。
他畢竟不是前世那個自卑到極點，又極好面子的少年。
自信有能力加倍報還宮書琪的關照，矜持矯情大可不必。
不料剛到門口，就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
同時門外還有人抱怨。
「這是哪個缺德冒煙的，大過年的把一雙破鞋子扔咱家門口！」
「估計是貝貝從垃圾筒里叨回來的，早說不讓你養狗偏不聽，趕緊扔掉！」
「要扔你扔，我這才剛做的美甲……」
門后的宮書琪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看向周全。
擔心他會惱羞成怒，反被周全安慰一笑。
上前拉開房門，抱歉道：「萍姨你好，這是我的鞋子，不好意思讓你們誤會了。」
門口的趙萍愣住了。
她和賀蓮英是姨表姐妹，論年齡還大幾歲。
一身紫色連帽貂皮大皮，手上戴著鑽戒，耳垂上掛著閃閃發亮的水晶吊墜，面色紅白光潤，打扮的雍容華貴，看起來才三十幾歲的樣子，比賀蓮年輕多了。
待回過神，她審視一下女兒的衣著，又繞過周全進屋四下打量一番。
見沒少什麼東西，這才擋在宮書琪前面，冷冰冰地質問道。
「你是誰？來我家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