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雲漸起(1)
卻說甘木正在灶間做飯,聽見屋外鳥羽撲喇喇響,從窗口探出來看時,見島主伯伯左手托著一隻鴿子,右手正在那鳥足上拆解細繩。他頓時如醍醐灌頂般清醒了。原來伯伯常年去山中,連盛夏也不顧炎熱,必戴紅巾,是要和鴿子接頭,卻不願人知。如今事在緊急,也顧不得了。他猛然悟道,自己那點破事,還不在伯伯眼中。只怕另有更嚴重的事由,讓在這裡安居了十多年的伯伯叔叔們,不單自己嚴陣以待,連家小都要即時遷走。
山間晝短,天看著已近黑,其實還是白天。見江志飽陪著島主伯伯在屋內,甘木便提著兩個食籠,自去了小屋送飯。山上自來井對出的林子里,有竹枝折斷的聲音傳來,麻雀呼啦啦地竄起。江志飽彈起身來,躍出門外,拔劍在手,大喝道:「是什麼人?敢闖我練兵禁地!」看那對面時,只見樹林中人影幢幢,凡不知多少。
「哈哈哈,」一個壯碩的身影排眾而出,大笑道:「一群逃兵!畫地為牢。撫帥欲殺之以警諸軍,州司欲繩之以靖地方。還敢大言不慚。」
江志飽又驚又怒,將劍一橫,罵道:「哪裡來的賊人,在這裡胡嚦嚦,先吃我江三一劍!」說著就要上前。
那身影急叫道:「且慢!」回身叫人點起火把來,又對江志飽道:「江三爺這聲賊人,可當不起!山上天黑的早,我先讓人白日點燈,好叫你看清。區區不才,排幫沿江總護法,賴不平。聽說江爺兩日前,為幾個腳夫出頭,打傷我排幫數個弟兄,可有此事?」
江志飽昂首冷笑道:「是又怎樣?排幫里那幾隻惡鳥欺負人,少給了腳夫錢,我看不慣。來來來,不就討公道嘛,放馬過來!」
火光下,那賴護法五六十歲年紀,中等身材,紅臉紫脖,身著綢衫,舉止從容。與他那一眾短打扮的排幫弟兄,大為不同。只見他身後同時跳出兩人,爭著前來對陣。其中一個肥鼻子的提一把單刀,不曾得了首肯,就要奔上來,被賴護法一把抓住。
「王兄弟有所不知,本朝太祖以刀退賊,以棍打天下。民間武家中,自然以持棍刀為器者最多。但凡使劍者,十中有九出於軍中。此等漢效力疆場,長於性命相搏,不可小視!」那總護法陣前文縐縐的賣弄一番,從腰間解下一條銅鎖鏈來,兩手橫提,緩步走向江志飽,在相隔十步處停下,說道:「請江兄賜教。」
江志飽久經戰陣,何嘗不知對方是以長制短。可看今日之勢,對方實力不明,只有速戰,方可轉圜。他一想通此節,立刻躍起,右手運劍,直刺對方左胸,兩個起落間,已到對方面前。那賴護法看準劍的來勢,將銅鏈齊胸往前一遞,側身一讓,便要來鎖劍身。江志飽沖勢不減,手腕一翻,已改刺為撩,竟不顧身前銅鏈,徑向對方頸部劃去。賴護法見了這等拚命打法,只得退了兩步,單手將鏈子甩起一個環來,護住自己。他一脫困,立刻踏步向前,將一團鏈影攻向對手。江志飽冷笑一聲,招式一變,身體左右翻騰,旋起一圈劍花,那劍花不斷移動,逼迫對方跟著改換方向。鎖鏈沉重,而長劍輕盈,江志飽越轉越快,賴護法額頭見汗,眼角瞟見木屋,心思一轉,慢慢退到小木屋前,背靠牆壁。這樣只需要封住前面,不需移動,他大吁了一口氣,有些得意,為自己的機智。江志飽見對方臨危不亂,也是佩服。但他知道對方是成名人物,手底下夠硬,決不能讓對方喘過氣來。想到這裡,他將劍尖在地上一點,騰空而起,在賴護法左側翻上了木屋,隨即頭下腳上,從空中揮劍擊向對方頭頂,賴護法大驚,將銅鏈脫手飛出,自己撞破木門,跌入了屋內。
江志飽一個前翻,穩穩落地,見木門歪斜,屋內寂靜,便不再理會,抱劍走到排幫眾人對面,喝道:「還有誰要上來一戰?」他這一喝,中氣十足,排幫隊里沒人敢搭話。
山坡上想起嗚嗚的牛角聲,排幫眾人聽了,馬上喧鬧起來。「幫主來了。」「幫主從龍陽趕來了。」「幫主騎的好快馬!」「幫主一定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