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州風波起 第七十三章 兒時回憶
天寒山上的景色永遠一成不變,終年呼嘯的徹骨冷風,飄散的冰藍色冰晶,早已被厚厚冰雪覆蓋的山峰上彷彿被時間遺忘了一般,枯燥得讓人發瘋。
所幸如今花影來了。
雖然傷勢還未好全,可已經不影響行動了。除了雙手還包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迹。
有花影陪著自己,錦軒便不覺得無聊,雖然花影話也少了許多,但總比血影那個悶葫蘆強上許多。
說了一會兒話,錦軒也有些累了。
雖然只是傷風,可高燒了幾日,腦袋都有些不清醒。畢竟他的身體素來不好,只是坐起來一會兒,便又有些睏倦了。
「花影,我有些困了,先睡下了。你身體尚未好全,也早些休息吧。」
錦軒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連臉色都微微有些發白,他連忙囑咐了一句,便又躺下了。
「哦。」花影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發現錦軒的不適,她眼神飄忽不定,根本不知道在看哪裡。
花影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自己剛剛醒來的時候。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錦軒坐在床邊看著自己。
見她醒來,錦軒端來了一杯水,想要喂她服下。
花影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忙一骨碌爬起來,嘴裡說道:「公子,我自己來。」
「別動。」錦軒伸出一隻手按在的她的身上,另一隻手小心端著茶杯,遞到了她的嘴邊,「慢慢喝,有些燙。」
花影被他按著無法起身,只得有些彆扭地跪坐在床上。
雖然平日里錦軒的衣食起居均是自己經手,按理說再親密的舉動也是有過的,自己從來沒覺得哪裡不對。
可公子從未有過如此溫柔的時刻,他的眸光深幽,微微捲曲的睫毛在琥珀色的瞳孔上落下了一道道陰影,像是有著莫名的魔力吸引著她沉淪下去。
水喂到嘴邊的時候,花影還是有些愣愣地看著錦軒,身體一動不動。
「怎麼了,可是還疼?」錦軒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輕輕地將她的手托起,上面又有了些鮮血滲出。
錦軒見狀,解開手上的繃帶,又重新撒了些葯末,隨後換了一條新的素娟。
葯末的效果極佳,她的手已不再滲血,可中間還是有數個貫穿傷尚未癒合,混雜著新生的血肉,顯得格外猙獰。
花影的臉上悄然泛起了一抹粉嫩,待錦軒上完了葯,才緩過了神,慌忙將手抽了回來,藏在了自己的背後。
「已……已經不疼了。」
她這時才想起去伸手摸了摸背後的傷口,觸及之處已經被厚厚覆蓋,所有受傷的地方都被精心地包紮過了。
錦軒見她去摸,拽住了她的手臂,「剛剛才又上過一遍葯,不要碰。」
花影的臉更紅了,她糯糯地說道,「公子,是你替我包紮的?」
錦軒「嗯」了一聲,又重新端起了杯子,繼續說道:「聽話,張嘴。」
花影似乎想要伸出手來,可是一瞬間,一種奇怪的念頭讓她不願在錦軒面前露出那雙醜陋的手。
她猶豫了片刻,終於張開了嘴。
花影的臉早就猶如綻放的芍藥一般艷麗,只是她自己根本沒有察覺到。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水,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什麼時候,便將滿滿的一杯水都喝了個乾淨。
「我再去給你倒一杯吧。」錦軒見杯子空了,準備起身。
「啊?」花影終於回過了神,脫口而出,「不要!」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才小聲說道,「我喝好了。」
「好吧。」錦軒似乎不以為意,笑著說道:「你再躺一會兒吧。若是有什麼需要,直接叫我便好。」
花影聽話地躺下了,全身嚴嚴實實地藏在了銀狐被裡,只露出了一張紅彤彤的小臉。
「公子,我已經好了許多,不用麻煩你了。」
錦軒習慣性地拍了拍她的頭,說道:「睡吧。」
許是太累了,不一會兒,花影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
旁邊一個精緻的沙漏里,黑色的流沙正在緩緩地落下,簌簌掉落間還能看見點點銀色光芒閃爍。這正是一個自動記錄白晝黑夜的沙漏,也是血影上山帶來的唯一一件有用的物品。
天寒山頂根本沒有任何曜日和銀月的光輝可以照耀進來,除了這個沙漏,再無可以證明時間流逝的物件。
錦軒和血影正坐在火堆旁,杏黃的火光在錦軒的臉上歡快地跳躍著。
花影痴痴地看著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似乎被火光浸上了一絲暖意,竟是比往常還要好看一些。
