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唯有…以身相許
尹平羌收回了搭在了我手腕處假意探脈的指,看了她一眼后,道,「姑娘放心,此毒雖烈的厲害但郡主底子好,如今已是無恙。」
「可……」底子好?孟夕懷疑的砸吧了兩下嘴,沒再說話,她聽說這有能力的人都不愛聽人質疑,二小姐的毒解沒解清還不知道,她還是不要將他惹怒了的好。
「姑娘還有疑問?」
「沒,」孟夕的頭如撥浪鼓似的連連搖擺,「沒有,沒有了,先生既說二小姐沒事兒了,那就該真的是沒事兒了。孟夕打擾先生將歇了!是孟夕的錯。
今後先生若有用的著孟夕的地方,儘管開口,孟夕定竭盡全力償先生兩日不眠只為救二小姐一命的恩!」
他直起腰身,後退半步,合手托於胸前,朝她一躬,算作回禮,「姑娘客氣了!」
孟夕迎尹平羌迎的匆忙,送他也送的匆忙,若不是前一刻還那樣言辭鑿鑿的說要報恩,我恐怕就會誤會她是那種用完就扔,把人利用盡了就甩手的人了。
「二小姐!」尹平羌走後,她突然正色喚我。
「啊?又咋了?」
將凈了手的水盆收拾好放在托盤上后,她坐到我身邊,「二小姐,我有句話想跟你講。」
我「哦」了聲,回到,「那說吧!」
「嗯」,她深呼吸了兩口氣,「二小姐覺得羌先生為人如何?」
尹平羌?不是有話要跟我講么?這話跟尹平羌又有什麼關係?
我瞪著雙眼,看著她,「長得不錯,能力也不錯。」能讓死的都涼透了的人再通過引魂復生,能力自然不錯。
「那二小姐也不能喜歡他!」孟夕突然的一吼,驚了我半天。
喜歡?喜歡誰?尹平羌么?
這小妮子是從哪看出來我喜歡他的了?先提他的人不是她自己么?
且不說他原本就有個心上人,就是沒,我也不可能看上他的呀!
縱是他學問精,武功高,奇門術法更是青出於藍,更甚至在某一時間段里,作為我身側侍衛頭領的他,也一度成了滿安陽高官夫人眼裡,女婿的最佳人選。
我,都不會呀。
她炯炯有神的看著我,盯的我非要給她個答案,「我不喜歡他啊!誰跟你講的,我喜歡他的了?張口閉口羌先生的人,難道不是你?說要竭力報他恩的,不是你?
自始至終我都沒怎麼提過他呀!」
我方才那樣誇他當真是會錯了意,我以為她那樣正色的,跟我講那句話,是紅鸞心動的看上了尹平羌了。
我挺喜歡孟夕這個眼神靈動的姑娘,所以如果她真的喜歡,那我也只會順著她,說他的好話。
更甚至還會起保媒的心思撮合他兩,畢竟那個已經死了很久了。
尹平羌他也已經孤身很久了。
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句誇更是定了她眼裡,我對他的喜歡。
孟夕鬆了口氣,跟我道歉,「對不起二小姐。」
我朝她擺擺手,「沒事沒事!」關心則亂嘛!
「不過,你是怎麼覺得我會喜歡上他的呀?」雖說好奇害死貓,可我,是真的很好奇,重生為覃妁,與他交談也不過這兩日三面,怎就會讓人誤會了呢?
孟夕端起托盤,「話本子里不都這樣寫的么?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她撇我一眼,「以身相許!」
「噗……」入口的茶水被我噴了一桌,「話本子?」千算萬算倒是沒算到這一茬,「咚」一聲,我放下杯子,鄭重的跟她道,「你不是將軍之妹么?空了就多看點兵書,再不濟四書五經也行,佛經道經的就算了,你個小姑娘不適合,只那話本子啥的,就別看了啊!」
她端著半懸的托盤「哐」一聲的被重重放回了桌上,「不行!」
「咋就不行了?」她吼,我也吼。
捏著托盤邊緣,她很不服氣,嘟著嘴,鼓起腮幫子,嘟囔了兩聲,「看話本子誰能看的過二小姐你啊!都是將軍妹,二小姐自己怎麼不看兵書呢!」
我?嘿~我個暴脾氣的,我當場拍桌,拿捏著小姐的性子,懟她道,「就憑,我是你小姐,哎~怎麼樣?不准你看就不準看!哪那麼多話。」
四目相對,她對著發了火的我撅起嘴來,硬的不行,來軟的,她放下托盤,軟著聲,跟我祈求,「二小姐~」
本就想逗弄逗弄她,好報了方才被她誤會的仇的我,偏轉過頭由她軟磨硬泡,說盡好話也不搭理。
「小姐~」她急了眼,嘟嘟囔囔要哭起來。
「哎,哎……」我連哎兩聲企圖阻止住她眼淚珠子掉下,「你別訛我啊!我只讓你別看那些話本子,可沒欺負你,你這樣個哭法會讓人誤會的,收了,收起來啊!」
「嗚,嗚……」她像是掌握住了我的命門,哭聲更猛了點,只這一次,眼淚珠子倒是沒落,整一個光打雷不下雨。
可就是這樣的哭,我也討厭。
「好了好了,看吧看吧,隨你,隨你看,好吧!」我重生后和人的第一次友好/性辯論以我的妥協告終。
這事要是叫阿晚知道了准得又要笑話我。
我口裡的阿晚就是如今的端毅侯齊衾,齊非晚。
我和他相識於少年,勉強也算的上一出青梅竹馬。只後來發生了些事,生生斷了這個情分。
提起他,我不禁又想起那個婚事。
還有……所謂的,新屋!
