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樂生活 第六節 何曉寒
一個星期後，我找了我班一個叫何曉寒的女同學來給我做伴。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是以前的代課老師兼臨時班主任任命的，一直都很受大家的擁護，我接任了班主任一職之後依然還是由她來當這個學習委員。
這個與我同姓的女孩今年十三歲，個子打到我的腋窩，梳著一條馬尾辮兒。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不過可是個少見的單眼皮。高挺的小鼻子，適中的嘴，既不是櫻桃小口，也不是長長的大嘴巴。瓜子臉，尖下巴，小耳朵，皮膚自然有著農家女孩的共同特徵，那就是有一點兒黑和粗糙。她雖然只有十三歲，但卻發育的蠻好，身材很標誌，說話聲音清而甜脆，是那種好聽的少女之聲。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自然學習也很好，有一點是我特別喜歡的，那就是她性格比較開朗活潑，容易使人接近，這也是我為什麼選她給我做伴兒的最重要原因。
陸校長給我從村部要的那張小鐵床，我們兩個人睡在上面正合適。有了這個何曉寒陪著我，晚上我可以睡的踏實些，不用再拿面巾紙團塞住耳朵，也不用心驚肉跳地蒙起被子來睡覺，不僅如此，兩個人之間還可以談談心，聊聊天，以排遣漫漫黑夜所帶來的孤寂和無聊。
她給我做伴兒的第一個晚上，就從家裡給我帶來了很多農家小菜，她將一個裝滿菜的小手提鍋遞給我的時候說：「何老師，這是我媽媽做的菜，她說您自己一個人可能不愛做，就讓我給您帶了一些過來，希望您不要嫌菜不好。」
聽到何曉寒這麼說我感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而後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笑著說道：「老師怎麼會嫌菜不好，代我謝謝你媽媽。」
「不用謝，何老師，媽媽說如果您覺得好吃，她以後還會讓我帶給您。」
「老師相信你媽媽的手藝一定不錯，可是你回去告訴你媽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老這樣老師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沒關係的，我們這裡的人都喜歡幫助別人，如果誰家出了事情，大傢伙兒能幫的都會主動去幫的，要是您拒絕了媽媽肯定會不高興的。」
「那好，這事兒以後再說。」
「嗯。」
說著我這才接過她手裡的手提鍋。前些天陸校長幫我弄了箇舊櫥櫃，所以我的鍋碗瓢盆都放在了那裡，我找了一個大碗將何曉寒送來的菜倒在大碗里后，又將大碗放回了櫥櫃。隨後到水房把手提鍋沖洗乾淨放到了櫥柜上，待她第二天回家時帶回去。
一切整理妥當之後，我們便並肩坐到床上開始聊天。我忍不住輕聲問她：「曉寒，你知道夜裡山中那啾啾的叫聲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難道真的是人們所說的弔死鬼嗎？」
她聽了我的話居然笑個不停，那咯咯的笑聲像銀鈴般好聽，笑夠了之後她才回答道：「這裡哪有什麼弔死鬼呀，那隻不過是一種鳥的叫聲，誰告訴您這裡有弔死鬼的，何老師，您是不是被嚇過頭了？」
我笑著說道：「沒誰告訴我，只是我在大學里念書的時候，寢室里農村的女同學給我們講的故事，她說你們農村大山之中夜裡經常會有弔死鬼的叫聲，那叫聲就是這種啾啾的聲音，我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所以當時也根本不相信她所講的故事是真的，可是來到這裡當我第一次聽到這種叫聲時還是被嚇壞了，那聲音實在是太恐怖太可怕了。」
她聽完我的講述又是天真的咯咯一笑，而後說道：「何老師，您那個同學真能唬人，反正我是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弔死鬼，也不相信真的有弔死鬼存在，既然您也不相信，那您就不應該害怕。」
「我是不相信，只是夜裡一聽到那個聲音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害怕起來，不過以後好了，有你這個大膽的女孩給我做伴兒，我就真的不會再害怕了。」
「放心吧，何老師，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那我就先謝謝你這個小保鏢了。」說著我們便一同笑了起來。而後我拿出前兩天買的瓜子放到床上，與她一起享用起來。
我們一邊吃著瓜子一邊繼續說著話，我問道：「曉寒，你剛才說你不相信有什麼弔死鬼的存在，那你們村裡有沒有其他人相信這個呢？」
「有，當然有，而且好多，我們班就有好多個人相信，您剛來，只是不知道而已。」
「是嗎，那以後我可得要好好教教他們，可不能這麼迷信，你也要幫助那些迷信的同學不迷信起來才是。」
「嗯。」說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從剛才的對話中，說明你是一個唯物主義無神論者，是個進步好少年。」
「我不僅要做一個好少年，而且將來一定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好青年，一輩子都做一個對別人有用的好人。」
