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布局人
顧清的適應能力很強,作為強迫症的患者,此時已經能夠用比較泰然的心情,安穩的呆在這個混亂的辦公室里了,雖然為此付出了額頭一直在冒汗的代價。
相對髒亂差的環境而言,沈亦白神一般的思維和腦洞,顧清適應起來就沒那麼費力了。
無視就好…無視就好…
「庸子說說你的看法。」
在沈亦白看來,顧清這傢伙就是喜歡故弄玄虛,有啥話你就直說唄,還偏要提問來難為人。
可顧清卻是認為自己在言傳身教,增加參與感,幫助邢子庸這個可塑之才建立信心。
「兇手將葉小曼殺害埋屍,但是這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看到了。他在兇手離開后,將葉小曼的屍體挖出來沖洗乾淨,還換上乾淨的衣服,送到夜總會的化妝間里,按照生前的姿勢擺放。希望她即便是死去,也要保持最美麗的姿態。送回屍體是在夜間,夜總會裡關著燈的,烏漆嘛黑的,不是特別了解夜總會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那種環境里找到位於二樓的化妝間。所以,這個人有可能就是夜總會裡的人!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能打開化妝間的門鎖並將其反鎖,內部人想要找機會配一把相同的鑰匙總是很簡單的。還有他清理地板上的痕迹,因為怕通過腳印暴露身份!」
「嗯!不錯,分析的很好,還有嗎?」
顧清鼓掌笑問道。
「額…暫時就想到這麼多,嘿嘿!」
邢子庸不好意思的撓頭笑道,臉色卻是因為興奮而有些發紅,眼睛裡面更是閃著光。
「那就由我來重新做一下梳理。二午夜十二點至凌晨二點期間,兇手將葉小曼殺害,然後掩埋屍體離開。這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看到,為了方便講述,姑且叫他祭奠人。祭奠人也許是正巧路過看到,也許是提前得知葉小曼即將被害的消息,趕去時發現葉小曼已經死亡。我個人更傾向於後一種猜測。於是挖出葉小曼的屍體,將其恢復成生前的模樣送回到夜總會。額…我突然又有了一個想法,也許不是祭奠,而是宣戰!」
顧清突然停頓了一下,眼睛里可開始閃現光芒。
「如果只是祭奠的話,完全可以找一個風水絕佳的地方將屍體埋葬,沒必要送到夜總會。因為無論如何清理和美化,死了就是死了,死相總是難看且讓人覺得恐怖的。何況還要被法醫檢查和解剖。這與祭奠的猜想是相悖的。所以,他不是祭奠,而是宣戰…不對不對。即便是宣戰也沒必要如此折騰葉小曼的屍體,這樣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顧清低著頭托著下巴,在黑板前來回踱步,嘴裡喃喃有聲。
刑子庸又開始啃大拇指的指甲,眉頭緊皺。
沈亦白看看左邊,再看看前面,突然有一種被孤立的感覺。
「如果我是那個人的話,把葉小曼的屍體推到前台來,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引起關注,不會讓葉小曼無聲無息的死去。」
聽到顧清的喃喃自語,刑子庸突然插嘴說道。
「擾亂兇手的心神,讓他疑神疑鬼,方寸大亂,從而露出馬腳。」
顧清自己又補充道。
「這個人應該親眼目睹了葉小曼被埋的過程,所以他一定看到了兇手的模樣。可既然明知道兇手是誰,卻還如此大費周章,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兇手的勢力很大,憑他一個人的能力無法為葉小曼報仇。」
刑子庸感覺自己在顧清的引導下,思路越來越順,越來越開闊,同時也越來越自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布局,他要讓兇手感到迷惑、恐慌甚至恐懼,他在逼迫兇手自亂陣腳,他是在為自己製造報仇的機會!」
通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顧清停下腳步,站在刑子庸面前與他對視,同時一字一頓的說道。
「所以,他不是祭奠人,也不是宣戰者,他是在布局,他是——布局人!」
「額…所以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發了半天神經,就是給一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起了個綽號?」
沒聽懂兩人說什麼的沈亦白,適時插嘴,以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不不不!這很重要,搞清楚布局人將葉小曼屍體挖出來並擺放在夜總會的目的后,就更有把握猜測到他下一步的行動。不過這個也暫且先放一放,我們接著來捋順案情。」
