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鄭雲情聽她提起逢寧明顯一愣,低聲道,「你不要多想。」

「宮裡的事我都聽說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姐姐執掌後宮數年,眼紅她的人不會少,那些散播的留言是為了趁此機會把他們激出來以後永絕後患。」

「可是陛下將哥哥關在這裡,他會不會還有其他處罰?」鄭冷玉問道。

「冷玉,你什麼也不用管,安安心心在家中陪著父親,哥哥只是禁足,陛下不會做什麼。」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自己向來摸不準心思的兄長,並不敢全部相信他。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玉兒?」鄭雲情反問道,唇角勾起一道自信的弧度。

「好吧。」鄭冷玉勉強點頭,隨即又想起今天的目的來。

「哥哥,你見過明德公主嗎?」

「怎麼這麼問?」他詫異道。

「在太學府讀書時見過幾次,你怎麼會想起她來,還是說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難道有人在查明德謀反的事?甚至已經將手摸到了鄭家?

鄭雲情眉頭一皺,捏住她的雙肩,「你可與人說了些什麼?」

鄭冷玉看他步步逼近,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時之間竟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鄭雲情見她不說話更是猶疑,厲聲道,「說!」

她被嚇了一大跳,肩上被他捏得生疼,擰眉低呼一聲,「好疼!」

鄭雲情這才察覺自己失態,連忙放手,「可有傷著?」

鄭冷玉搖了搖頭,「哥哥……你怎麼這樣著急?玉兒問起明德公主是因為在宮中之時有人說玉兒與公主面貌頗為相似,一時好奇便想要問一問罷了。」

鄭雲情沉吟片刻,「你與明德長公主並不相似,是哪個宮人亂議,回頭告訴你長姐,讓她把人處置了,這個時候宮中不能出現這樣的言論。」

「可是……這是趙老太妃說的。」鄭冷玉躊躇道:「偶日玉兒迷路誤入六安宮,趙老太妃見了朝我直呼綽綽,還是她身邊的宮人告訴我這是明德公主的閨名。」

「是趙嘉邯的大姑奶奶?她不是已經瘋了怎麼會……」他聞聲回想,喃喃低語。

「哥哥知曉趙老太妃神智不清?」

鄭雲情輕咳一聲,「自然是知道的,她病得很重,一時認錯了人也沒什麼奇怪的,不過陛下倒是很關心她的病,你時常入宮,平時去看看也是好的。」

「哥哥說的是。」

屏風后的鈴聲微弱地響了一下,鄭雲情雙目一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鄭冷玉垂著頭沒有看見他瞬間的表情變化,只垂首道,「哥哥要為家裡做好打算才是,父親整日悶在書房不出門,姐姐和你都被禁足,朝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家……」

鄭雲情並未太注意她在說什麼,聽她言畢便道。

「累了吧,哥哥派人送你回去。」

臨東在外拱手道:「請三小姐跟屬下來。」

鄭冷玉只好起身,「冷玉告退。」

等臨東和人的身影消隱,鄭雲情緩緩收起了臉上的溫和,背身道。

「本王不希望還有人可以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裡。」

門扉乍然合上,數道聲音傳到室內:「是。」

有一個玄衣佩玉的中年男子從屏後步出,赫然是戶部的劉聞。

他毫不客氣地靠在椅上,朝著鄭雲情笑道,「令妹果然是名不虛傳,平日里聽夫人說京中女子容貌當以鄭三小姐為首,原本只覺誇大其詞,今日一見倒真是驚為天人。」

「劉大人謬讚,上京女子不計其數,養在深閨里的也未可知,冷玉擔不起這個名聲。」鄭雲情含蓄道。

「急什麼?老夫又沒有兒子,難道還會把你這唯一的妹妹要去當妾?」

劉聞哈哈笑道,「趙家那小子當眾擺了你一道,連累的反倒是你妹妹,老夫見你們兄妹倒是情深,不如趁此機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早已在股掌之中。」鄭雲情微垂眉目,眼裡流出志在必得之意。

「想不到陛下這次禁足倒是給了本王機會,原本還在想該怎麼把這樁案子甩給他,現在完全不需要本王費心。」

「就算事後陛下懷疑,王爺被禁足,令牌又不曾出手,他也不能說什麼,更何況將要互相殘殺的是太子和趙家那小子,明德先前為了她兒子登位可做了不少事推給太子,趙家那小子知不知曉老夫不知道,可太子那時候已經不小了,他一定是清楚的。」

「趙嘉邯跟太子不睦已久,趙家這麼多年混跡於朝中苟延殘喘,不如借太子的手把他們一併清繳,就算不成,借力打壓也夠了,重頭戲都在他自己身上。」鄭雲情執杯半傾。

「劉大人以為呢?」

劉聞心照不宣地頷首,「大業將成,提前恭喜王爺。」

「還是要多謝有劉大人願意出手相助。」鄭雲情笑著又飲下一杯。

劉聞連連擺手,自謙道:「哪裡有老夫的功勞,老夫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若說出力,當屬王爺勞苦功高,王爺盡心竭力地籌謀許久,終於迎來了這次一舉殲滅太子重臣的好時機,又可以把趙家那個隱患拖下水,陛下日後就算想要扶持趙氏,恐怕也得掂量掂量那小子究竟有幾分斤兩。」

