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手足情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手足情

「他奶奶的!世上竟有這樣厲害的武功!」

寥一刀鬚髮戟張,一張老臉扭曲變形。「刷刷刷」又是七八刀接連劈空,竟也果有幾分異於常人的了得之處。

少卿卻不驚慌,嘴裡發出聲鄙夷蔑笑,挾勢萬鈞引劍下刺,與那鋼刀猛地相撞。另一隻手同樣如電探出,正是與趙秉中彼此雙掌觸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如今少卿以一敵二,身形端的穩如磐石,連晃也不曾晃動半下。至於對面二人,同此則又全然大相徑庭。

天門派素以內功見長,所宗凌霄決亦屬世間精妙法門。趙秉中身為掌門,對此自然頗多浸淫。然在少卿博採青城廣漱兩家之長面前,竟然殊無半分還手之力。隨一股無儔巨力自臂膀間傳抵四肢百骸,登時連連向後退出七八步去。喉嚨處陣陣腥甜微嗅,險些當場嘔出血來。

而另一邊廂,寥一刀也同樣不曾好過太多。單單隻是少卿劍上所繚繞一層朔朔罡氣,便足以令其氣息大窒,刮在肌膚如遭針砭。一連三四劍下來,寥一刀只覺自己半邊身子發麻,低下頭來一看,右手虎口早已被震作開裂,炙熱鮮血染紅掌心,正沿刀尖汩汩灑在甲板。

「小子!今天若不能把你宰了,姓辛的便從此誓不為人!」

辛麗華嘴唇煞白,眼中似欲噴火。她性素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此番在少卿手裡折了平日所豢全部毒物,端的實難咽下這口惡氣。借趙秉中退開空當,又使足全力加入戰團。儼然但須能取少卿性命,便教自己橫死當場,亦是絲毫在所不惜。

少卿看在眼裡,卻並未急於出招應對。辛麗華見狀大喜,只道是他在眾人圍攻之下總算漸感不支。遂愈發提振精神,腳下飛馳形同鬼魅,並指朝其頸間橫斫。

「萬萬不可!」

趙秉中神情劇變,自要比辛麗華看的更加長遠。生死懸發間正欲大聲提醒,無奈終歸為時已晚。

少卿額上青筋暴起,雄渾內力至處,腰際兩道衣帶向上騰飛,更在身前鋪開一道無形氣浪。辛麗華猝不及防,遭這氣勁正中胸膛,頓與身邊另外十餘慕賢館人一齊向後摔跌。

此時洽值江流湍急,腳下戰船猛然左右搖擺,竟將其中為數不少之人甩下甲板,「砰砰」接連砸在水面之上。

本來受少卿一擊之下,寥一刀同樣兵刃脫手,臟腑間陣陣七葷八素。只因其身材矮小,將要跌下船時被圍欄重重一擋,這才勉強留下自身一條命來。

「哎呀!好妹子!姓廖的這就來救你啦!」

他接連幾個滾翻,狼狽至極又站起身。發覺辛麗華已同眾人落水,一時兀自生死未卜,大急之下竟全不顧江上火勢依舊未熄,高呼著一頭扎進長江,許久不見再行露頭。

「小畜生!」

趙秉中面如死灰,雖因躲避及時,此刻只受得些皮外之傷。可少卿一招之內便使眾人大敗,還是令他倍覺心驚肉跳。轉頭一見身邊剩餘慕賢館人,無不同樣面露懼色,不敢上前枉送性命。

只是少卿心中業火熊熊,又怎會如此善罷甘休?高呼一聲仗劍而來,眾慕賢館人無奈,只得硬起頭皮極力招架。

然雙方武功差距著實太過懸殊,但聽金玉交鳴,連番猝響。少卿青鋒所到之處,竟將眾人手中兵刃紛紛折斷,還不及稍稍回過神來,又被順勢一劍刺中要害。其中或洞穿胸膛,或喉嚨噴血,不消眨眼下來,已有八九人當場死於非命。

「趙秉中!你拿命來吧!」

少卿長劍一揮,氣截雲霓。挾獵獵嘶鳴直逼趙秉中眉心。趙秉中汗流浹背,雖明知難以匹敵,奈何放眼周遭業已亂成一團,終究再無躲避餘地。遂驀地橫下一條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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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較勁潛運內息,將地上散落兵器吸入掌心,又接連向少卿迎頭飛擲。

