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八年第一杯奶茶
「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兩句！」
班長馬鹿鳴站了出來，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揮舞著最新款的諾基亞手機，神情嚴肅地叮囑道：「周全畢竟是個農村人，把咱城裡人賺錢想的太容易了，待會估計會鬧笑話，但無論如何，誰都不許給他潑冷水！」
說完，偷偷觀察宮書琪的反應。
見她深以為然的樣子，頓時精神大振，甩了下四六偏分豪闊道：「大家好好配合，完了請你們去我家KTV玩！」
「老馬牛B！」
「班長仗義！」
「……」
富二代身邊自然不缺捧哏的。
但聽說能見識一下中州剛開始流行的KTV，就連幾個宅向的女生也都期待起來。
只有韓素真一臉的無所謂，拉著宮書琪往前走。
馬鹿鳴正要追上去，角落裡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裝逼遭雷劈！」
「……」
本來歡快的場面瞬間變得冷清。
一時間都有些尷尬。
畢竟任誰都看出老馬在美女面前裝逼呢，只是都沒好意思拆穿而已。
馬鹿鳴的臉色很難看。
正想找找誰這麼不給臉，就有人指著綴在隊伍最後面，一個略顯不合群的胖子道：「雞仔，你TM胡說什麼呢？」
雞仔名叫朱常勇。
他父親早年因為礦難去逝后，母親接班到男人扎堆的煤礦上班，具體做什麼工作不大清楚，但很快就傳出風言風語，以至於好好一個胖子，被人取笑成雞仔。
單親家庭。
母親的風評又很差。
使得他總是抬不起頭，性格軟乎乎的，任誰都可以捏一把。
聽到有人罵他，他也只是一臉無辜道：「我沒說話啊！」
「就是雞仔說的！」角落裡有人指證道。
馬鹿鳴覺得雞仔沒這個膽子。
但此時已經沒了追究的興趣，直接啐了朱常勇一口：「滾遠點，別在這裡礙眼！」
「都說了不是我……」
朱常勇抹了把口水，一臉的憋屈。
然而沒人在乎他。
走在前面的幾個女生甚至都沒注意這邊的動靜，有說有笑的。
「那個孫悟空汽球好醜啊！」
「我想買本書，你們誰看見書攤了嗎？」
「哎呀，好香啊！」
韓素真突然咋呼道。
眼睛像雷達一樣四處尋覓，很快就發現電影院的燈箱下圍著一大群人。
濃郁的奶香伴隨著熱騰騰的霧氣從人群里瀰漫開來，讓她忍不住連抽鼻子，迫不及待道：「肯定是好吃的，咱們快去嘗嘗！」
說著，拽著宮書琪就往那跑。
「我剛吃過飯……」
宮書琪很不情願，她都還沒找到周全的攤位呢。
不料剛走幾步，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呦喝道——
「香飄飄奶茶，第二杯半價！」
宮書琪和韓素真齊齊一愣，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人群里。
周全穿著身整潔的白大褂，戴著口罩，連手上也套上了塑膠手套，整個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乾淨衛生，做出來的食物也能放心踏實。
他面前擺著兩個煤球爐，上面架著兩口嶄新的不鏽鋼桶。
一個裡面燜著紅豆，一個裡面煮著熱騰騰的奶茶。
見有人過來，便從旁邊袋子里掏出一隻剛拆封的塑料漱口杯，舀上大半杯奶茶，再添小半杯熱乎乎的紅豆，用小調羹輕輕攪拌幾下，遞給面前的女生——
「兩塊錢一杯，小姐姐你嘗嘗，不好喝不要錢！」
大冷天的，一口暖甜的奶茶入胃，女生的眼睛頓時亮了。
旁邊男朋友見狀，只好裝假痛快地付賬。
這會中州職工的月平均工資也才五六百，一杯紅豆奶茶就敢要兩塊，實屬坑人！
黑著臉正要拉女朋友進電影院，卻又聽見那奸商喲喝道：「香飄飄奶茶，第二杯只要半價喲！」
男朋友咽了咽口水。
陪著女朋友逛半天了，其實他也早就渴了。
剛買過一杯哄女朋友，轉眼只用掏一半的錢就能再買一杯，好像佔了大便宜呢。
咬咬牙，也給自己要了一杯……
壟斷就是暴利！
周全的奶茶絕對是中州獨一份的！
大過年的年輕人手裡都有點余錢，又擺在電影院門口這種情侶約會場所，他的奶茶攤剛開張就迅速火爆起來。
沒多久，一桶奶茶就見底了。
好在他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從二八大杠上又搬下一桶提前調好的奶茶，往燜著紅豆的爐子上一放，一邊攪動，一邊繼續喲喝。
「香飄飄奶茶，第二杯半價！」
「你這生意不錯啊！」
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來。
周全抬頭一看，才發現宮書琪帶著一大群同學，站在對面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他都被這陣勢整懵了。
回過神卻又笑道：「你們來的正好，快過來幫忙！」
宮書琪害羞，遲疑著沒好意思過去。
韓素真撇嘴道：「這傢伙是想讓咱們給他義務勞動呢！」
話雖這麼說，她卻是第一個走過來，大大方方的站到周全旁邊。
恰逢有對情侶路過，便主動招攬道：「大哥哥，你看天這麼冷，給姐姐買杯熱乎乎的奶茶吧！」
那男的本想裝作沒看見。
被韓素真這一嗓子乎到臉上，再加上旁邊女朋友的眼神幽怨，只好硬著頭皮從口袋裡摳出兩塊錢……
有了韓素真這個表率，宮書琪終於紅著臉走了過來。
不過她實在不好意思喲喝，只能默默的幫周全遞個杯子，拿個調羹勺什麼的。
兩人配合默契，奶茶的制售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再加上韓素真帶著幾個漂亮的女生賣力招攬，買奶茶的人越來越多。
馬鹿鳴帶著幾個男生，若無其事的轉了幾圈。
但見周全和女生們有說有笑，宮書琪還不見外的接了收錢的活。
他終於看不下去了。
走過來晃了晃自己的諾基亞：「KTV包廂準備好了，咱們是不是也該撤了？」
「要走你自己走，你家KTV裡面烏煙瘴氣的，哪有賣奶茶好玩？」
韓素真白了他一眼。
幾個女生本來有些意動，聽說KTV里都是混子，立即也熄了念想。
馬鹿鳴暗自咬牙。
轉身擠出一副笑容，假裝親熱地摟著周全的肩膀：「你這生意能做啊，我看就是奶和茶勾兌一下，隨隨便便就是翻幾倍的賺頭！」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周圍顧客們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