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晚安,老闆
舒菀小的時候和舒旌生活在一起,他是性情傳統的父親,在那樣強勢的父權壓制下,她跌跌撞撞走過了二十七年。
她的童年記憶里,沒有過被溫柔以待的畫面。
遇見江雲舟以後,他也許是深愛過她的,可那段感情太短暫了,她被拋棄的時候甚至措手不及。
這讓她產生一種認知,男女之間的愛情如曇花一現,婚姻也不過是利益捆綁的工具。
普通人交換的是青春和柴米油鹽,而像周斂深這種人,他的婚姻價值等同於千百萬的項目。
舒菀從不覺得,自己擁有這樣的價值。
所以,她不明白周斂深為什麼要她,他的感情會不會也曇花一現?
舒菀看著他的眼睛,有一種想鑽進他心裡的衝動。很想看透這個人。
但她的閱歷和經驗都太過淺薄,他比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深不可測。
舒菀說話的聲音一直很輕:「老闆……其實,你沒必要這樣。」
周斂深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低頭看她的時候,像在居高臨下俯視一種幼小的動物。
他平靜道:「我說過,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
語氣微頓,他似笑非笑的:「你不想看見我,再過一個小時我就走了,倒也不用這麼愁眉苦臉的。」
舒菀見他誤會了,連忙開口解釋:「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在心裡措辭了一下,抿了抿唇,說:「我是想說……你這樣飛來飛去應該會很累。我就只是和家裡人吵了一架,我也習慣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心裡徒生一些無奈。
周斂深沉默良久,又曲解了她的話:「聽你的意思,還是覺得我回來這一趟是多餘的。」
舒菀動了動唇,想說『不是』,敲門聲又正好響起。
趙姐說:「先生,粥煮好了。」
他直起身子,回應了一聲:「端進來。」
舒菀其實也不知道周斂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但她的吊針快輸完了,只剩下一點點。
他站在床邊看著輸液管。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都沒有換,深藍色西裝的內搭,是一件冷灰色的毛衣,款式偏休閑些,也沒有打領帶。但那種刻在骨子裡,上位者嚴謹的氣場,依然沒有半分削減。
舒菀忍不住的想,他大概只有在脫了衣服時,才不會給人那麼強的壓力。
點滴輸完,周斂深乾脆利落地幫她拔了針,又拿過抱枕墊在她背後。
這樣照顧人的舉動,他似乎有些太過輕車熟路。
但轉念一想,他畢竟有一個十三歲的兒子,照顧周野長大,應該也不是一件易事。
趙姐搬來了小桌子放到床上,除了白粥,還有幾道清淡的小菜。
舒菀確實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她忍不住先看了周斂深一眼。
撞上她的目光,他問:「我喂你,還是你自己吃?」
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是很認真的詢問她。
舒菀耳垂一熱,連忙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舒菀吃了一小碗粥。
期間,周斂深接了兩個電話,應該是潯陽那邊打來的。
舒菀聽見了一些內容,談及的事和創洲無關。
忽然想起了之前同事們議論的八卦,還有江雲舟、林復說過的話,他似乎跟盛和那邊的董事長有些淵源,他是周家的人。
濱海市有錢人很多,但有名有姓的就屈指可數。
舒菀隱隱的察覺,周斂深的背景,比她想象中更龐大,是她永遠也攀不上的金字塔尖。
吃過東西,舒菀沒那麼昏昏沉沉了,身上也有力氣了,但周斂深要走了。
趙姐收走了碗筷和小桌子。
舒菀看著周斂深拿起掛在一旁的外套,沒立刻穿上,只是搭在臂彎里,但顯然已經打算出門了。
她還坐在床上,掀開了蓋在腿上的被子,開口問:「你要走了?」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瞧見她剛才的舉動,他又折回到床邊,彎身又扯回了被子為她蓋好。
「這兩天可以不去公司。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你在這裡長住。」
周斂深說話時也沒有看她,語氣更像是在談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舒菀心底的柔軟,已經抑制不住的涌了上來。像是海水漲潮,波濤滾滾。
大約是因為病了,意識沒那麼清醒,這樣無助的時刻,總會格外的依賴身邊人。
所以,當周斂深直起身子要離開時,舒菀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質地柔軟的羊絨大衣被她攥在手裡,周斂深腳步一頓,眉梢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舒菀抬著頭看他,眼神澄澈的像湖水:「我也想去潯陽。」
話落,他唇畔挑起了一絲弧度,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舒菀心中一顫,連忙又找補了一句:「你不是說過,要帶我看雪景。」
周斂深笑著:「潯陽這兩天的雪停了,沒有雪景可看。」
舒菀聞言,默默地收回了手。
周斂深將臂彎里的外套擱在一旁,也不急著走,神情反倒更悠閑。
他俯身貼近她的時候,舒菀心頭突地一跳,眨眼的頻率似乎都變快了。
他問:「你是想去看雪景,還是捨不得我?」
沉沉的嗓音落在她耳朵里,竟帶著一二分說不出的繾綣。
舒菀放輕了呼吸:「我……我就是擔心在這裡會很無聊。」
說完,撞進了他滿含玩味的眼神里。
舒菀臉上一熱,撇下了嘴角:「我不想去了。」
像賭氣似的,語氣跟小孩子差不多。
周斂深興緻勾起,看了眼腕錶,恨的是時間太過緊迫。
他溫聲說:「你那套衣服太單薄了。」
舒菀聞言微怔。
周斂深直起身子,抬步走到門口,打開門吩咐了聲:「趙姐,把小野冬天的衣服找出來一套。」
趙姐就在客廳里,聽見以後立刻應下了。
門敞開著,他倚在門框上,頎長的身形難得顯露出幾許疏懶:「感冒還沒好,到了那邊病情嚴重了,我可沒時間照顧你。」
這話聽著倒有幾分不耐煩的意思。
然後,又沖她揚了揚下巴,說:「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