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跨越時空的一幕

廢墟。

一座貫穿整個地下世界的廢墟。

當周離一行人穿過那片黑暗森林，走到如壑谷般的地下中心時，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現出同樣的情緒。

驚愕。

所有人都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個廣袤而又毫無生機的世界之中，竟然會出現文明的痕迹。

「這是···」

周離走上前，看著面前那崩塌的宏偉建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城堡？」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風格。」

一旁的艾露瑪和周離並肩而立，她微皺著眉，作為曾經接觸過一知半解之書的人，她對於大陸上很多建築風格都有所涉獵，但唯獨面前這座建築，她毫無印象。

姜琦抱著長槍，眼中除了震撼外邊只有疑惑。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東方三庭人，他從未聽說過淮水下有這樣一個空洞，更無法相信，這空洞如此廣袤，竟然還會有文明的痕迹。

連綿不絕的廢墟，明顯有著獨特風格的建築，黑色的漆面，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周離一行人展示，這裡曾經有過一個輝煌而璀璨的文明。

伸出手，手掌觸碰到黑色的石塊，周離感受著手心處的冰冷，心中的疑惑愈發深厚，不知為何，在穿過黑暗森林后，他總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而當他看到這片古建築遺迹時，一種莫名的心慌讓他十分錯愕。

到底是什麼？

「我要去看看。」

周離放下手，轉過身，對眾人道：「你們如果擔心的話就留在這裡，我會給你們創造結境。」

艾露瑪沒有任何猶豫站在了周離身邊，而托蕾亞也習慣性地跟著艾露瑪走上前。姜琦從震驚中回過神，看著想要進入這片廢墟的周離三人，開口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姜琦，我不瞞你。」

周離看著姜琦，平靜地說道：「我能感覺到，這片遺迹和我有共鳴，所以，你不用冒險。」

在確認之後，周離發現，那心慌不是恐懼，也不是疑惑，而是一種莫名的嚮往。他想要進入這片遺迹，心中一個莫名的聲音不斷地提醒他，遺迹之中有他想要知道的東西。

「這不是冒險。」

扯了扯衣領上的刺繡，那是一個小小的柳葉，用綠線和藍線交織縫上的。姜琦看著周離，語氣沒有了往日的淡漠與冷靜，取而代之的，是堅毅。

「我有不得不進入的理由。」

姜琦凝視著周離，緩緩開口道：「我在看到這片遺迹的時候，庭主魂靈說話了。」

「嗯？」

周離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庭主魂靈竟然依舊存在，「他說了什麼？」

「他告訴我···」

姜琦遲疑片刻，隨後開口道：「他說讓我好好想一想，我要的到底是什麼。」

手指輕輕摩挲著柳葉刺繡，姜琦咬了咬牙，直接開口道：「我能感覺到，這片廢墟中有幻人的氣息。如果魂靈暗示的是正確的，那麼這裡就有拯救幻人的辦法。」

姜琦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驅逐幻靈，也沒有想過解決他們。這個從來都一副冷冰冰模樣的少年將軍自始至終，想要的只有拯救。

「那就走吧。」

周離沒有拒絕姜琦，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姜琦衣領上的柳葉，笑了笑，隨後轉過身向著廢墟中走去。

四人踏入廢墟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一種有些割裂的錯愕感，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幾人面面相覷，都看得出對方和自己也經歷了同樣的事情。

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是在打起精神后，眾人便更加小心了起來。這座遺迹的規模遠比眾人想象中還要大，也比預料中還要殘破。

碎裂的磚牆，已經腐爛到只剩一灘灰燼的鍋鏟，看不清原貌的木床。周離看著一旁四分五裂的石鍋，還有不遠處像是灶台一樣的土塊，眼中閃過一絲哀傷。

好像，我來過這裡。

一個大膽且瘋狂的念頭突然出現，讓周離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閉塞。他感覺自己對這個地方很熟悉，似乎每一個街道，每一個房屋都親眼目睹過一樣。可是真當他開始閉上眼感受這一切的時候，那種發自骨子裡的陌生感卻又讓他回歸現實。