對著陰雨轉晴的孟夕,我吩咐道,「等聽完這出,咱們就回去吧,回去了給我整個妝!」
手剛重端起托盤的孟夕聽我這一言,問到,「二小姐打扮做什麼?」
聽聽這話,像是個乖丫頭能說的出來的么?我白她一眼,解釋道,「你家二小姐我想去個端毅侯府,想去看看那所謂的新屋,可以么?」
「可以,可以!待會兒,我一定要把二小姐給打扮的跟個天仙兒似的!定叫那端毅侯見了便邁不開腿,眼巴巴要娶二小姐你明兒就進門。」
看著孟夕歡喜離開的身影,我隨意的「哦」了一聲,還是不明白她開心的勁兒在哪,別是以為我同意去看新屋便是同意了這樁婚事了吧!
孟夕的手很巧,我這七分的顏色經她一番打扮瞬間美到九分。
差的那一分是我的謙虛,為人處事謙虛一點兒總是沒有錯的。
「二小姐真好看,這眼,這眉,打扮起來真不像個將門虎女,倒活脫脫…」
「活脫脫什麼?夸人的話也藏一半露一半的,讓人開心都不知道從哪個點開始開心。」
「嘿嘿嘿~」她打馬虎眼的嘿嘿笑起,我因趕時間也不好再跟她繼續掰扯。
看了眼銅鏡,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的拿起桌上的口脂,捻著指腹點了點,蹭到唇上,抿了抿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樣看起來是不是氣色好多了?」
櫻紅的唇一下直入了孟夕的眼,嬌嬌面容,炫麗富貴,她看著我想起方才的話,猛的嚇了自己一跳,二小姐就是將軍府的二小姐啊,我在想什麼呀?
「怎麼了?不好看么?」我有點詫異的再看了看鏡子,左擺擺右轉轉,多好看啊,怎麼這幅表情!
我看她沉默良久后,終於道,「好,好看!」
「好看就行,走吧!」提溜起裙擺,我走的尤為歡實,大步的邁,疾步的走,有多久沒這樣走過了?
出了院子,我這才發現,自個兒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根本不是尋常外地官員受命進京述職時所臨時居住的驛站。
驛站苦寒,為的是讓每個入住的官員都能從中學到清正廉潔,哪比得上這個府邸。
雖不是金磚玉瓦,卻也別具一格。
如這院前的花圃,種的便是對生存環境極為挑剔的月下山茶,此花喜暖,怕寒,也耐不住熱,長期都要至於半陰環境中,酷暑時分,烈日難挨,若想要她活就還得給其遮蔭。
對肥水的要求也很高,每日的澆水量不能過多也不能太少,多了容易爛根,而不足又會使其失水萎縮。
早年的時候,我和阿晚為了尋一株滿開的月下山茶給端毅侯夫人賀壽,就沿著運河走了數月。
可以說,是將整個塍國都給翻了個遍。
但即便如此,最後也沒能找到一株滿開的。
「二小姐往日出門都只管翻牆。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這院前的花吧!」。孟夕看著我盯著這一叢花發獃,出聲嘲弄。
我聽著她的嘲弄聲,扯著嘴角笑了笑,沒回話。
我住的地兒離端毅侯府很近,就隔著一條溪,溪上有架橋,是五年前蘇秦鶴繼位后才修的。
沒這橋前溪兩岸的人若想去對面,便就只能靠船隻接送,可船只有限,很多趕不上坐船或嫌船費太貴的人便就只能徒步繞城半周。
時間便浪費於此。
有了這橋后,僅半盞茶的功夫便能來回穿梭。
鄴都居民普遍住於溪之東城,而達官顯貴的府邸則多在溪之以西。
東城的人大多以販賣物件給西邊的有錢人而得以生存,沒橋前利潤薄的近乎一張紙,而有這橋后,一個個的面上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了起來。
我看著這橋,再聽著來來往往的人對這景明帝的稱讚,心中百感交集。
步至最後一個台階時,我看到了拐角處的那盞提著「端毅侯」三字的紅燈籠。
字整體成鎏金色,龍飛鳳舞間看的出寫字的人有很強的功底。
也看的出,這字是他寫的。
他的字很獨特,一眼就能讓人認出。
明明是一起學的字,可同樣的草書,我的便不如他的,依先生的話講,我的字只有形,而他的就多了點自我風骨。
形骨之間,天差地別,所以,我只能說是會寫字,而不能講精於寫字。
我會很多東西,卻很少有精的。阿晚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學東西只是為了長知識,雜,多。能做到基於鑒別不讓人誆騙就好。
沒必要,各個精通。
才被先生教育了一通,正垂頭喪氣的我一聽他這話頓時覺得很對,「就是嘛,多知多會就行,幹嘛要各個精通,要是我們各個都精通了,那還要別人怎麼活?」
他牽起我的手走到井邊,挽起袖子,打了一桶水放到我面前。
「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