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每天都過來
離婚以後，宋凝再沒見過周野，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很小的時候。
他小的時候，就只黏著周斂深。
都說小孩子最依賴自己的母親，但放到周野身上，似乎是個例外。
其實，她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會再見到他。
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她的親生骨肉，他的身體里流淌著她一半的血。
學校大門口的路燈很透亮，它照在少年稚嫩的臉龐上，隔得並不遠，宋凝看著那張臉，心口驟然一縮。
他們的五官輪廓，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些年刻意的想忘掉周野的存在，就是害怕看到這張臉。
宋凝在車裡坐了很久，看到少年在東張西望，視線落在她這輛車上，又拿出了手機。
過了會兒，她手機響了。
宋凝這才開門下車。
「小野！」她遠遠地喊了一聲。
這個稱呼於她而言，還是有些彆扭和陌生的。
宋凝想：她可能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適應。
學校附近有一個KFC，宋凝選了個角落的位置，方便和他說話。
周野出來的急，身上連外套都沒穿，就一件半袖的T恤。濱海市晝夜溫差較大，KFC又開著空調，他挺冷的。兩條胳膊搭在桌面上，抱著肩膀，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的女人看。
宋凝很漂亮，黑色的頭髮剪到耳下，妝容很淡，口紅顏色也偏向保守，穿衣打扮都給人一種很乾練的感覺，跟他說話時，語氣雖然是柔和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讓人覺得十分疏離。
這不是周野想象中他媽媽的樣子，他以為他的母親，是舒菀那樣的女人，溫柔似水，又喜歡笑，好像無論他做錯了什麼事，她都可以耐著性子，慢慢地教導他。她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
但眼前的宋凝，很難讓周野產生那种放松的感覺。
她像學校里古板守舊、又兇巴巴的教導主任。
周野兩隻手抱著一杯熱牛奶，忍不住問：「你……你真的是我媽？」
他一直都期望著見到自己親媽，為此設想過無數的場景和對話，但這一刻，真的見到她的時候，他好像沒有很激動和興奮的感覺。
周野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宋凝買了一杯熱咖啡，她淺淺的抿了一口，語氣還是很柔和的：「之前聽說你來江洲找我，那個時候沒能碰上面，真的很遺憾。」
周野看著她，問出自己多年來的疑惑：「江洲離濱海市挺近的，這些年你怎麼都不來看我？」
宋凝聞言，眼神閃了閃，她沉默數秒，才說：「我也想來看你啊，但是你爸爸他……」
話沒說完，可有些東西，已經間接的表達了出來。
周野皺起了眉頭，13歲的少年，其實也學會隱藏心事了。就比如宋凝現在，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立刻轉移了話題：「算了，不說這些了。」
「媽媽的工作現在調到了濱海市，以後我們就有機會經常見面了。」說到這裡，宋凝握住了周野搭在桌邊的手，有些冰涼冰涼的，她的手心倒是溫熱的。
宋凝看他的眼神很誠摯：「小野，這些年媽媽真的很想你。」
周野還是被觸動到了。
他心裡說不出來的委屈，嘴角向下撇，有很多話想說。
宋凝卻在他之前又開了口：「你爸爸一個人把你養到這麼大，他其實也很辛苦，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女人為他分擔些。」
她頓了一下，語速緩慢的問他：「你爸爸應該有新的女朋友了吧？」
周野原本已經湧上來的情緒，因為這麼兩句話，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收回被宋凝握著的手，捧起那杯漸漸涼下來的熱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回她的語氣十分冷淡：「不知道，我不關心他的事。」
宋凝說：「之前在江洲的時候，我給他打電話，聽見那頭有女人的聲音。」
「是么？」周野挑了挑眉，一邊晃著紙杯里的牛奶，一邊心不在焉的說：「你那麼想知道，就去問他唄。」
少年把不滿的情緒表現的十分明顯，宋凝怔了一瞬，意識到周野不是她想象中13歲的小孩。
這個年齡段，在她認為還是比較單純好接近的。但他畢竟從小養在周斂深身邊，比同齡人更成熟些也是情理之中。
宋凝笑了一下，語氣更溫柔了幾分：「小野，你別誤會，媽媽只是擔心，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以後會忽略你。」
「他如果再婚，一定會再生一個小孩。」說到這裡，她默默地嘆氣：「這也是人之常情，沒辦法阻止的事。」
周野始終低著頭，盯著他那杯牛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這樣沉默了有半分鐘的時間，宋凝才說：「我今天來這兒找你，是偷偷來的，你不要告訴他，不然他一定會阻止我們再見面的。」
「……哦。」周野終於給了她回應，聽著卻很是冷淡。
宋凝也沒在意。
KFC空調的溫度有些低了，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說：「小野，媽媽這次回濱海，不僅僅是因為工作的事，還有件更重要的，我希望能把你的撫養權，爭取到我手裡。」
……
周野一直很期盼和他親媽生活在一起，他有過很多美好的想象，甚至在離開濱海去江洲的時候，暢想過許多和他親媽見面后，感人的場面。
他還跟個SB似的，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到時候可千萬不能哭。
但今天見到他親媽，他根本就沒有想哭的衝動。
他沒有準備，這一切來的很突然，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他還是雀躍的，所以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從宿舍里跑出來了。
他還記得出來的時候，江惟一邊看書，一邊跟他喊：穿個外套再出去。
到了KFC，她應該也覺得冷了，期間攏過好多次外套，卻始終沒問過他冷不冷。
周野覺得，他親媽還不如江惟關心他。
聽到她說，要爭取他的撫養權，他其實也沒那麼高興，反而當下的第一個念頭，是拒絕她。
只是他有些說不出口，因為那畢竟是他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