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殺
孫家今晚沒有一人去葛家莊,只因為孫東海康復了!
昨天還虛弱至極呼吸孱弱的孫家家主,服下了一晚湯藥后,頓時滿面紅光,神采奕奕。
「厚才,你生了個好兒子啊!哈哈!」
在床上躺了太久,此刻召集兒孫們匯聚一堂,孫東海仍是站著。
餘威尚在,其他人也沒敢坐,皆陪著,分列兩旁。
「爹,文澤可是您的孫子,這是您的福氣啊!」
孫厚才躬身在側,對著孫文澤招手,「文澤,還傻站著幹嘛?快來和你爺爺說說在白鹿書院的趣事。」
「哎,不急,文澤啊,你先回去,爺爺晚些去找你,咱們爺孫暢聊個痛快!」
孫東海擺手攔住,另有安排。
「爺爺剛恢復,應多加休息才是,孫兒見爺爺無恙,已是心滿意足。」
孫文澤顧著長輩的身體,「爺爺晚些可直接休息,孫兒明日再向您請安。」
「好,好!文澤孝順吶!」
大手一揮,孫東海准了。
待孫文澤離開后,老家主面色陡轉,氣息一寒,盯著孫厚才外的三個兒子。
「聽說,你們兄弟幾個,很想我死?」
......
離開主家大院的孫文澤並沒有立刻回自家家門。
他是儒修,師承白鹿書院,此番回青山鎮本就是了結心愿。
儒修者,需養性。
何為養性,性乃心念所在,又謂養心,修鍊層次又稱養精蓄神。
儒修不練體魄,只修心性元神,與常規的修道宗門不同,此道沒有鍛體、鍊氣、紫府、元嬰、化神等境界劃分。
前期唯有養性,養性之上就是煉虛!
白鹿書院傳承的養性之法,主張入世,於世俗見生死通陰陽,心即神所在,若有一天,儒修者歷經磨難,明悟本心,便可一日得道。
白鹿書院的祖師便是如此。
孫文澤此番從書院回青山鎮,也是明心,遇家人將離世應何為?
尋三紋壽藤是他的從心之舉,此亦為儒修正道。
書者,信也,行見得失,方悟真理。
讀書人,應當遵從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想到什麼就去做,做后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才能領悟到其間道理,穩固心境。
現在外出的孫文澤,是為了解決另一個心事,和他交易的人究竟是誰?
念者,魔也,惘聞不顧,心劫暗落。
暗中那人幫了他,他得當面和對方說聲謝謝才行,不然一直挂念著這個事情,以後若是真有機會破虛,怕也會有魔障。
這在白鹿書院可是有先例的,王師以八十高齡由養性破虛,卻因始終記掛幼時玩伴的一句無心之語,阻了天路。
未能踏入煉虛,王師精氣神全散,臨死之際總結出這一經驗。
「此人當真是步步為營,謹慎異常!」
孫文澤不禁在內心中稱讚了一句姜恆。
那日,他在街上識出了姜恆的暗手王弘,也就是被他收為書童的小叫花。
只是王弘也沒見過姜恆,因為後者交代之時,始終讓王弘背對著,未曾對視過。
王弘原本也不在四海客棧那條街上,是姜恆特意從三條街外找的。
這不僅讓孫文澤叔伯的人手迷了眼,更是讓孫文澤本人愈發高看姜恆的手段了。
其後也是王弘讓孫文澤去的服飾店,在試衣間不顯眼的角落,尋到了姜恆的留信。
「多番舉動,謹小慎微,刻意避開我叔伯也就罷了,但於我也這般。」
孫文澤思索著,「確有考驗我膽魄的意味,另一層應是不想正面與我們孫家接觸。」
他自覺其餘人未必會如他這般,將希望交給一個素未謀面之人,畢竟不是誰都如儒修這般從心。
「倘若是鍊氣修士,完全無需藏在幕後。」
對方換的是納靈液,這東西對孫文澤而言,只是輔助養性的道具,交由其他修士,也只有鍛體期和鍊氣期才能用得上。
倘若鍊氣修士,不該怕碰上孫家才是。
「但他是用什麼手段知曉我手裡有納靈液呢?」孫文澤對這點很是不解,那玉瓶本放置在他房間,鍛體期修士怎麼能輕易探查得到?
「這人有重寶傍身,不願多惹麻煩,引人猜忌!」
「按此推斷,想必他拿到靈液后必然會立即服用,晉陞鍊氣。」
「成了鍊氣,又當如何?」
「他如此行徑,是散修才對,有能隔著院牆屋宅探查寶物的法器。」
「假設我是他,我剛邁入鍊氣,需要鞏固修為,或者尋求進一步晉陞的方式,我會藉助法器去掃街尋寶。」
「當下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葛家莊夜市!」
孫文澤眼睛微眯,推導大半的他,身形卻是止住了,養性階段的他並不能分辨修士和凡人,人海中尋一陌生人,太難了。
「少爺少爺!」
三房的管家孫治叫嚷著跑向孫文澤,索性少爺還在街頭沒走遠。
「孫叔,怎麼了?」
孫文澤有些納悶,為何孫叔如此著急,「是王弘沒再念書嗎?」
他收下王弘也算是過了一個小關,後者被認為書童自是要熟讀詩書陶冶心境,被他安排在了自己屋內。
「不,不是!」
孫治一臉慘白,腦袋搖晃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家主去世了!」
「什麼?!」
孫文澤驚呼,感覺一股意堵在胸口,他才出來多久?
