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死一回
常言道:大睡如小死,人死即是大睡。
何不苦睡了過去,第二天卻沒有醒過來,他生病了。
接連三天的忙碌,身心俱疲,又與那隻耗子有過一場遭遇,邪氣侵襲入體。小小的少年,焉能不病?
村醫在何不苦的屋裡,正在為他看病。此時何不苦面色潮紅,呼吸粗重。額頭驚人的燙,被子下瘦小的身子卻蜷縮成一團,還在微微的顫抖著。
村醫把過脈后,輕嘆了一聲,隨後熬了一副湯藥。葯熬好后,給何不苦灌了下去。
喝過葯后,見何不苦不再顫抖,呼吸也漸漸地均勻,村醫鬆了口氣道:「到底是吃過苦的孩子,身體底子還是不錯的。」
他站起身,慢慢地踱步,自言自語。
「看他這樣子,不像是受了風寒導致的生病,倒像是沾染了什麼邪氣,莫不是碰到了什麼妖物?」
「此地不同於別處,不知多少年沒能生出妖物來了,現在竟有生靈能吸收到靈氣,以致有了作妖的本事。看來我得找個時間上山一趟,把這些東西清理一番。」
村醫的自言自語聲越來越小:「已經過去太久了,看起來那道封印終究不能徹底封住那東西。如今它的妖力竟然能夠滲透到這裡了,以後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只是可惜啊,我已壽元無多,撐不了幾年了,在我死之前,一定得再加固一遍封印,這一次能撐多久算多久吧,我已沒有能力再多做些什麼了。當年就沒能滅了那東西,如今……唉。」
村醫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了。
沒過多久,何不苦慢慢醒轉過來,他轉頭看了看屋裡,見村醫正在屋裡坐著,便強撐著要起身:「村醫爺爺,您怎麼來了?」
村醫冷笑一聲:「哼!你別動了,就在那躺著吧。我要是不來,豈不是要被你小子成功把欠我的債給躲過去了?」
何不苦重新躺下,苦笑搖搖頭,沒說什麼。
村醫接著道:「你小子年紀不大,卻打的一手好算盤啊。想著就這麼一死了之,就能把生前欠的東西給清了?」
何不苦想解釋一下:「我……」
還沒等他說話,村醫就把他打斷了:「我告訴你,你想的也太美了,這世上沒這麼好的事情。死多容易啊,活著才難。你小子想躲?我偏不讓你如願。你就給我好好撐著吧,記著,就一年的時間,你不準死。無論如何也得把我的二十兩銀子給還上,等還上之後,你愛死不死,沒人攔著你。」
說完也不給何不苦說話的機會,一甩袖子,出去了。
何不苦早就習慣了這老頭的冷言嘲諷,也不以為意。
少年的身子養的快,又或者村醫的葯確實好用,何不苦當天就能下床了。
第二天他照舊上山去了,沒辦法,欠了那麼多銀子,不努力採藥,何時才能還上?
何不苦在進山的路上看見了一隻死耗子,正是那天晚上他碰到的那隻。何不苦對它仍是心有餘悸,便把它踢到了叢林深處。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便把它埋到了一棵大樹下,眼不見心不煩嘛。
冬天的葯本就難采,這一趟進山採到的葯更是少得可憐。好在運氣不錯,撿到了幾隻死掉的野兔山雞,能給自己改善一下伙食。
說來也奇怪,大冬天的這些山中禽獸本就少,而且還都把自己深深地藏起來,尋常一隻也難見到。這一次他竟然看到了十幾具禽獸屍體,什麼都有,看樣子還都是剛死不久。
有蛇,鼠,黃皮子等,體型在它們的族群中都不算小。
許多東西的肉都不幹凈,何不苦沒敢撿,就只撿了幾隻看起來「面善」的東西。
這一趟進山收穫不小,何不苦心情不錯,便也不再多逛,回家去了。
回到家,何不苦只給自己留下了一隻野兔子,剩下的東西打算都送到村醫那裡。
到了村醫住處,何不苦把東西放下,說道:「村醫爺爺,今天藥材採的少,但被我撿到了幾隻野物,給您送來,您看看這些能值多少錢?」
村醫看了看他手裡的東西,似乎不太高興,沒好氣地道:「你小子運氣倒還真不錯,哼,死了的東西不值錢,便給你抵半貫錢吧。」
五百枚銅錢為一貫,大約合一兩銀子。半貫錢就是二百五十枚銅錢,也不知道是說誰二百五呢。
何不苦知道這些東西的市價不止這些,若是賣到鎮上的酒樓里能多一倍還不止。他也沒計較什麼,今天的收穫比起採藥可多多了,於是放下東西就離去了。
等何不苦走後,村醫罵了一句:「他娘的,老子辛苦做的事,倒被這小子撿了便宜。」
接下來的幾天,何不苦每天上山都能撿到些野物,短短的幾天,竟然就抵了三兩銀子。
要知道,即便是每天都能採到滿滿一葯簍子的草藥,也得一個多月才能抵這麼多錢。
今天是大年三十,何不苦沒有上山。他起了個大早,把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按照規矩,家裡有人過世,前三年不能貼春聯,所以他也就沒準備。往年他都是拿著一小袋糧食,請村醫給寫的。
這幾天撿到的野味,何不苦留了不少,今天他準備給自己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小小的少年做這些事情極為熟練,剝皮,剁塊,下鍋,放上一粒大鹽塊,燉了一鍋肉湯。由於沒有香料,所以肉有點腥,但少年還是吃的很香。
晚上吃過飯以後,何不苦一個人坐在屋裡,爐子里的火今天沒有熄滅,今天他要守歲,給自己守歲。
以前的這一天,娘親都會給他講一些古老的故事。說那除夕的由來,指著滿天的星辰,告訴他,每一顆星星都承載著地上一個人的思念。何不苦透過窗戶,望向天空。心裡想著,娘在天上應該也在思念著自己吧,正如自己思念她一樣。
想著想著,他露出了笑容。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個孤獨的瘦弱身影,就這麼烤著火,喃喃自語。
「娘,今天過年了。不苦十四歲了,是大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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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二年的正月初七,壓歲村裡突然來了幾個外鄉人。
這些人衣著華美,男的英武非凡,女的飄飄如仙,就算是老人,也個個是鶴髮童顏,出塵脫俗。
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親昵地摟著一個老嫗的胳膊,嬌聲道:「師父,咱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啊,窮鄉僻壤的,半點靈氣也沒有。」
老嫗眼神慈祥,笑道:「靈兒丫頭,這裡啊,乃是一處秘境,師父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像這樣的秘境,看似平凡,說不定就會有什麼了不得的大機緣呢。」
一旁背劍的年輕男子也笑道:「是啊師妹,像這種秘境,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說這秘境之外的法陣,就不是一般人能布出來的。蠻力幾乎不可打破,要不是師父她老人家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進來的陣眼,咱們想進還進不來呢。」
名叫靈兒的丫頭驚道:「那這裡豈不是有絕世高人嗎?」
老嫗笑著道:「不一定的,像這樣的絕世法陣,一般只有上古的大能才能布的出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想必這位大能早已羽化了。如今咱們只要能夠找到這位大能留下的只鱗片爪,就算是大機緣了。」
靈兒笑容甜美,說出的話卻令人心驚:「這樣啊,那這裡要是沒什麼厲害人物的話,咱們能不能殺光這裡所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