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隔空飆戲
冬夜的皇宮除了偶爾金刀衛巡邏的腳步聲外,沒有任何聲響,靜的可怕。
可饒是如此,楚牧卻靜不下來。
每天夜裡他都會盤腿打坐靜心半個時辰,原本是為了壓制體內的劇毒,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每次靜心下來讓他很是舒服,即使結束了他也會安靜下來思考一些問題。
可今天他卻怎麼都無法進入靜心的狀態,馬上就要朝覲了,幾個棘手的人物已經快到京城,根據各方面情報顯示,無論是烏薩那個世子還是西原的明律都可能會趁機製造一些麻煩出來,更別說目前不知去向的那位資深反賊西門守業。
還有自己的接頭人,他曾經說過朝覲期間或許會再次現身,而到現在卻沒有他的消息。凡此種種都讓楚牧惴惴不安,根本無法靜心下來。
不過楚牧的不安終歸只是心理上的,而小八的痛苦卻是生理上的。
入宮這麼久,小八早就發現楚牧每天晚上都會一個人偷摸靜心一下,既然楚牧沒有明言,小八也純當不知,反正楚牧每次讓他出去的理由,都是說小八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他去御膳房宵個夜。既能出去透透氣看看宮女姐姐還能奉旨宵夜,小八不要太爽。
可有時候也會出現一點小意外,比如今天楚牧提前開始了靜心,他以為和小八有默契,小八也正好那時候出去了。可小八真沒那個默契,他純粹是白天吃多了去上個茅房,一回來發現楚牧靜心上了,他也不好進去打擾。初冬的寒風吹得小八瑟瑟發抖,身負護駕重責他也不能走遠,只能在寒風中乾耗著。
小八感知之力極其強大,早就察覺出楚牧壓根就沒有進入靜心狀態,他心裡也納悶,怎麼靜個心都這麼難,眼睛一閉不就完了么!
作為天下為數不多能將靜心和睡覺同時進行的人,小八自然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無法靜心,要知道他如今不光能一邊睡覺一邊靜心,甚至還能順帶著做一個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會做的難以言說的那種美夢。小八大概不知道,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需要在靜心完以後還得去洗褻褲的奇才…………
就當小八已經凍得快不行的時候,孟達來了。胖子看出了小八凍得瑟瑟發抖,但卻不理解。
「你為什麼會這麼冷?」胖子笑著問道。
「因為我出來上茅房穿的少,您應該知道穿的多了上茅房不方便,還得脫……」
「罷了,茅房那些事的細節不用說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不運功呢?」胖子又問道。
聽到這話小八顯然愣了一下,心想對啊,可以運功自熱軀體的啊!
一瞬間小八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蠢,為了避免尷尬他趕緊喊了一聲,「陛下,總督衛來了!」
一聽說孟達來了,楚牧趕緊起身召喚孟達入內。
「怎麼樣,是有安國公的消息了么?」楚牧急切的問道。
孟達點了點頭,道:「回陛下,剛剛得到的消息,安國公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楚牧想了想又問道:「他之前去哪兒了,真是去和西原人見面了么?」
孟達笑著回道:「臣在西原使團和烏薩使團周圍加派了不少人監視,可以肯定安國公今日沒有去找他們!」
「那西門守業去哪兒了?」
「等我們發現安國公時,他已經進入了南興縣城,不過根據他來的方向,臣判斷他去過興山!」
「興山?」楚牧知曉興山那一片大多數都是權貴的莊子,蹙眉道:「他去見哪位大臣了?」
孟達嚴肅了起來,道:「陛下,前幾日莊子那出了事,臣便派了數位監門高手隱蔽埋伏在那附近,可他們都沒有見過安國公!」
