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靈炁
西院距離內院僅僅一牆之隔,牆上開了扇小門,連接兩個院子,而謝端的房間剛好靠近外側牆壁,故而姐弟二人,遠遠的便聽見宅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疑惑之下,不由起身出屋查看。
門房大爺一聽是縣尉大人,火氣先是消了一半,緊接著聽說大人出了事,則更是心頭大驚。
他匆匆拔了門閂,將宅門打開。
隨即便見一名絡腮鬍子的壯漢,腰間挎刀,身著公服,面相長得甚是兇惡,一身腱子肉,虎背熊腰,只需往那一站,就能鎮住大部分場面。
壯漢大踏步邁將進來,一眼便望見迎面走來的謝瑛姐弟,忙上前行禮,神情顯得有些憂慮。
「江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謝瑛見了他,又聽聞方才之言,連忙詢問。
「夫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大人他……」
縣尉大人慾言又止,猶豫片刻,長嘆一聲。
「都怪我沒用,沒有保護好大人!昨晚緝兇之時,大人不慎受傷了,眼下正在醫館醫治。」
此言一出,謝瑛瞬間大驚失色。
「什麼?怎麼會這樣?快帶我去。」
謝瑛此刻心急如焚,說著就要出門。
一旁的謝端聽到這個消息,同樣心驚不已,自己才剛來三天,姐夫就遭了災禍,何等諷刺!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掃把星呢!
跟隨在姐姐身邊,謝端一邊安撫著她不要著急,一邊由縣尉大人引路,出門直朝醫館進發。
縣尉,武職也,與縣丞主薄同為知縣佐官,掌管治安捕盜事宜,相當於現代的公安局局長。
一般上縣常設二人共同執掌,下縣一人。
本縣的縣尉姓江,名威,由朝廷親自派發到任,目的無非是內外相制,因為縣丞和主簿都是當地的,為避免地方豪強為禍,以此相互制衡。
他當年是跟隨李清一同到的任,乃是心腹之交。
林氏醫館,兩名衙役守在門前,一些來看病拿葯的百姓遠遠觀望,雖有疑惑,卻不敢靠近。
「大人,夫人!」
那兩人見了江威等人,連忙抱拳行禮。
江威也不理會他們,只是引領著謝瑛姐弟進入醫館,打眼看時,屋內有數名衙役正在包紮。
似乎經歷了一場惡戰,甚至還不敵受傷。
右側耳房,門窗皆掩,一名醫館學徒站在門外,見了他們來先是拱手施禮,隨即開口說道。
「師父正在為大人施針,還請各位稍待!」
聽到「施針」這兩個字,可見情況不容樂觀。
謝瑛雖然擔心,卻也知道大夫在施針救治之際,不能受到打擾,因此只是在門外靜靜等著。
「江大人,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姐夫身為一縣之令,怎會連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耳房的門窗緊閉,所以他們看不到裡面的場景,只知道大夫在救人,沒出結果之前,便只能候著,而趁著等候的工夫,謝端不由出言發問。
江威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知縣大人的小舅子。
「唉!此事說來,也怪我們兄弟保護不周,昨日大人帶著我們出城查案,正巧在葫蘆村發現了案犯行跡,我等上前追蹤,不慎疏忽了大人的安危,那案犯迴轉過來划傷了大人,之後便逃之夭夭了。」
他無奈的長嘆了口氣,對此並沒有隱瞞。
「哦?莫非是城裡孩童失蹤的案子?」
謝端此言一出,江威看向他的目光稍顯詫異,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畢竟這件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他能夠猜測出來,倒也不足為奇。
謝端正欲再問,房門卻「吱嘎」一聲的開了。
謝瑛見狀,率先跑了進去。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滿臉是細汗,眉頭緊蹙,將剛剛施過的金針收好,端起茶水灌了一口。
「林大夫,我家相公如何?」
她望了望病榻,李清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夫人莫急,老朽已用金針渡穴之術,暫時保住了大人的性命,至於後續情況,還有待觀察,不過夫人放心,老朽一定會儘力而為的。」
一聽這話,謝瑛頓時有些不淡定了。
「林大夫,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一臉的不敢置信,就這麼緊緊盯著他。
「唉!大人的傷勢並不重,只是內在狀況無比怪異,老朽行醫多年,還從未遇見過,我得去翻翻醫書,若是大人醒了,可以再喚我前來。」
老者一邊解釋,一邊搖頭嘆息,來到門外,又朝門邊的學徒吩咐,讓他拿葯進去包紮傷口。
謝瑛愣了片刻,來到榻前,雙目已然濕潤。
她沒有大喊大叫,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只是輕聲呼喚著相公,或許也是怕打擾到他。
僅僅是被人划傷,怎麼會如此嚴重?