返身重回主家大院,氣氛異常低迷。
一刻鐘前還爽朗大笑的孫東海死了!
「好你個孫文澤,竟用毒草謀害你爺爺!」
最先叫囂的是大伯孫厚德。
「大哥,我孫厚才的兒子還輪不到你教訓!」
話落,院中現出不少黑衣壯漢,連著將大門也封了起來,皆是孫厚才的親信。
在孫文澤離開后,孫東海嚴懲了其餘三位不說,還將部分家產和權力下放給了孫厚才。
而就在交接后沒多久,老家主氣息陡轉直下,皮肉迅速乾枯,眨眼便去了。
「三弟當真是好手段!」
二伯孫厚學細看過孫東海的情況后,似乎明白了什麼,「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三紋壽藤若遇鷓鴣仙,可讓人就地飛升!」
「什麼!?」孫文澤聽著,有些難以置信,這點他也是知道的。
他隨即衝上前查探情況,果真如同二伯所言,孫東海的徵兆顯然是同時服用了二者。
鷓鴣仙,藥草本身可維持服用者的生機,讓人精神萎靡,沉醉夢境,若和三紋壽藤同時服用,受者會進入特殊的瀕死狀態,即迴光返照。
等等,孫文澤又想起一點,服用鷓鴣仙的人脈象不會有任何問題,總體特徵宛如生機消退,活到盡頭。
「爹?難道爺爺之前虛弱的癥狀,是鷓鴣仙造成的?!」
看著父親大局在握的模樣,孫文澤嘶吼著。
「文澤啊,爹跟你說過了,你爺爺他活得夠久了!」孫厚才輕笑,目光轉向幾個兄弟。
「大哥、二哥、四弟,爹召開會議之時,我便派人去你們府上,幫著照顧家眷了。」
「孫厚才!你!」幾人瞪著雙眼,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想說禍不及家人?」孫厚才訕笑,「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
孫厚才略一招手,手下將一條白棱甩在地上。
其中意味,不用多說。
「爹!不可!」孫文澤擋在叔伯身前,「爹!你不能一錯再錯了!」
「文澤啊,爹知曉仙途不易,你們白鹿書院不是講究煉心入道嗎?」
「爹這是在幫你!」
「好好看著吧,將來你會感謝為父的!」
孫厚才怎會不知兒子底細,孫文澤處在養性,無任何修為,與常人無異。
喊了幾個親隨將自家兒子架著,正對孫厚德三人。
「唉,兄弟之間,我還是不想自己上手,不然怕你們死不瞑目啊~」孫厚才大咧地坐在地上,腳掌踢了踢無人撿起的素帶。
「三弟,想不到你才是最狠的那個!」
孫厚德苦笑著,「大哥求你,到此為止,我等妻兒皆可遣散,或為奴為婢,只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是啊,老三,倘若你趕盡殺絕,不怕你手下兄弟們寒了心嗎?」
孫厚學掃了眼那些圍著廳堂的打手,這也算埋了個釘子。
「說這麼多幹嘛?!我長得胖,怕疼,三哥你若還有鷓鴣仙,便賞弟弟一口酒喝!」這話是孫厚禮說的。
孫厚才慈眉善目,微微一笑,「行,哥哥滿足你。」
...
一刻鐘后,廳堂已被人打掃了一番,獨留孫厚才和癱坐在地失了心魂的孫文澤。
「孫叔也是你的人?」喃喃聲響起,孫文澤反應過來,孫治是故意去找他回來的。
「文澤啊,怎的犯糊塗了?孫治不就是咱家院里的人嗎?」
孫厚才拿著快白帕擦拭著手掌,似笑非笑。
「哦,對了,你應該想找那個賣你葯的人吧?」
「我查過了,古草村的挖山客,叫姜恆。」
「下次思路大膽一些,你想想,這消息剛放出來沒多久,你就收到了消息,哪有這麼好的事,三紋壽藤又不是大白菜?
昨日你去乾元堂,那人就在你隔壁的單室。
將你玉瓶中液體置入醋瓶帶出去的人也是我的。
姜恆昨夜已將雜貨店中混雜的納靈液帶走。
另外我的眼線探到今早滿春樓出了件趣事,思來想去應是那姜恆升了境界。
對了,還有個叫王修偉的,與那姜恆一道進城,我派人看著呢,還在鎮東的順來客棧。
你若是想了結這因果呢,便與那王修偉一道去趟古草村。
至於家裡,你娘去的早,現在爺爺叔伯都走了,想來也沒什麼可挂念的。
剩下我這麼個爹嘛,我想你心中只會有恨。
這不打緊,我年歲也不小了,再瀟洒個十來二十年也就去了,礙不著你的修途。
不管你以後究竟能不能破那虛幻境界,這次你回來,爹只想教你一個道理,
記住,世間萬般險惡皆起於利,人心叵測,萬事唯我!
走儒修一道,秉持本心方可破虛妄!
說起來,白鹿書院教你那老頭,還是我師兄呢!
你別看你叔伯幾個名不副實的,你爹我,是真的有點才華。
行了,走吧,你那書童在院外等你。
最後,為父在此祝你前程遠大!」
孫厚才對著呆愣的孫文澤說了一大串。
話落,中年男人雙手掌心相對,輕合在一起,抵在胸口,向孫文澤躬身。
孫文澤認得,這是儒修同輩的君子禮。
養性之內皆為同輩。
父親當真藏得好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