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街夜市
清街，晴洲市一條非常有名的夜市街。
在國家大力整頓沿街擺攤設位的小商小販的時候，這條白日里清清爽爽悠長的街道，晚上卻會被各個攤位佔據，擺放著各類價廉物美的商品。
而那些攤主，全都統一著裝，在繳納了一定租金后，長期在夜間佔據著一個個時進斗金的黃金攤位。
這些攤位，在有關部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管理下，形成了晴洲市一道頗具特色的夜間文化。
郝允來到清街時，雖是華燈初上，這裡卻已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林良滿目的商品從街頭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街尾，原本也算寬闊的街道現如今只能看到厚厚的人牆和一片黑壓壓的腦袋。
經過一番艱難尋找，郝允終於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路邊的一個樹坑前，兩個固定攤位的夾縫中看到瘦弱的林小莫和她的貨架。
不大的地方，一個簡陋的貨架，卻密密麻麻的掛著十多件甚至是幾十件衣服，林小莫此時正陪著笑容給左右兩個攤位的老闆散煙。
樹坑右邊，攤位上擺著各式性感女性內衣，老闆是一個衣著已經超出時尚範疇的二十齣頭的年輕小夥子，只見他一臉不屑的接過林小莫遞過來的一支十塊錢一盒的紅雲，一開口就是令人酸牙的女腔。
「哎呦，我說姐姐，太寒磣了點吧？你瞅瞅我的，這可是我姐們從香港特意給我帶回來的正版『媽波』，」時尚小伙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白煙盒，兩指一夾在林小莫眼前一晃，又飛快的塞了回去，「我平時就愛抽這個，不過啊姐姐，今天看你這麼上道兒，就准你今天一天啊，明兒個可別來了啊。」
說著時尚小伙兒就順手秀氣的點上了手中那支僅僅價值五毛的紅雲。
林小莫忍著滿胃的酸氣，陪著笑臉點頭，「謝謝了大哥，你真是好人，我明天就不來了，今天這一晚上我就挺知足。」
明天真不來？林小莫可不這麼想，你今天能放我一馬，明天我就還能厚著臉皮賴著，你今天只要開了頭兒，以後有的是機會。只是這時尚小伙兒明顯比她小的多，這聲『大哥』叫的讓她有點噁心，不過誰讓他是固定攤主，誰讓這就是社會！
林小莫招呼完時尚小伙兒，又轉向左邊，這邊是一個中年大叔，賣著中規中矩的佛珠手鏈，雖然廉價，卻精美典雅，要是擱到店裡，在大眾普遍不識貨的眼光中，指不定賣上什麼價呢。
林小莫香煙遞來，中年漢子順手接過，「什麼『媽波』，不就是萬寶路嘛，還TM香港，我看是西頭兒張瘸子攤上的『水貨』還差不多，我說姑娘，今兒晚上你就安心在這呆，老哥保你！」中年漢子將胸口拍的碰碰作響，但接著話鋒就是一轉。
「但是以後你要是打算長期作戰，那還是得尋個固定攤位，我一夥計打算轉攤兒，你要是想做，我可以給你搭個線，不過一個月可是要出一千五的攤位費，我看你擺的衣服不像是地攤貨，你得想想自己能不能撐下來。」
「謝謝大哥，我今天就先試試，如果可以的話，我考慮下大哥的建議。」
林小莫這次回答的很誠懇，在她看來，這中年大叔，要比旁邊的時尚小伙兒實在許多。
林小莫不動聲色的將剩下的大半包紅雲全塞給了中年漢子，於是在拿人手短的作用下，林小莫和這個中年大叔聊得很投機。
這也讓林小莫了解到，看似毫無機巧的地攤經營，其實暗中藏著很多規矩。
新攤主不能在沒有知會下和老攤主經營一樣的貨源，哪怕攤位相隔很遠也不行，如果要經營，價位也得遵循這條街上老攤主的定價。
再者就是攤位費的問題，雖說一千五和店面的租金相差甚遠，但是在地攤要不上價的局面下，這一千五的租金要佔到利潤的很大一部分，是否經營的下去，那就要看自己是否有符合地攤兒品味的眼光，還有拿不拿的到便宜實惠的貨源與經營吆喝的本事了。
就在林小莫與中年漢子攀談的期間，中年漢子和旁邊的時尚小伙兒已經多次開張，攤前圍了不少人，林小莫的衣服也順帶著被人問及。
雖說貨都是好貨，可是過高的價位，也只是讓人問問而已。