自這無數長槍鐵戟呼嘯聲中,少卿腳下殊無停滯。或閃或格,矯若游龍一般。轉瞬穿過刀山劍林,右腕疾翻,一點銳利劍光照在趙秉中眉宇之間,竟不由使他暗暗打個寒戰,彷彿墮入萬丈寒窟。

「小畜生!竟敢這般小覷了我!」

趙秉中身為一派掌門,手下自有幾分凌厲功夫。見少卿掣劍將至,登朝地上狠啐一口。劈手拔出身邊一人佩刀,又雙足急蹬,與他對面搶攻而上。

二人身形疾馳半空,衣衫之上皆已沾染不少塵埃鮮血,一眼望去便如幽冥厲鬼,端的令人見之悚然。

趙秉中形容猙獰,知生死皆在一瞬之間。少卿則喘氣如注,每每看見眼前人一張可憎面孔,便自然而然回想起因他裡通外敵,而死難的眾多守軍百姓。周身內力凝於五指,復從劍尖繚繞發散,如此渀澎萬里,洶洶狂涌之勢,又豈是人力所能抵擋?

「喀!」

二者兵刃相觸,高下隨之立判。少卿劍氣如虹,將對面鋼刀如摧枯拉朽般削作廢鐵。趙秉中臉膛發紫,口中鮮血狂涌,重傷之下猶未心死,急忙忙欲要向後退讓。陡然竟覺腰間遭人緊緊抓住,隨一陣巨力澎湃侵體,就此直上雲霄之間。

「趙秉中!你知罪么!」

少卿怒目圓睜,攜他一躍來到那桅杆斷處。又把其身子拉起,同自己彼此目光相對。

而事既至此,趙秉中便也再無何等顧忌,憤然吐出一口污血,狂笑著反唇相譏道:「我身為天門派之主,欲將本門發揚光大,那又何錯之有!反倒是你們不識時務,早晚非得死於非命!」

「只可惜便教我給旁人千刀萬剮,你卻再也看不到了!」

話音未落,少卿手臂驟揚,將他一條身子打橫插在那桅杆之上。足有尺許粗的尖銳木茬在趙秉中胸前橫貫刺透,鮮血如泉涌似的噴薄,令甲板上有如下了一場血雨一般。

眼見趙秉中四肢痙攣,又最後奮力一陣折騰,這才漸漸沒了生氣,少卿滿腔積恨終於稍稍得以抒解。放眼一望剩餘各船,發現其皆已在各派耋宿合力之下裹足不前。更有甚者互相衝撞糾纏,到頭來雙雙損毀,化作殘骸沉入江心。

他心中大喜,當即一躍而下,渾身浴血站在船上。周遭剩餘金兵見狀,寧可全都跳入水火中掙扎,亦不敢稍稍靠近其人分毫。

不多時,另一艘戰船自江流帶動下抵近而來。少卿認準時機,在二者相碰之前逃出險境,又高聲提醒眾人儘早撤離。各派眾人遂競相舍了敵艦,與其一同原樣折返江夏船隊。

「你可曾受了傷么?」

剛剛兩家鏖戰之際,楚夕若便率眾留守,忙於救治傷者。見少卿等人總算歸來,卻又無不遭鮮血染透衣衫,心下難免大急不已。匆忙上前將他雙手抓過,待好一陣仔細察看,方才堪堪如釋重負。

此戰金軍水師損失殆盡,再也無力前來追趕。己方雖同樣不乏死傷,廣陽合派更因此覆滅,但萬幸守軍元氣未傷,總算得以退往江南,為日後決戰奠定勝勢。

「顧少俠!楚姑娘!」

江夏眾人正劈風破浪,迎頭忽然駛來十餘條輕快小舟,乃是季軍士站在最頭前一船上面招手高呼。

俄頃雙方相見,季軍士望了望遠處江中熊熊火勢,以及少卿等人身上血污狼藉,自然瞠目結舌,大感錯愕不已。最後還是少卿先行開口,才終於使他如夢初醒,恍然想起此行來意。

「二位!」

他雙手抱拳,肅然行禮道:「杜將軍恐大伙兒渡江有失,特命我領弟兄們前來接應。如今此處離對岸已只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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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片葦盪,請二位連同賀大人,儘快與我去和杜將軍相會。」

