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鎖魂錐 第六章 妖夢入懷
這世間的城市裡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著名建築,比如扣在紅牆之畔的那口鐵鍋,還比如那個像席夢思床墊一樣的游泳館,更別提那條人所共知的那條大褲衩了。
面前的車站也是這樣的腦殘風格,大概是為了凸顯自己的與眾不同,設計師把本該簡潔明快的建築設計成了帶著誇張的不規則弧度的組合。偏偏施工單位完全不具備理解非人類理念的能力。於是,只見一隻碩大的變形蟲突兀的趴在地平線上。車站的入口就是變形蟲的口器。
范同此時就站在這隻變形蟲的口器之前,心懷忐忑,至少猶豫了三十分鐘不敢舉步向前。倒不是因為這建築的奇異可怕,只是范同揣著那張信息不全的車票,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通過檢票口。尤其,范同此時還背著大大小小的被褥行李,在太陽下暴晒了半個鐘頭以後,滿頭滿臉都是汗珠。午後的一陣熱風帶來附近工地上的塵土,披頭蓋腦蓋腦地撲面而來。
風停沙落,范同一身浮土,滿面風塵,加之肩上的行頭,幾乎就是一個舊社會逃難的苦孩子。好在進站時卻是異乎尋常的順利,除了安檢過程中,行李上的飄起塵土引來眾人略帶鄙夷的目光。
范同就這樣在滿心的茫然中進了站台。他能不茫然嗎?雖然手裡拿著一張車票,可那上面基本上什麼也沒寫。他總不能拿著這張票去問車站的工作人員:「勞駕,您幫我看看我這票是去哪兒的?」,被人當做文盲事兒小,要是被人趕出去,這可不是范同這個馬上就要成為修行大學生的新時代青年所能接受的。
想起崔老頭說的那句「隨便哪趟車都能上」的話,范同不由得蛋疼。崔老頭估計是在修行世界里呆糊塗了,這車站裡的車東西南北中,各個方向都有,隨便上一輛?南轅北轍的故事咱也是從小就聽說過的。
正在這兒瞎琢磨呢,一輛動車停在了范同身前的站台上。車上下來的乘務員沖范同吆喝:「嘿,說你呢,你上不上啊?」
范同心想,管他呢,先上去再說吧。心一橫,把車票往乘務員手裡一遞,抬腿就是要上車。
「誒,不對。你不是這個車廂的,到最前頭那個車廂!」范同一愣,敢情還蒙對了。趕忙跑到第一節車廂坐下。
幾分鐘之後,列車緩緩開動,窗外的景色由慢到快向後退去。范同這才發現了車廂里的異樣。這是一節特別短的車廂,大約只有六、七排座位;也沒有可以和其他車廂連通的車門。除了上下乘客的那個車門,這個車廂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這不會鬧出什麼密室逃脫的把戲來吧……」。自從遇見了崔思牛,范同對修行界的所有神秘感喪失殆盡。這老頭似乎天生就有著一股江湖騙子的氣質,實在讓人沒法相信
再轉頭去看窗外,原本還清晰可見的風景竟然盡數化作一片模糊的殘影。范同估算著,這遠遠超過了他所知道的任何列車的速度。
用力地盯著窗外的一片朦朧,范同努力地想分辨出一些他所熟悉的事物。可是在這一片混沌移動之中,范同看了沒多久,竟然昏昏睡去。
在半睡半醒之間,范同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在夢裡,剛剛還是晴朗瓦藍的天空,突然之間就漆黑如墨起來。周遭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就此沉默下來。
范同低頭沉默的在沉默的人群中行走,注視他的目光有哀傷、有不解、有嫉恨、有擔憂;更多的卻是不明所以的希冀。
范同感覺到在肩上似乎背負著某樣沉重的東西,放下它應該能夠走得輕快一些。可是心裡卻始終提醒自己,不能放下。
慢慢走出人群,眼前是一片貧瘠的曠野;天空依然是沉沉的黑色,不是密雲欲雨的黑,只是單純的無光無色。詭異邪惡,卻又奇怪的透出一點神聖的意味。
在曠野目光所及的最遠處,似乎有一個凸起,看那形狀應該是個矮小的土坡;距離太遠,只能依稀彷彿看出在那土坡上似乎立著幾個人影。那些人影不停來回移動著,變換著彼此之間的位置。
突然,那土坡之上各色光芒大作,猶如城市裡霓虹般五彩繽紛。只是在這愈發重壓的黑色里卻顯得如此渺小,反倒是襯托得天空更加昏暗。范同朝著光亮的方向緊跑幾步,卻發現那突如其來的光又驟然熄滅。只留下范同眼底一絲殘影。
范同突然睜開眼睛,從奇怪的夢境中醒來。他喃喃著:「妖夢入懷啊……」,還沒來得及細細思索那個夢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發現,車停下來了。
窗外的景色又變得清晰可見,列車似乎是停在了一個偏僻的小站上。月台不大,大概只有二三十步的長度,卻異乎尋常的清潔,在陽光的照射下就連地板都乾淨的簡直能夠發光。看不到車站的名字,只能看見一間紅牆灰瓦的小屋,兩排白色的木柵欄。
車廂的門是敞開的,卻不見有乘務員的蹤影。范同在車廂里獃獃坐了十幾分鐘,最後確定了列車不會再次開動。於是,他拎著大包小包,走上了月台。
小站坐落在山坳里,四周看去,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色,卻有一股子無法言語的活潑潑的生氣拂面而來,讓人感到特別的爽快。
范同左右看看,月台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靠,這是個什麼情況?」原以為到達目的地的范同被這樣的場景搞暈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無奈之下,他只好走進了那間紅瓦灰牆的小屋。好歹也找個地方歇歇不是?
小屋裡擺放著許多椅子,范同才一進門就注意到了有一個人正坐在靠里的一個座位里。之所以注意到他,並不是因為屋裡只有他一個人,而是因為,他實在太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