謝端感覺有些不同尋常,當即邁步上前,一邊想著安慰幾句,同時查看起躺在床上的姐夫。
乍看之下,李清面色慘白,唯獨眼角邊有些泛紅,左前胸,三道血痕清晰可見,血倒是止住了,不過有滴滴不知名的黃色液體,微微泛出。
謝端湊上前去,細看之下,覺得這傷口不像是用利器划的,倒像是抓的,心中正兀自思索。
然而就在此刻,他腦海里的兩枚符錢忽然顫動起來,伴隨著道道輕鳴,彷彿受到某種感應。
「嗯?」
謝端心有疑惑,緊接著又似乎明白了什麼。
「夫人請讓一讓,師父讓我為大人包紮。」
門前的醫館學徒,此刻拿著調製好的藥膏以及紗布,來到病榻之前,準備幫李清處理傷口。
謝端趁勢,從他手上接過木盆,放至床邊。
「我來幫你!」
學徒見狀,倒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點頭應允。
盆里的水與帕子都是蒸煮過的,以此來清理傷口,能降低感染的風險,畢竟古代條件有限,也不能奢求太多。
趁著擦拭的間隙,謝端掌心隔著帕子,接觸到李清的傷口,心念一動,默念口訣,陰陽符錢發力,謝端只感覺一股冷氣,透過掌心,被吸入自己的體內,隨後有目的性一般,注入了符錢。
簡單來說,他的身體,便等同於一根導管。
只是片刻,那道冷氣便徹底被吸收殆盡,因為原本就殘留不多,同時還極其的微弱,而在吸收的過程當中,那種感覺,謝端感到有些熟悉。
這與當初他在山神廟遇險,符錢顯聖之初,在他身上弄出的灼熱吸收之感,可謂一模一樣。
他思忖之下,恍然明白,想來自己不經意間,身上也沾染了這種靈炁,符錢其實是先吸收了自己身上的靈炁,然後才被徹底的激發。
只是他這一路走來,除了幫人斂埋屍體,接觸的死人比較多之外,也沒別的了。
難道說是埋屍時,意外沾染上了死人的陰氣?
那無頭殭屍找上自己,也是因為被此吸引?
仔細想想,倒確實有這個可能,而且也只有這種解釋說得通了。
照此看來,陰陽符錢認他為主,也並非偶然。
做完這些,謝端再看時,只見李清先前傷口流出的黃色液體不再泛出,他的面色也有所好轉。
看來造成他情況如此嚴重的不是外傷,而是深入體內的那一道冷氣。
謝端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那所謂的幕後案犯,恐怕不是尋常人等,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因為符錢只對各種「靈炁」起反應,而普通人的身上,有精氣、陽氣、元氣之類的說法,但這些只是「氣」,而並非「炁」,二者的性質也不同。
靈炁的話,經過這幾天的鑽研推敲,在謝端看來,應該只有那些成了氣候的異物才會有,比如鬼有陰氣、妖有妖氣,亦或者是之前碰到的無頭殭屍,兼有屍氣等等,可歸於靈炁一類。
只有這些氣,才能夠被符錢所吸收煉化。
那麼照此說來,傷害李清之物,極有可能是成了氣候的異物,而並非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