「哦!那他去哪兒了,興山那片除了那些莊子還能有什麼東西,他……」楚牧忽然想到西門守業去的地方,問道:「你是說他去了那裡!」
孟達點了點頭,道:「這正是臣要向您稟告的重要情況………」
……………………
冬日的夜總是漫長的,但無論多麼漫長終有迎來光明的一刻。
當陽光灑向人間的一刻,西門守業已經穿著整齊的走出了房門,清晨的陽光並不暖人,但似乎卻已經將他的煩惱全部驅散。
昨天夜裡西門守業借酒澆愁哭得很是傷心,即使是跟在身邊多年的武先生也沒有見過這般的安國公。
武先生擔心了一宿,畢竟今日皇帝要親自出城迎接之,生怕西門守業酒喝多了會出什麼岔子。可當他看到西門守業時便知道自己多慮了。
「武先生昨晚睡得可好!」西門守業笑著問道。
武先生看著一臉微笑穿戴整齊的西門守業,要不是一雙眼睛有些紅腫,武先生或許都會懷疑昨晚上西門守業抱著他大腿哭是在做夢。
「勞國公惦記,我睡的很好,還擔心國公……」
西門守業哈哈大笑起來,道:「昨晚上出醜了,還請武先生為我保密啊!」
「國公說笑了,那般也是人之常情。人言敢愛敢恨方才真性情,可敢哭敢笑又豈不是真丈夫?」武先生笑著道。
西門守業點了點頭,道:「先生是懂怎麼讓人下台階的!哈哈哈!」
「國公,昨晚飲酒甚多,我已命人準備了熱湯,您去喝點暖暖胃!」武先生說道。
西門守業擺了擺手,抬頭看著太陽,道:「不喝了,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
「時候還早吧,南興到京城,乘車不到一個時辰便至,不用這麼早去!」
西門守業卻沒有聽他的,徑直走向了大門后,邊走邊說:「還是早些去好,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見見我那位外孫了!」
楚牧打了個噴嚏,他懷疑有人在背後罵他或者占他便宜。
……………………
皇帝要出城迎接安國公的消息在四維門刻意的宣揚下,很快便在京城傳的人盡皆知。
一開始很多人還不相信,畢竟皇帝是何等尊貴的存在,豈會屈尊出城去迎接別人,更何況還是臨海道的安國公。
不過當他們看到一大早京兆府便開始驅散一元大街上的行人,緊接著從屬於九門衛督的士兵便沿街站崗后,他們終於想起安國公名義上還是皇帝的外公,外孫子去迎接外公,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午門上的大鐘忽然敲響,彷彿是在向世人確認皇帝要去迎接西門守業的消息。
無數的人湧向了一元大街,翹首以盼的張望,希望能夠一睹龍顏。
當然了,皇帝出行是有很多規矩的,首先從皇宮出來了是一群公公,他們拿著水盆笤帚,為皇帝先行凈街,即使一元大街剛被人打掃過。
忽然大文門的兩側的門打開,百姓之中已經有人準備跪下磕頭,卻發現出來的並不是皇帝,而是一班朝臣,按禮制他們得先行出宮,待會迎接皇帝的大駕。
終於宮廷樂師奏響了樂曲,「吱呀」一聲,大文門中門時隔數月再次打開,數百名金刀衛著金甲執金槍騎著高頭大馬整齊劃一開路於前,龍攆才緩慢的從大文門中門駛出。
按照大文的規矩,百姓其實可以不用下拜,但是處於對皇帝的敬畏,還是有很多人跪了下來。當然按照禮制,皇帝更應該端坐龍攆,可楚牧卻撩開了帘子,微笑著看著沿街的百姓,甚至還向他們揮了揮手。
顯然百姓們沒有想到皇帝會望著他們,大文也沒有揮手的傳統,但大家還是看出來了這是皇帝對他的子民的問候,一瞬間人群中爆發了歡呼聲,大家激動的回應皇帝的問候,甚至還有人也朝著皇帝揮手。
站在龍攆里的小八可能也被現場的氛圍感染,他也朝著人群揮手,就好像百姓們是在問候他一般。
同在龍攆上的郭放舟要是往常大概是嘲諷一下小八自作多情,不過此刻他卻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
大概是察覺到了郭放舟的異樣和逐漸急促的呼吸聲,楚牧關心的問道:「先生可是哪兒不舒服么?」
「啊?讓陛下擔心了,放舟無事,只是清靜慣了不習慣這麼多人罷了!」郭放舟說著抬了抬臉上的黑色面具。
楚牧挑眉微微一笑,也沒多問繼續扭頭向百姓招手。
跟在龍攆後面的張淵瞧見,不禁的皺起了眉頭,皇帝這般輕浮成何體統!