林小莫有些凄苦，想著是不是熬過今晚，就再也不來了，還是保本處理完這貨架上的衣服之後，再進些附和夜市品味的低價服裝，接下中年漢子口中轉讓的攤位繼續經營。
就在林小莫滿心思緒時，一個絲毫不像買主的光頭絲毫不客氣的扒開人群，擠到了林小莫的攤兒前。
他一擠進人群就帶來一片寒氣，讓原本熱熱鬧鬧的人群不自然的靜了下了。
林小莫細看來人，平淡無奇的五官，光溜溜的腦袋上似乎從未生長過毛髮，頂多175的大眾身高，卻顯得敦實有力，絞筋黑色背心，色彩斑斕的沙灘褲衩，腳踏一雙不知幾塊錢一雙的人字拖，讓他與這個剛剛轉暖的季節有著絲絲不相符，並且手中還夾著幾張更與這夜市兒街格格不入的彩票。
就是這麼一個平平常常的人，卻透著怪異的光頭，面無表情不說，目光中還帶著絲絲混江湖的兇狠狡詐。
說的在形象點兒，就憑他那一光頭，和兇狠的眼神，不穿正裝，其他風格的衣服隨便穿，怎麼穿怎麼像從號里剛放出來的，就算穿上西裝，身上也沒半分某個相親節目中兩個光頭老帥哥兒的氣質，反而更像某些電影中，不用說話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人的反派人物，還是那種心態極其不正常的反派！
光頭也不說話，更不在意周圍的變化，而是狠狠搓了兩下手中的幾張彩票，揣進褲兜，低頭翻看起林小莫貨架上的衣服。
林小莫心中有些慌，目光帶著絲絲詢問轉看兩邊曾接過她香煙的攤主，卻發現中年漢子和時尚小伙兒的目光已經轉向別處，絲絲有著躲閃之意。
林小莫開店的日子不算短，也曾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心中當即明了，這次碰到刺頭兒了，如今是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林小莫咽了下口水，擠出笑容，壯膽湊了上去。
「大哥，買衣服啊？我這裡都是女裝，是要給女朋友買么？嫂子喜什麼風格的？我可以給你推薦下。」
一臉冰冷的光頭抬起頭，無神的眼睛直視林小莫，就算裡面沒用凶光，林小莫也覺得它有！
林小莫心中不由得害怕起來，腳下下意識的就往後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不過好在那光頭只是看了林小莫一眼，接著便悶嗯了一聲算是默認，繼續低頭翻看起衣服。
短短的數十秒，不到一分鐘，林小莫卻覺得像一個世紀那麼難熬。
終於，光頭的手離開了貨架，林小莫暗自鬆了一口氣，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自己賣的是女裝，他不需要，別自己嚇自己。
就在林小莫心想著終於送走一個煞神時，可是誰知，那光頭卻挑下貨架上三五件衣服遞給林小莫。
林小莫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當她下意識的接過衣服，輕聲詢問，「大哥，這幾件你都要麼？我可以給你優惠些……你幹什麼？！」
林小莫話未畢便驚叫起來，接過衣服的她原本以為光頭要買，可是一轉眼就見那光頭扔下一百塊錢，一把收攏了貨架上剩下的十多件衣物，一句話不說抱起就走。
林小莫再也顧不得手中的衣服，一把就抓住了轉身要走的光頭，「大哥，我明天再也不來了，有什麼話你好好說，求你把衣服還給我吧，求求你了！」
林小莫嚇傻了，害怕和委屈讓一直倔強堅強的她，第一次當著無數人的面流出眼淚。
回頭張望求助，原本還在攤位上的中年漢子和時尚小伙兒已經不見蹤影，只留下滿攤位的商品。
周邊，原本擠在攤前的顧客全都遠遠站開，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也沒人願意上前相助，只是遠遠的看著。
「放手！」光頭懷抱衣服，冷冷的轉頭盯著撕扯的林小莫，聲音不大，卻透著令人心寒的冰冷，「你明天來不來關我什麼事兒，我拿衣服沒給你錢么？你的衣服還行，我拿幾件給媳婦兒穿是看的起你，鬆手！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說著，語氣一直很冷的光頭就沖呆傻著仍不放手的林小莫抬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