聽到這些話我心裡不禁為之一顫，為自己能教到這樣的學生而感到驕傲和自豪。想到這兒我誇獎地說道：「你能有這樣的理想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會成為老師，成為你們全家的驕傲的。」接著我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你爸媽都是做什麼的？」
「爸爸在鎮里上班，媽媽在家裡開了個小賣店，大哥和二哥都在外面上大學。」
「是嗎，那你家的生活條件在村裡可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了！你真幸福，有這樣好的家庭環境。」
聽到我的話她幸福地笑了起來。隨後她向我問道：「何老師，您爸媽都是做什麼的？」
我說：「他們都是大學里的老師，而我則是家裡的獨生女。」
「那他們咋把您送到這個破地方來了？」
聽到她那個破字我心裡不禁一緊，而後笑著說：「是他們鼓勵我來的，他們希望我能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出一份力，盡一份心，爭取和大家共同努力，把這個『破』地方變的好起來。」我也故意地把那個破字說的很重。
她聽后不禁又是咯咯地一笑，而後又對我說道：「我不喜歡這個破地方，這裡除了窮什麼都沒有，我要好好讀書，將來長大了離開這裡，也要把我們家裡人都帶出去，帶到大城市裡去生活。」
我用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說道：「大城市也有它不好的地方，那裡車多人多，交通擁擠，空氣污濁；而這裡也有它好的地方，比如空氣清新，環境優美，有那麼多的高山和森林，還有彎彎的小河，清澈的流水，多美好的地方啊。」
「那您是不喜歡城裡，喜歡這裡了？」
「城裡農村兩種地方各有所長，各有所短，談不上單單喜歡哪一個，只能是住在哪裡就應該喜歡哪裡，為哪裡奮鬥，否則你永遠都不會快樂的。」
「嗯，我明白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這裡太窮太落後了。」
「那你將來可以用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把這裡建設的和城裡一樣發達富裕嘛。」
她聽了我的話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真的，從剛才這番長長的談話中，我覺得這個何曉寒真的絕不是一般的農村小女孩，她有著比同齡人超前的觀念和思想，有著比同齡人更好的口才，相信如果不發生什麼意外，引導正確的話，將來一定會成為巾幗英雄的，我這樣在心裡一邊想著一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夜色漸漸濃重起來。這時我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對何曉寒說道：「曉寒，陪我去趟廁所好嗎？」
「好。」
說著我們一起帶著手電筒走出了校門。
自從昨天何曉寒答應給我做伴兒后，我就立刻請求陸校長晚上不要再鎖校門了：一則有何曉寒相陪我晚上不會再害怕，再則南面的大門有看學校的大爺把守，所以根本不會出什麼事兒，只要我們睡覺之前將校門從裡面閂上就可以了。還有一個就是由於廁所建在大操場的邊兒上，校門一鎖晚上我根本就上不了廁所，雖然前些天在星河大集上買回了一個塑料桶，但用起來極不方便不說，還弄得滿屋子都是味兒，因此最好的選擇就是不鎖校門。陸校長知道了我的苦衷之後，便立即同意了我的請求。
我與何曉寒上完廁所后，就沿著操場邊上慢慢地散著步，我們一邊走手電筒光一邊不停地在前面晃動著。此時此刻圓圓的月亮早已經升上墨藍色的天空，無數顆星星像一隻只小眼睛一樣在天上不停地眨著，皎潔的月光如同碎銀般撒在了地上，既便不開手電筒也照樣能夠看清腳下的路。遠處的山巒在月光中顯得那樣朦朧而神秘，如同剛剛畫就的寫意畫。
我們站在操場邊向山下望去，山下那點點的農家燈火與天上的繁星形成了顯明的對比，天上的星是那樣的多，數也數不過來，而山下的燈火卻稀稀疏疏的，很容易就能數出有多少來。這鄉村的夜是那樣的靜，靜的讓人感覺這並非人間，而是幻想中的一個地方。看到這兒我不禁感嘆地說道：「這裡真靜，和城裡宣鬧的夜晚真的沒法比。」
「那您喜歡這裡的晚上還是城裡的晚上。」何曉寒冷不丁地問道。
「我都喜歡。好啦，我們回去吧。」說著我們又回到了我的小屋。
回到屋裡后我們關好門就脫掉衣服熄燈上床躺下了。剛躺下不久那啾啾的叫聲就又傳了來，這時我趴到何曉寒的耳邊小聲說道：「你聽，那弔死鬼又叫上了。」
聽到我這麼說何曉寒立刻在被窩裡咯咯地笑起來，隨後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兩個笑過之後我摟著她說道：「好了，誰也不許再笑，趕快睡覺，明天要早起。」
「嗯。」何曉寒應了一聲便立刻不再說話，但沒過多久就又笑了起來，聽到她笑我也禁不住又笑，好半天之後我們才終於止住了笑聲。隨之屋子裡便真正恢復了寧靜，外面只聽到那啾啾的「弔死鬼」叫聲和遠處農家隱約的狗吠。
如此我和我的新朋友，也是我的新學生新室友共同度過了一個寂靜而美好的鄉村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