「這好像是一個城市。」

艾露瑪輕輕擦去石頭表面的灰塵，露出上面的文字，看著那模糊不清的字元，她微蹙秀眉，輕聲道：「這上面的文字好像是大陸語，但···缺失的太多，已經看不清了。」

「這就是一個城市。」

周離抬起頭，看著那空中缺失的孔洞，緩緩開口道：「那些洞里本應該是發光苔蘚，人工種植，模擬光源用的。但是在沒有人維護后，這些苔蘚就腐爛，最後消散了。」

「怪不得。」

一旁的姜琦點了點頭，「我方才就一直在想這座城市用什麼照明，現在看來，路燈應該是做不到全面覆蓋了。」

「嗯。」

周離點點頭，他走到一個像是商鋪的廢墟旁，俯下身，拾起那脆弱的布袋子，輕輕一捻，布袋化作粉末消散殆盡，「看這種情況，這個遺迹至少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上千年···

聽到這三個字的一瞬間，姜琦有些恍惚。他越來越感到難以置信，還有一種莫名的慌亂，千年前的璀璨文明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下，最後只剩下這一片荒蕪的廢墟。

「有一個問題。」

周離直起身，環顧四周，開口道：「這裡的人呢？」

對啊。

不僅僅是姜琦，就連一旁的托蕾亞都愣了一下。他們這一路以來見到的都是城市的廢墟，有碎石、磚瓦還有各種各樣的傢具或器材，可唯獨沒有見過任何與人有關的東西。

要知道，骨頭是一個很難被分解的物質，更何況是在地下世界這種分解者極少的地帶。所以，這座城市裡沒有任何屍體遺骸，是一個很不尋常的事情。

想到這裡，托蕾亞心中頓時升起警覺。就在她抬起頭準備看一看高處的地點時，她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身影。

「是誰？！」

托蕾亞的聲音響起的剎那，她手中那柄長槍已經刺向了半空。可當長槍深深地沒入石牆之中時，她才發現，那半空中只有殘缺的石牆，根本沒有什麼人影。

「什麼情況？」

托蕾亞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眾人一驚，立刻擺好了架勢，但當他們看向托蕾亞長槍沒入的地方時，則發現什麼也沒有。這讓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周離則看向托蕾亞，對她問道：「是看到什麼了嗎？」

對於托蕾亞，周離已經不再是最開始重生時那種發自骨髓的恨意了，甚至說，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了解對方的人。他知道，托蕾亞突然暴起絕對有她的理由，大概率，是她看到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托蕾亞微皺著眉，揮手，長槍直接落在她的掌心中。她有些遲疑，似乎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遇到了什麼，「那個人在半空中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識地扔出長槍，他就消失了。」

「人影···」

周離知道，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中，任何的線索都不能忽視。他沒有認為這是托蕾亞神經緊繃而看錯了東西，畢竟這個少女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目前來說最強大的職業者，她的觀察力絕對不會允許錯視的出現。

「我也不太清楚。」

揉了揉眉心，托蕾亞壓下心中的疑惑，方才只是那一瞥她並沒有完全看清對方的神色或體態，但是，她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我···好像認識她。

「走吧。」

長舒一口氣，周離輕輕用手指揉捏著一顆灰塵，輕聲道：「或許在這座遺迹的深處，有著所有的答案。」

眾人進入了一片像是主幹道一樣的道路，這條道路周圍都是坍塌的房屋，房屋同樣沒有遺骸，裡面的陳設都保持在了人們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在觀察很久后，周離得出了結論。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突然消失的。」

輕輕用腳踩碎瓦罐，周離看著整齊的碎片，沉聲說道：「如果是逃亡的話，這片廢墟太乾淨了，而且這些人家中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的變動，東西掉落的位置也都是本應該在那個地方使用的。」