錦軒聽見了動靜,轉過頭看去,只見花影急忙閉上了眼睛,繼續裝睡。只是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裝的確實不怎麼樣。
錦軒微微一笑,也不戳穿她。
至少剛才的試探表明,自己在她的心中,還有一定位置的。哪怕她真是錦恆泰的人,自己也有一定的幾率收編麾下。
錦軒對著血影說道:「血影,既然花影在這裡,想必我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我這裡有一物需交給族長大人,只能麻煩你跑一趟了。」
血影沉默了片刻,低沉地答道:「好。」
錦軒左右看看,起身走到放置衣物的地方,從衣衫上撕下了一塊。
血影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這時花影也顧不得裝睡,睜開眼看著他的動作。
錦軒用防身的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憑著記憶中的印象,畫下了那株綠色繁瓣花的模樣,輕輕地吹乾后,將布料疊好,交到了血影的手中。
「可還有話需要我帶到?」
錦軒想了想,搖頭道,「不需要,只要他看到了,自然明白。」
血影也不再多話,轉身踏進了風雪中。
洞內突然就冷了下來,錦軒不由得裹緊了披風。
只剩兩個人的山洞更顯得寂靜,只能聽見火堆里燃燒爆裂的聲音。
花影閉著眼睛,猶豫自己要不要醒過來。
從剛才她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血影,錦軒的態度似乎有些怪怪的。雖然說不上哪裡奇怪,但總覺得有些彆扭。
想了一會兒,她終究是沒有忍住,又偷偷地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一條細縫,便看見錦軒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花影嚇了一跳,自己竟然未發覺錦軒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公子。」花影也不裝了,臉色微紅地坐了起來。
錦軒順勢坐在了她的身邊,依舊笑著盯著她看。
花影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小聲喊道,「公子?」
「花影,你在我身邊,有十八年了吧。」錦軒突然開口問道。
「是啊,公子為何突然提起?」花影有些不解。
「見你這次受傷,我突然想起你剛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比同齡的孩子還要矮上許多。有一次生病,在夢裡嘟囔著說要吃魚膾。後來我才知道,從前只要你生了病,嬤嬤便會做些軟爛的魚膾給你吃,這也是你難得吃到的美食。」
錦軒突然笑了,「可你那時還小,嘴裡含糊不清的,我們也聽不清楚。只聽見玉腿玉腿地喊著,最後墨影沒了辦法,抓了一隻玉兔,烤了給你吃。」
花影也笑了,當時的她身體孱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本就虛不受補。加之又患了病,食用了油膩大補之物,自然不適。
一隻烤兔腿下肚,花影肚子疼得滿地打滾,病反倒更重了。
幾人也不明白是為何,也有些慌了。
當時的錦軒無權無勢,根本請不來醫官,只能一夜一夜地守著花影,為她按摩痙攣的腹部,擦拭額頭的汗珠。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才救回了她的命。
想起來也是有些好笑,血影二人怎麼可能有照顧孩子的經驗,若不是錦軒和花影守望相助,怕是還要多上許多坎坷。
「還有小時候你最怕雷聲,只要夜晚電閃雷鳴,你總是一個人偷偷躲在我的房門下,等天亮了才離開。若不是有一次你睡過了頭,我還發現不了呢。早上我一開房門,你便一頭掉進了屋裡,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花影臉色浮現了一抹羞澀,「公子,那不過是小時候的事罷了,說出來怪丟人的。」
「可是在我看來,這點點滴滴,便是你的可愛之處。」
花影漲紅了臉,恨不得將頭埋到胸口裡。公子今日是怎麼了,竟說些羞人的話。
錦軒似是無意的話音一轉,「花影,你可還記得之前的事?」
「啊?」花影愣住了。
「你還沒到我身邊的時候。」
「哦,那時候我在浣衣局做工啊,公子你不是知道的嗎?」
「你可還記得你的父母?」
花影搖了搖頭,「我自打有記憶起,便待在浣衣局。是嬤嬤將我養大的。後來嬤嬤犯了事,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管我了。」
花影口中的嬤嬤,名喚李英蓮,是浣衣局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婢,也不知她從何處領來了花影,竟將她帶在了身邊,撫養長大。
錦軒又隨意聊了一些事情,突然盯著她問道,「花影,你是不是錦恆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