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上）：神祇

想到這裡，哈迪斯隱隱約約有了個不好的猜測，而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似的，大屏幕中安諾琪身上之前升騰的黑紅色氣息逐漸凝實，最後慢慢扭曲呈現出一個古怪而詭異的身影。

看著那對標誌性的觸角和頭顱，哈迪斯瞬間認出來身影的真實面目：「這是！雷布朗多星人？！怎麼會，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未等哈迪斯想清楚，雷布朗多星人的精神體就已經開始侵入安諾琪的身體，讓火紅的身軀慢慢向著藍色轉變，身形也變得越發龐大。

「這傢伙，居然是想奪舍安諾琪而不是附身？！切！」

惱怒地嘖了一聲，哈迪斯隨即打開金光閃閃的異空間通道，火速趕往安諾琪的身邊。

只是從出口現身之際，哈迪斯看著幾近蛻變完成的雷布朗多星人，意識到自己最終還是來晚了一步：「……沒想到啊，最終還是莫名其妙的出大事了，雷布朗多星人。」

聽到哈迪斯的哀嘆，百米高的藍色巨人緩緩轉過身來，揮舞著手上的長矛指向了哈迪斯：「是你啊，哈迪斯。實在可惜，如果你在一開始沒有打算觀看安諾琪會轉向光明還是黑暗的話，也許能夠阻止我呢。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要不要聽一下我是怎麼做到的？」

沉默片刻，哈迪斯面對渾身充斥著窒息般壓迫力的雷布朗多星人，從雙手的腕甲中開始凝集金色的能量：「不必了，既然都這樣了，想必你最初就開始控局，先是復活亞波人為己所用，再利用各種各樣的怪獸促進安諾琪的實力增長，最後則是在她精神崩潰之際趁虛而入，最終完成自己的復活對吧？這些都是能猜出來的事情，只是，你為什麼會選擇安諾琪？雷那個人類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看著身前仍舊想要負隅頑抗的哈迪斯，雷布朗多星人只是淡淡一笑：「哈哈哈……你的確很聰明呢，哈迪斯。算了，告訴你也無妨，雷的精神比一般的子嗣要強大很多，沒有萬全準備我是不會去嘗試強行附身的。而這個丫頭不一樣，你既給了她光明的光之國一族基因，也注入了黑暗的安培拉星人因子，這可比雷的人類之軀強上太多。只是，她的精神並沒有和自身的實力完全匹配，比起雷要容易動搖不少，所以我才會選擇她作為容器。」

隨手用矛尖打散哈迪斯凝聚許久才釋放的光波，雷布朗多星人不緊不慢地補充了一句：「啊，對了。至於我是怎麼找上安諾琪這個丫頭的……怪獸墓場那會兒，為了對抗貝琉多拉這孩子可是觸碰到了千兆格鬥儀。這一點，她似乎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告訴過你，對吧？」

「……這丫頭，這種事情怎麼會忘記說呢？」又好氣又好笑，只是面對輕鬆擊潰自己全力一擊的雷布朗多星人，哈迪斯怎麼也笑不出來：「那，然後呢？你又要再次統治宇宙嗎？就像當年一樣？但是光之國最近可是出來了不少能幹的傢伙們啊。」

似乎沒有聽見哈迪斯的話語，雷布朗多星人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下遠方：「拖延時間也太過拙劣了，這並不適合你，哈迪斯。我知道你和人類想要幹些什麼，但是我並不生氣哦？」

說著，雷布朗多星人甚至主動張開雙臂，讓自己的胸膛完全暴露在遠方UNT隊員的射程內：「來玩個遊戲吧。我會接下這次的攻擊，並且給哈迪斯你機會和安諾琪殘存的精神溝通，但是，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你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的。」

「哦？那我還真的得謝謝你的好心啊，雷布朗多星人。」

於是，在劃過天際的藍色光柱擊中雷布朗多星人防禦大開的胸前之際，哈迪斯也跟著悍然出手，藉助光柱的衝擊硬生生在雷布朗多星人給男槍製造出的幻境外層撕出來一個口子，而後向著裡面正在與娜塔莎歡聲笑語聊天的安諾琪伸出來了手掌：「安！別傻了，那並不是真實的世界！娜塔莎已經死了，你再不清醒一點，自己也會出大事的！」