「是了,便有勞季兄弟在前頭引路。」

念及須臾便可與杜衡相見,少卿著實喜出望外。轉而正要去尋賀庭蘭,卻忽想到自今早登船時起,便始終不曾見過他的人影。錯愕關頭忙向身邊之人發問,可人人竟皆不得而知,唯有幾個公差悲形於色,忍不住暗暗垂下淚來。

「哭什麼哭!我二哥究竟是到哪裡去了?」

少卿又驚又怒,不由分說拽過最近一名公差衣領,憤然大叫道。可任憑他如何催逼,那人卻只是痛哭流涕。自身情至極處,更險些為之背過氣去。

霎時間,一絲不祥之念驟從少卿腦海閃過,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停船!停船!」

他兩眼血紅,凶神惡煞般命令調頭折返。身邊守軍面面相覷,遠看江面大火綿延,早已將來時道路阻斷,想要再行回到北岸,那也真比登天還難。

「我說回去!你們莫非聾了,全都聽不見么!」

少卿滿臉通紅,鮮血順著肌膚汩汩流淌。見眾人遲遲不見動作,不禁勃然大怒。左右一番環顧,竟然看準季軍士等人所駛來一條小船,不顧一切朝上面飛躍,欲要獨自迴轉江夏。

「且慢!」

嬌叱聲起,倩影婀娜。楚夕若花容慘淡,縱身擋在其人面前。少卿幾番左右騰挪,卻都被她死死攔住,未能再往前方踏出半步。

「你待怎樣!」

少卿嘴角發顫,頰間肌肉不迭縠觫痙攣。盛怒之下一番戟指質問,饒是楚夕若見后亦覺膽戰心驚。

她伸手入懷,從裡面取出先前那封信來,強作鎮定道:「這是賀先生……」

「我不看!」

只是她口中話未言訖,少卿便猛然將信箋奪過。隨幾根手指發力一碾,那薄薄一頁紙張頃刻化作漫天碎屑,被江風吹作片片紛飛。

「今天若有誰敢攔我,我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個地字餘音尚在,他遂再度往前沖奔。楚夕若心頭一懍,斷不會坐視其自尋死路。正要趨身阻攔,一股無儔勁風卻頓時席捲而來,還不及稍稍動作閃避,臉上已是陣熱辣辣劇痛鑽心。雙腿一軟,眼前懵懵然天旋地轉,不由順勢摔跌在地。

「保護家主!」

何之遙眉宇變色,見楚夕若唇間滲血,左邊面頰之上,一枚掌印赫然清晰可見,痛心之餘立時縱身搶出。

而隨他一聲令下,自有眾多楚家弟子一擁而上,與之共同鑄成一道緊密人牆。另一邊廂,無數青城門人亦同樣抖手各執兵刃,雙方劍拔弩張,眼看便要彼此大打出手。

「幹什麼幹什麼!都是自己人!好端端又拔的什麼刀子?」

慧能扯開喉嚨,先是命本方弟子全都退下,而後自行挪動一條肥胖軀體,來到何之遙面前,嬉皮笑臉道:「誒!這天底下的小兩口,又哪裡有不吵架拌嘴的道理?咱們外人何必跟著摻和?」

「好一個何必摻和!」

何之遙面色冷峻,卻對他此話並不買賬。抬手一指少卿,眼中直欲噴出火來:「家主設身處地,事事為他著想,可此人卻偏不識好歹,當真其行可誅!」

「教主,此事還應從長計議。」

此刻邢懋言也已趕到近前,更示意白大有和自己分從左右拉住少卿手臂。少卿頭痛欲裂,自人群罅隙之間,看見楚夕若已在同門攙扶下站起身來。只是原本雪白似的肌膚,已被自己一掌打作緋色濃重。

他心中端的又是後悔,又是慚愧。更兼憶起賀庭蘭兀自生死未卜,剎那竟覺兩眼發黑,大叫一聲,就此不省人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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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下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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