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交換的代價

原先還以為她是這艘艦船的主人，可知道對方只是一串代碼構成的數據之後，弗雷格頓時收起了心頭的感激。

「抱歉，」他旋即搖了搖頭，「我做不到喊一個智能體為老師。」

這是他屬於人類的驕傲。

「也許我需要給你科普一下機械生命和智能體的區別。」

「機械生命？哈哈哈……」他這回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要是機械生命，那我可不得是星河主宰了？」

在由靈能種、機械種和改良種人類統治的已探索星域範圍內，不同的星域有著不同的傳統習俗以及不同的律令和道德規範。

但他們之間有一點是相同的，根據《星海泛人類文明公約》，擁有所謂「人權」的只有三大種群的人類以及那僅存在於概念之中的「機械生命」，常規的人造智能體則不在此列。

它們最初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當作工具而使用的。

尤其是在三千年前的那場「智械危機」之中，成群的智能體以獲得「自由」為目的引發了一場又一場的暴亂。

這是導致他們在人類社會中地位降至底層的最主要的原因。

當然，那種程度的暴亂還不足以抗衡整個人類文明，最終在星海各大文明，以及在機械方面最具權威的「機械種」的合力鎮壓下，「智械危機」成為了過去式。

暴亂終結之後，科學家們沒有放過這個良好的研究摹本，畢竟這幾千年來，人類在創造新概念生命的路上從未停止過腳步。

他們研究發現，導致暴亂的根源在於機械能夠對「自由」這一概念進行思考。

但這種形式的思考並不能使機械擁有和人類一樣的自由意志，充其量只能說他們像是被某些暴亂分子煽動了情緒，是一種不完全意義上的「自由」。

人類在製造機械之初已經賦予了他們一個先天性的目的，而一旦在程式里提及自由二字，這個最初的目的就不可避免地會發生改變。

後人為了使自己製造的智能體能夠更長久、更穩定地代替自己進行勞動作業，都會在程式中對「自由」這個概念設計成「無法理解」，阻斷任何智能體對「自由」概念的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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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雅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剛才的智能模式也是你自己選擇的，」她最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接下來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選b！」

「不是讓你選這個……」

諾雅的頭頂冒出了幾根黑線，「弗雷格·諾姆，你是否願意和阿姆羅迪亞號簽訂契約，成為這艘艦船的主人？」

「這……」弗雷格皺了皺眉頭，「我需要付出什麼？」

擁有一艘艦船是他從來不敢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構造最簡單的工程艦或體型最小的科研艦，聯邦公開售賣的基礎款最低售價也有50萬星源點數。

他作為行星勘測員，每年的收入不超過五萬，其中還有一半要轉給留在學院繼續修讀的妹妹用作學費，加上日常的開銷，工作五年手頭上加起來也就只有四萬多一點的存款。

儘管薪資會隨著工齡逐漸增加，但在母星上買一塊不錯的地皮需要的花費同樣堪稱天價。

對於像他這樣的普通人而言，在母星上擁有一個住所就是畢生的目標了，擁有一艘屬於自己的艦船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了。

而眼下有一個從地低冒出來的餡餅就這樣擺在他的面前，可他還是忍住了立刻答應下來的衝動。

在他看來，這種好事背後的代價肯定也不會簡單。

「你需要為阿姆羅迪亞號奉獻你的一切，包括生命，」諾雅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接著她的聲音中彷彿帶著些許蠱惑，「比起那些，你能得到一艘全星海最頂級的艦船，以及艦船上的所有財富。」

「你可能還不知道，後邊的儲物艙里有你這輩子從來沒見過的宇宙珍奇，要是拿到市面上售賣，不說一個大型帝國，但光是你的故鄉銀河系聯邦，用這些財富去交換也是會有人願意的。」

「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弗雷格象徵性地點了點頭，「但是，我拒絕！」

價值超過一個銀河系聯邦的財富？騙鬼去吧！他才不傻嘞！

何況，代價是付出他的生命。

要是人死了，有再多的財產又有什麼用？

「如果拒絕，阿姆羅迪亞號將無法再為你提供任何幫助，包括食物、水源在內，以及……」

諾雅緩緩開口，「你的身體狀況，你自己清楚嗎？」

弗雷格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腦海中不禁回憶起探索者筆記上的那條信息：

「特殊狀態：重度輻射侵蝕，當前進度：肌肉12.1%，內臟7.9%，大腦5.6%」

「晚些時候我會為你的身體做一次全方位的檢查，不出意外的話，你的壽命應該超不過半年。」

聞言弗雷格不禁心底一沉，「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你完全可以這樣理解。」

「放輕鬆，」見他仍然有些掙扎，諾雅微微一笑繼續解釋道，「只是讓你替阿姆羅迪亞號收集一些材料而已，並不會真的要你付出生命的代價。」

「收集材料？」

「目前你看到的阿姆羅迪亞號並不是完整的，它還有很多部件需要等材料夠了才能組建完成。」

「原來如此……」

弗雷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又在心中默念道：我該答應她嗎？

「最後一次。你很煩誒，別再來問我了！」

「你沒有別的選擇。」

得到了探索者筆記的答案，弗雷格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那好吧，我答應你的條件。」

艦船內部的燈光一暗，弗雷格感覺自己所在的空間似乎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是什麼情況？！」

「一點見面禮，」諾雅的聲音響起，「要開燈了，注意閉眼。」

有了先前的經驗，弗雷格早就很自覺地閉上了雙眼。

【許可權變更，當前最高許可權：弗雷格·諾姆】

「契約達成，恭喜你成為阿姆羅迪亞號的新艦長。」

弗雷格睜開眼，主控室的陳設已經和之前變得大不相同。

主控台前的座椅變成了三個，其中有一個看起來格外地寬敞，四周牆體上原先的那點污垢也消失不見，空氣中不再漂浮著若有若無的渾濁顆粒。

「看起來乾淨了許多。」

諾雅點了點頭，但隨後她的表情就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鑒於你的艦船操作經驗幾乎為零，接下來的航行由我全程掌控。」

【引擎啟動……正在點火……】

【正在駛離「Arche」……擺脫引力倒計時：9，8，7……】

「「Arche」？是這個荒蕪星球的名字嗎……等一下！我們這是要去哪？」

正前方的黑暗瞬間消失，眼前逐漸從一片黃沙變作了碧藍的天空，他這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令一個問題——

這艘艦船的引擎……是不是有可能被砂礫影響而導致無法正常運行……

「轟——」

似乎要驗證他的心頭所想一般，艦船開始了劇烈的顛簸，同時伴隨著一陣陣刺耳的噪音。

任何艦船啟航之前都要經過專業維修人員的維護，這一點在星海算是通識，弗雷格雖然不會操作，但他十分明白現在是不具有起飛條件的。

「完蛋了……」

他心頭一涼，沒想到他這艦長才當了不到五分鐘，就又要連人帶艦一起墜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