「哎？」有些迷茫地抬起頭，安諾琪在認出哈迪斯后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老爹，是你啊……那也沒什麼的，外面的世界可什麼都不是，在這裡每個人都是幸福的，每個人都在發自內心的歡笑，這樣完美的世界，我為什麼要離開啊？」

微微愣了一下神，哈迪斯隨即嘆了口氣：「別傻了，安，這樣的世界是不可能的。只要是有智慧的活物，永遠都有著滿足不了的慾望，這種慾望到頭來必定會傷害到其他的生靈，無論如何都是如此。完美的世界不可能存在，況且，所謂的完美世界，是從誰的角度看？當你讓羊群獲得幸福的時候，就意味著狼群要餓死，反之亦然。這種所謂的完美世界，只不過是強行規定了每個人都必須笑出來的虛偽之地而已。每個人都要笑出來，不笑的人都是異端，你為什麼會眷戀這樣的無聊世界？」

靜靜看著身形逐漸虛幻的哈迪斯，安諾琪只是拉起一旁娜塔莎的手：「但是，這裡有她，也有更好的你，老爹。」

「……」

張了張嘴，哈迪斯什麼也說不出來，反倒是安諾琪輕嘆一聲，抬起頭用紅色的眼眸直視哈迪斯道：「罷了。老爹，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那是你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沒有幫我救下娜塔莎？都是因為亞波人的陷阱困住了你，對吧？」

察覺到安諾琪眼中的祈求，哈迪斯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自己的身形越發模糊，逐漸支撐不住時才緩緩開口：「不，我從一開始就察覺到這是亞波人的陷阱了。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去救援你們，只是因為我想看看光明與黑暗，你會選擇哪一側。」

於是，哈迪斯直接被安諾琪遠遠地拋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而在現實中，雷布朗多星人望著自己矛尖上不斷從穿刺處溢出金色粒子的哈迪斯，惋惜而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惜了，明明只要騙她就好了，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艱難地伸出手握住胸前的長矛，被捅了個對穿的哈迪斯淡淡一笑：「只是，不想欺騙她而已。」

「啊，這樣啊……那麼永別了，哈迪斯。」

下一刻，連帶著手上勉強凝聚出來的能量球，哈迪斯被雷布朗多星人從長矛上飛擲出去，一直突破了地球的大氣層也未曾停止，在幽暗無邊的宇宙中，緩緩飄向了那充滿火熱光芒的太陽。

…

…

那麼，來講講他的故事吧。

他自從出生以來，應該是父親的男人就對於害死了自己最愛之人的他成見極深，雖然說不上有多麼的憎恨他，但是應得到的愛與關懷肯定是無法表現出來的。

在冷漠父親最基本的照料下，他慢慢從無知之物成長起來，開始步入學堂進行學習和與他人的相處。然而，過大的力量導致他與同年齡段的人相處極為困難飽受歧視，長久下來，他最終無法忍受失去控制，力量的暴走直接殺死了欺凌者。

自此之後，他便被長老團決定強制休眠，他的父親更是領頭決定讓他以即將成人的姿態進入了休眠艙內，一睡便是數百上千年。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自己的父親喚醒，而理由僅僅是星球的能量源陷入了新的潮汐爆發期，需要適應了能量潮汐的他去前往穩定。

雖然百般不願意，但不想繼續休眠的他還是不得不同意了這次的任務，孤身一人前往能量塔進行穩定工作。

結果也不出所料，第一次獨自進行的工作的他由於缺少指點和經驗，讓這次的能量潮汐愈演愈烈，險些升級成比自己出生那年更具破壞性的波動。

最緊急的關頭，一個他從未想過的男人從塔底上來，握住他的手修正了產生偏差的部件，總算是避免更大災害的出現。

而作為代價，他的父親渾身被巨量的能量侵蝕，做完補救措施后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臨終之前，父親將母親最後的遺言錄音交給了他，並對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后溘然長逝。