楚牧其實看見了張淵不悅的表情,但假裝沒看見。皇帝這般與百姓互動,在那些老頑固看來自然是不喜的,但楚牧不在乎。
今日出宮去迎接西門守業本就是作秀,既然已經要作秀了,不如再秀一把親民。別看只是這般向百姓招招手,楚牧敢斷定明日這事就會傳開,說不定還會傳為一段佳話!
西門守業能在臨海長年作秀頗得人心,那朕為何不可?
本來楚牧一開始還準備秀的更大,下龍攆和百姓們拉拉手,或抱起某個婦人懷中的孩童親上一口,或握一握某位一看就是生活貧苦的老者飽經滄桑的雙手再噓寒問暖一番。
不就是作秀么,當誰不會似的!上輩子朕好歹也是看過西方選舉的,政客怎麼裝親民騙票又不是沒見過。最好再蹦出一個當街喊冤的,朕現場擠出幾滴眼淚來,那效果就更好了!
不過在孟達和陳家楊出於維安考慮反對后,楚牧也只得作罷。
看著百姓們山呼萬歲,楚牧便覺得自己這秀做的還不錯。
不過這還遠遠不夠,眼看即將到正陽門了,楚牧忽然讓龍攆停了下來,跟在後面的內閣諸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竇鼎之等人趕緊上前查看,只見楚牧直接下車了。
「陛下,出什麼事了么?」竇鼎之問道。
楚牧故意很大聲的喊道:「今日安國公入京,朕甚為歡喜!說起來安國公是朕的長輩,大文以仁孝治天下,朕當為表率,親自步行前去迎接安國公!」
其實竇鼎之離楚牧很近,這麼大聲,喊得竇鼎之耳朵都疼,自然也猜出來了皇帝這是在作秀。不過皇帝既然敢秀,他作為首輔就得會配合。
竇鼎之趕緊下拜,也大聲喊道:「陛下仁孝,更古未有!」
首輔拜了,後面的官員也趕緊跟著拜,官員們拜了,百姓聽到皇帝的話,也忍不住下拜,山呼萬歲!
此情此情,楚牧很是滿意!
可沒想到剛滿意了一瞬,一個聲音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陛下,臣孟達有急事啟奏!」
楚牧左右看看也沒看見孟達在哪兒,不好聲張就點點頭示意他說。
「陛下,正陽門外出事了!」
百官跟著竇鼎之跪了半天,按道理皇帝早就該讓他們平身了,可楚牧即使沒吭聲,竇鼎之也覺得奇怪,心想你享受老百姓的歡呼也別忘了讓我們起來啊!
竇鼎之微微抬頭想要咳兩聲提醒一下楚牧,卻發現楚牧一臉嚴肅的站在那裡。
「我去了!」
竇鼎之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確實聽見了皇帝都囔了一句「我去了!」,可「我去了」是什麼意思?仟仟尛哾
楚牧本來愉快的心情因為孟達的彙報,頓時就愉快不起來了。
本來他秀這一出,是想演給天下人看自己是多麼禮遇西門守業,可不想那老東西比自己還能演。楚牧還是坐著龍攆穿越一元大街去迎他,他更狠,直接從南興一步步走到了京城外,聽說靴子都走爛了,現在反過來在正陽門外候著自己!
你這個老演員!
正陽門外,在無數的百姓的圍觀下,西門守業就那麼對著正陽門跪在地上,已經快半個時辰了。
看著一把年紀的西門守業,雙唇已經泛白,寒冷的冬日都擋不住汗水的滴下,就連一向不太喜歡他的京城百姓,也有不少人為之動容。
隨著一聲「皇帝駕到!」,楚牧在金刀衛的護衛下,快步穿越了正陽門,隔得老遠就喊道:「安國公!安國公!」
只見皇帝一臉激動的沖向了西門守業,邊跑還邊喊:「朕來遲了!朕來遲了啊!」
「臣西門守業,叩見陛下,吾皇……」
都沒等西門守業說完,一臉感動的楚牧便上前一把扶起了他,西門守業演技精湛的起身到一半還腳軟了一下,差點被摔倒地上。但楚牧把他扶的緊緊的,豈會給他演的機會。
西門守業自是感覺到了楚牧使勁的感覺,心中不禁冷笑,但臉上卻是一臉激動的望向了皇帝。
楚牧本來已經想好要怎麼演,正要深情的凝望名義上的外公,可一看清西門守業的臉,他就愣住了,甚至還忍不住滴咕了一句:「你怎麼長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