「所以，這些人都是突然消失，沒有任何徵兆與痕迹的，對嗎？」

看著眼前這充滿歲月痕迹的廢墟，姜琦難免有些唏噓，「這座城市，到底經歷了什麼···」

突然消失。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一剎那，艾露瑪突然有些恍惚。她感覺自己似乎見過什麼，也聽到過什麼一樣，可是無論她怎麼回憶，腦海里都僅僅只有四個字。

到底是什麼呢···

片刻后，艾露瑪回過了神，她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想到了什麼，遺忘了什麼。

在穿過一道宛如城門一樣的建築殘骸后，眾人頓時柳暗花明，一座宏偉而又破敗的城堡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在那殘破的巨大石門上，一道貫穿似的痕迹讓人不寒而慄。

牙···

就在眾人疑惑這到底是怎樣的力量和攻擊能做出如此恐怖痕迹的時候，一旁的托蕾亞眼中卻浮現出了一抹驚愕。

這個貫穿的痕迹模樣，她有印象。

「月舞者···」

半晌，托蕾亞幽幽地說出了這三個字。頓時，一旁的周離也明白了什麼似的，開口道：「沒錯，這是月舞者口器的貫穿痕迹。」

是的，造成這種可怕痕迹的，正是已經毀滅的死幽之神的使者——月舞者。在木奇之戰中，月舞者和它的死幽軍團不斷地在木奇之中屠戮生命，如果不是托蕾亞那時跑了出來，依靠她體質的特殊不斷與月舞者周旋，可能木奇早就徹底崩潰了。

而現在，那恐怖的怪物留下的痕迹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來吧。」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少女聲音從城門之後響起。

「是誰？！」

姜琦頓時舉槊一揮，一道蒼藍的力量噴涌而出，直接將石門推開。在那門后，眾人看到了一個身著白裙，有著褐色膚色的少女。她的容貌隱藏在了陰影之中，一種無法言喻的氣質彌散在她的周圍。她似乎在看著眾人，開口道：

「來吧。」

「城堡之中，有你們想要的答案。」

在說完這句話后，少女就這麼消失在了眾人眼前。沒有任何的預兆，甚至連痕迹都沒有留下半分，她就這麼突兀地消失了，就像是被人從空間上裁剪了下來一般。

在少女消失后，托蕾亞突然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沉悶，一種悲傷彌散在她的心間。她看著那殘破石門后看不清顏色的地毯，還有那黯淡的掛燈，還有毫無生機的城堡，托蕾亞感覺到自己眼角處劃過一道涼意。

我···哭了？

托蕾亞怔住了，在眼淚彌散在她眼眶的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了那巨大的石門乾淨整潔地聳立在地面之上，恭恭敬敬地打開自己，門把手也在輕輕地晃動著。而在石板邊享受幽暗燈光的紅色地毯立刻跑到原來的位置上，將自己鋪開迎接著自己。伴隨著少女視線的掃過，那些原本幽暗的紫色燈光頓時更換顏色，溫暖的橘黃色遍布在整個城堡之中，原本陰森凄冷的城堡煥然一新。

那穿著白色長裙，肌膚如牛奶般絲滑的少女捧著花朵，可愛的容貌在花朵的襯托下更加嬌嫩。她看著自己，歪著小腦袋，眯著眼開心地笑著，露出那小巧的兩顆虎牙。

托蕾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可當眼淚消散后，那幻夢般的存在都瞬間化作氣泡炸開，一切都消失了。石門殘破不堪，燈已經黯淡，那條地毯也失去了自己的顏色。那個永遠都迎接著自己的女孩，也消失不見。

抬起頭，看著那彷彿連接著這片地下世界的殘破高塔，托蕾亞有些恍惚。她的腦海中明明一片空白，可無數的「回憶」卻不斷地衝擊著她。她想要開口，話到了嘴邊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走吧。」

周離向前走去，他沒有回頭，平淡地說道：「這裡，會有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托蕾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