「你長得，真的很像她……所以我才無法面對你吧。」

後來，任務完成的他在父母合葬的墓前一遍又一遍聽著遺言錄音，最後下定決心成為自己母親離世前所期待的高尚戰士。

於是，他從那天開始，認真汲取著圖書館里的信息，在逐漸能夠扮演好高尚戰士，扼殺自己真實一面的同時，也頓悟了該如何處理每隔數百年便會出現的能量潮汐——

——那就是，把能量潮汐釋放出來的不穩定能量貯存在自己這個適格者身體內，利用數百年的間隙慢慢消化或者排出。

就這樣，他根據母親的遺願成為了一名高尚的戰士，也為了父親的遺願而努力守護著這顆自己並不愛著的星球，每隔數百年能量潮汐即將爆發時便從休眠中蘇醒，將不穩定的能量吸納進自己體內后再用休眠的時間慢慢消化或者排出。

兩萬年過去了，他因為吸收的能量變得越發強大，而能量塔的不穩定性也與日俱增，到了後面更是每隔數十年就需要將他喚醒進行穩定，這也導致他體內的能量漸漸達到上限，對能量塔的穩定作用也越來越弱。

最終，經過星球上智者的計算，能量塔還有百年時間就會徹底失去控制，屆時整顆星球都會成為能量爆發的陪葬品。

面對找其他種族幫忙和尋找新家園兩個最優選項，向來不信任其他種族的阿布索留特一族自然選擇了後者，甚至不惜進行戰爭準備，搶奪適合成為新家園的星球。

對於長老團的決定，他並沒有辦法去干預——不，與其說沒有辦法干預，倒不如說他只是根據這顆星球居民的意願去行事，以此來保護這顆星球，至於這些決斷會招致何種後果，並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於是，他奉長老團的命令離開了這顆星球，在茫茫無邊的宇宙中苦苦尋找那一顆能夠讓阿布索留特一族佔領並繼續生活下去的行星。

在這期間，他幫助了一些人，也傷害了一些人，懂得了所謂的友情，甚至贈出了諾言的信物，但歸根結底，他也只是在根據命令尋找適合居住的行星。

直到那一頭，長老團的通訊再次響起，告訴他在某個名為M78的行星上找到了可以代替能量源的，名為等離子火花的穩定能量體，要求他去把其奪回阿布索留特一族的星球上成為替代品。

至於那顆被奪走了能量源的行星會有什麼樣的命運，這不在長老團的考慮之內，因此也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然而，在傳送到光之國，打敗了許多阻止自己的奧特曼，即將奪的等離子火花的前夕，這個宇宙中的傳說降臨了。

直至今日，他也沒有完全理解那一天傳說和光之國的高層為何會放過自己，但他還是信守諾言來到地球，對上面生存的名為人類的矛盾生物進行了調查。

在這期間，他又結交到了新的朋友，遇到了故友的遺子，見證了一些美好的東西，目睹了一些醜惡的存在。也許是出於諾言，也許是處於對那顆星球的蔑視，他並沒有在這期間哪怕一次回歸故里，直到再次遇見那位紳士風度十足的朋友，從他口中得知了自己長久以來守護的星球因為意外而毀滅殆盡。

聽到這個消息，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示，不光是因為在過去的書籍中沒有學到，也是因為自己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是該憤怒傷心自己的故鄉已經永遠離去，還是該慶幸放鬆長久以來束縛自己的鎖鏈終於消失？

他什麼都不清楚，直到返回地球后，看到了奇迹的誕生。

從那天開始，他變得渴望能夠親手創造出奇迹。

因此，他和朋友一起培育出新的生命，並且一直養育她長大成人，在這期間逐漸體驗到了無法理解，也無法描述的情感。

所以，直到她為了他人挺身而出的那一天前，他都認為自己錯了，也許讓她安安全全長大，成人，然後老去，自己再培育新的實驗體才是正確的。

可惜，她還是覺醒了，而自己的態度與好奇心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啊啊，真是的，到頭來什麼都不是的自己誰也救不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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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稍微有點不甘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