「與王爺作對的人都是自取滅亡,敢攔路的人也活不長久,只有歸順王爺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鄭雲情不可置否,「不過都是為那個人做事,怎麼樣都不為過,近些時日本王不便出面插手朝堂的事,除了戶部,其他地方也要盯得緊一些,尤其是趙家。」

「老夫自然明白,宮裡已經下過吩咐了,王爺和貴妃娘娘可真是一母同胞,心意相通。」

鄭雲情料想到鄭雲嫻在宮裡不會坐以待斃,聽見這個消息算是意料之中,並未搭話。

「不過——」劉聞話鋒一轉,語氣中頗有幾分探究的意思:「淮陽水患,和雍州瘟疫的事情是怎麼回事,這兩件案子已經收尾,怎麼會突然被捅到陛下面前去,誰這麼大膽子敢和王爺對著干?」

「也許只是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妄想以這些東西在朝上掀起風浪吧……」

見鄭雲情連眼神都未變一下,劉聞心下打消了那個荒唐的念頭,附和道:

「老夫定會竭力查出究竟是何人所為,永絕後患。」

「這件事你暫且擱一擱,先把眼下要做的事情再謀劃一遍,等過幾日朝上聯合張儉等人,上奏參上太子一本,把老匹夫引入套,大理寺正卿會告病於府中接不得事,你們先同陛下周旋一二,把禍水引到趙嘉邯身上,事就辦成一半了。」鄭雲情取出袖中密函。

「證據要以假亂真才可信。」

劉聞接過翻看幾眼,驚道:「這……這是劉恕的親筆信?他怎麼肯寫下這樣的東西,王爺用了什麼法子讓他改口。」

鄭雲情微妙地搖了搖酒杯,「身處官場,身上哪能沒有一兩個弱點?他在揚州遊歷那麼多年,沒有一兩個紅粉知己是不可能的。」

「他那樣的人會為了女人把全家的性命賭上去?」

「女人當然不可能,可他膝下無子多年,若是知道自己尚有親子流落在外,你說他會不會想要認回他?」鄭雲情輕哼一聲,似乎是在笑他愚鈍。

「這樣的東西單拿出來什麼都證實不了,對他而言不過是廢紙一張,可是此時用上就是捅向敵人的致命一刀。」

劉聞思索片刻,「可是他的孩子怎肯乖乖為我們所質,若是日後泄露出來,難免會有所隱患。」

「他們的孩子當然不會乖乖聽話,但死人嘴裡是說不出話的。」鄭雲情穩穩地將空杯按到桌上,半俯身俯視著眉頭一跳的劉聞。

「您說呢?」

劉聞被他看得心裡發寒,「王爺已將人除了?這樣如何收尾?」

「劉欽早是個必死之人,他的屍體現在恐怕已化成暗牢里的飛灰,更何況?此事一出他們劉家連活路都沒有了,哪還需要我們去善後?」

劉聞這才忽然想起那老匹夫有一房寵妾是從他們府出來的,這下禍及九族,神仙難救,不由得暗暗對面前的人高看幾分。

論狠辣,除了當今聖上再無人能出其右了,更毋論那個整日弄花養草的空架子太子。

趙家那小子是逞了一時之勇,可明德做過的事就如同一根刺一樣永遠橫在陛下心上,就算他再重用,也永遠不可能會把太子身上的大權折給他,誰都可能成為天下之主,而他早在八年前就已失去了資格。

思至許多年前陛下對他冠以的獨寵,現在想來只覺是一場笑話。

冠絕上京又如何,如今軍功蓋身又如何,都只不過是王爺的掌中之物。

棋子只能看到眼前的路,永遠看不穿身下的棋局。

「劉聞告退。」他躬著身退出去,末了將眼前人似笑非笑的深情記入心中。

既然眼下的局就要開始,他也該早做安排。

人消失后鄭雲情臉上的笑意頓時無影無蹤,他喚來臨東。

「劉欽的屍體找到了沒有?」

看跪在面前的人一如既往地沉默,他抽出腰間的鞭子抽在一側的花架上,瓷瓶應聲而碎。

「屬下未在暗牢中尋到劉欽的蹤跡,當時是屬下看著他斷氣的,照理說不該失蹤。」

「一個死人還會插了翅膀飛了?守衛是怎麼辦事的?」

「屬下不知。不過一個死人,應當翻不起什麼事來。」

興許是想到這一條,鄭雲情面色稍緩,他寒聲吩咐道:

「去日夜盯著劉恕的府邸,一旦異動,你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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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玉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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