解開了最令他感到困擾的謎團,顧清神情振奮了許多。
「還捋順啥啊,都講到發現屍體了。後面就是咱倆下火車,回警署,看屍體,然後我坐在這看你們兩個發神經。」
「還記得我提出的四個疑問嗎?前三個疑問已經得到了合理的解釋,第四個疑問剛剛庸子猜測的很有道理,布局人之所以擦去地板上的痕迹,就是擔心腳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布局人一定是葉小曼身邊經常出現,甚至跟她非常親近的人。」
「其實除了我提出的四個疑問,還有幾點線索也非常有價值。首先,葉小曼的屍體剛被發現時,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正在滴水,地板上也積了一灘水跡,這說明布局人清理屍體的時間和屍體被發現的時間相距很近,這裡有沒有假髮?」
顧清突然問道。
「啊!我好象在法醫室看到過,不過應該不是假髮。」
刑子庸愣了一下后答道。
「去拿過來,我們做一個實驗。」
顧清催促道。
「不是吧顧哥,這大半夜的你讓我一個人去法醫室?裡面還有兩具鮮活的屍體呢!」
刑子庸苦著臉呻吟道。
「臭小子什麼時候變成膽小鬼了,我陪你去。」
做了半天旁觀者的沈亦白,終於等到了只有自己能夠勝任的工作,踹了刑子庸一腳后,站起來威風凜凜道。
「殺人的都不怕,還能怕被殺的。」
說罷,拉著刑子庸就直奔一樓法醫室。
顧清的目光在髒亂的辦公室里掃視一圈,覺得也該出去透口氣了,便也跟了過去。
兩個法醫都已經下班了,法醫室的門自然也上了鎖。
來到法醫室門前,沈亦白推了刑子庸一把。
「開門!」
「頭!我沒鑰匙。」
「屁話,我還不知道你沒有鑰匙,你不是會撬鎖嗎,撬開!」
「身為一個警員,在警署裡面撬法醫室的鎖,頭你不覺得這事很詭異嗎?」
刑子庸苦著臉道。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皮癢了!」
沈亦白作勢摩拳擦掌,嚇得刑子庸一縮脖子,取下胸前佩戴的警號牌,將背面的別針插進鎖孔里,鼓搗了幾下后,喀的一聲,鎖環跳起,鎖頭就被打開了。
「嘖嘖嘖!庸子還有這手藝。」
顧清嘖嘖稱奇。
法醫室里只有解剖台上的燈光明亮一些,其他地方都是昏暗一片,環境氣氛著實有些瘮人。
刑子庸其實膽子並不小,之前嚇得沈亦白臉色發青的胎兒肉球,他就拿著端詳了好一會。
只是法醫室這種環境,敢於深更半夜單槍匹馬進來的,已經無關乎膽大膽小,而是到底是不是個正常人的問題。
只有傻子才會無懼無畏吧!
當然,法醫除外。
此時有顧清和沈亦白兩個大活人站在門口陪同,刑子庸就從容多了。
他先到柜子里取出一副乳膠手套戴上,然後朝一處陰暗的角落裡抹去,過不多時就翻身回來,雙手捧著一塊留著長頭髮的死人頭皮。嘴裡還不聽的嘟囔著。
「有怪莫怪,都是為了破案,還死者一個公道,還請見諒。」
「這份人情記在葉小曼身上,使她欠你的。」
沈亦白也像模像樣的對死人頭皮說道。
顧清不信鬼神,可二人的這副做派配合此時的光線氣氛,還是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催促快些離開。
回到三樓辦公室,顧清指揮著刑子庸將死人頭皮上的長發淋濕,然後掛在不通風的走廊角落。
三人記下此時的時間后,回到屋裡繼續逐項分析線索,整理案情。
「在實驗結果出來之前,我們暫時假設,濕透的頭髮達到發現葉小曼屍體時的那種狀態需要半個小時。發現屍體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二十分,往前推半小時,那麼布局人應該就是七分將屍體在化妝間里擺放好。葉小曼死亡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到凌晨兩點,暫時認定為十二點。從十二點到早上七分的這七個多小時里,布局人先是將屍體挖出來,去葉小曼的家裡取衣服…」
「等一下!」
這次是沈亦白出言打斷,舉手提問。
「為什麼是去葉小曼家裡取衣服,隨便找個裁縫鋪或有女人的人家,進去偷一套也是有可能的吧。」
沈亦白其實並不笨,只是以前他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就能破獲絕大多數案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也懶得動腦子去思考了。
經過這麼一會功夫的熏陶,沉睡的腦細跑已經開始逐漸活躍起來,也慢慢的能夠跟上顧清的思路了。
「沈探長能提出這樣的問題,說明你有認真聽講,值得表揚。那麼就讓刑子庸同學來解答你的疑問。」
沈亦白臉唰的一下就成了青紫色,跟法醫室里的葉小曼幾乎不相上下。
搞什麼?
把老子當作小學生了嗎?
而且還是學渣的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