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我這是……

弗雷格睜開眼，發現自己周圍並沒有什麼主控室，也同樣見不到那藍發的智能體。

他回到了沙漠之中，身後沒有什麼械王骸骨。

果然……又是一場幻覺嗎？

依舊是綿延無際的沙漠，看不見盡頭的黃色加上……

加上？

他眯起眼睛，發現在前方的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道披著黑色大衣的人影。

那人和他一樣有著漆黑的長捲髮，亦步亦趨地朝前走著，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

他的右手上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

是一本……藍色的筆記？

這個人是我嗎？

弗雷格回憶起曾經看到過的說法，據說人臨死前靈魂會飄離出去，可以看到自己的身體以及過往發生的事情。

等一下……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眼熟。

並不是因為他不久前才經歷過這一切。這片沙漠，加上那道人影……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會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

但奇怪的是，每天他醒來之後都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麼樣的夢，回到這裡之後又會重新將一切都回憶起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夢境和以往的任何時候一樣，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只能這樣坐在沙漠里，靜靜地看著遠方的人影和夕陽一同消失在地平線上。

那黑影果然離他越來越遠。

沒多久，他和以往一樣，手裡像是沒抓穩，那本藍色的筆記忽然掉在了沙漠里。

然而下一秒，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人的動作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他俯下身將筆記撿起，同時還稍微扭了扭頭，目光像是瞥了一眼弗雷格所在的方向。

「藍色的……眼睛？」

弗雷格清楚地看見了，那是一抹無比深邃的藍色。

他自己的瞳色是克拉則星上最標準的黑色，原先他還有些懷疑那黑衣人就是他，可當他見到那藍色眼眸的時候，這個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

那是世間最純凈的藍色，只匆匆一瞥的瞬間，弗雷格就能從中感受到無窮的睿智。

他到底是誰……

夢境到了這裡再次中斷，他眼前的世界逐漸扭曲，再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和那名為諾雅的智能體之間似乎多了一道玻璃屏障。

「咚、咚、」

他抬手輕輕敲了幾下玻璃屏障，這塊屏幕擋在中間讓他完全無法看清外邊的世界。

「你醒了。」

諾雅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在外邊操作了幾下，玻璃屏幕隨即打開。

意外的是，弗雷格並沒有因此而獲得更清晰的視力——這會兒他只當自己太過疲憊了。

一疊堆放整齊的黑色衣衫就擺在邊上，黑色皮夾克配上一條藍色的牛仔褲，最上邊還壓著一塊乾淨的毛巾。

「這些是艦船上的，你自己換一下。」諾雅早已背過身去，看起來像是對弗雷格的身體絲毫不感興趣。

雖然視線相當模糊，但光憑大致的輪廓找到物品還是相當容易的。

他快速地換上那套乾淨的衣服，竟是出乎意料地合身。

「剛才我這是……」

「你突然暈倒了，」諾雅像是聳了聳肩，「我把你送到了營養艙，裡邊的是身體修復液，可以用來治癒你體表的傷勢。」

「多謝。」

「剛才順便給你做了一次全身體檢，這份報告你自己看一下吧。」

「呃……」弗雷格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我的眼睛暫時還看不太清楚，能麻煩讀給我聽嗎？」

「看不清？」諾雅轉過身，當她看見弗雷格那有些空洞的眼眸之時，臉上的錯愕瞬間轉化為獃滯，「這……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了嗎？」

弗雷格聽到她的這聲驚呼，腦海中瞬間閃過了許多令他不安的念頭。

「不……沒什麼，應該只是……」

沒等諾雅完整地解釋清楚，弗雷格一把將她推開，借著模糊的視野一路磕碰地找到了營養室的大門。

他推開門回到了走廊上，緊接著又將沿途的所有門扇全都打開。

「衛生間……衛生間在什麼地方！」

「在你右手邊往前數第三間。」

諾雅也跟了出來，只不過這會兒她只是緩緩走在弗雷格後頭，沒有要上前阻攔的意思。

「嘭——」

弗雷格一腳踹開了銀白色的金屬門，進去后立刻開始尋找鏡子的所在。

在裡邊找了一圈之後，走到門口他才意識到鏡子分明就在這裡，他幾乎要將自己的臉貼到鏡面上了，然而鏡中的影像仍然還是一片模糊。

——是藍色。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藍色，和諾雅手裡的那枚珠子一樣的藍色，和夢境中那黑衣人一樣的藍色。

——不，遠不及那黑衣人的千分之一，他的這抹藍色上像是染上了灰塵，在他模糊的視線之下儘是一片陰霾。

「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知道諾雅就在門外，話音落下的瞬間，伴隨著出現的是鏡子的碎裂聲。

諾雅連忙推開門，她看到的是弗雷格正用那沾滿鮮血的拳頭貼著自己的額頭。

「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為什麼？」他轉身抓住諾雅的肩膀，「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我……」諾雅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是『它』自己進去的……」

「你是說那個珠子？那不是奇物嗎？為什麼它非但沒有給我帶來一點好處，反而讓我現在看不清任何東西了？」

他念及「奇物」二字，心神立刻沉入腦海，那本藍色的探索者筆記緩緩打開，翻到了記載著他身體信息的那一頁。

【當前擁有奇物數量：3】

【當前擁有奇物：「探索者筆記」、「阿姆羅迪亞號」、「」】

「」？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放我下去。」

弗雷格的聲音顯得尤為冰冷。

「我不要做什麼阿那基的皇帝，我也不想復國，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去治療自己的眼睛。」

「放我下去！」

他的聲音到了最後幾近哀求，「放我下去……求你了。」

「我有辦法治好你，」諾雅輕輕將癱坐在地上的弗雷格扶起，「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