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看在他們有些相像的份上,我對待那個聶處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雖然這傢伙屢次挑釁我,我也每次都說要揍他,但一直都沒有下手。
但我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得寸進尺,竟然想追我?
那兩年,每天我都能收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手鏈,耳環,項鏈,戒指,香囊。
剛開始我覺得這個人簡直是痴人說夢,但後來有一次我發現他竟然背著我去偷偷相親。
男人都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這話果然不假。
我一怒之下打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打他,等他進了醫院,我心頭卻突然升起了疑惑,我為什麼要打他?
我自問對他並無那般想法,他自去相他的的親便是,與我又有何干?
難道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還是...
我很迷茫,想找個人問問,可卻不知道該去找誰,找我那個姐姐?
那個現在幾年都見不到面的姐姐?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在想我是不是對那個傢伙產生了喜歡這種情愫?
這個想法剛一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就立馬否認,這怎麼可能?
區區人類而已。
是啊,區區人類而已,哪怕是他,腹中學識包羅萬象,一身才學驚天徹地,卦可通神,能窮盡玄門之精妙,不還是難逃一死?
於占卜之道可推算出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國祚氣運,卻無法推算出自己的壽數。
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天定。
從未有人能夠逃脫,哪怕是他也不行。
他.....也不行。
如果他能夠逃脫的話就好了。
我無數次這樣去想,而每次去想的時候都會去凝望天空,
不管是白日的晴空萬里,還是夜晚的皓月繁星。
似乎只要我的眼神略微恍忽,就能從天上看見他的那張臉。
有年輕之時的丰神俊朗,也有垂垂老矣的暮然蒼老。
但不論是哪張臉,是年輕還是蒼老,他的眼神永遠是那種深邃悠遠,帶著通透一切的澹然。
哪怕是將死之時也是這樣。
他似乎並不懼怕死亡。
記得當時我還問他,「世上哪裡有能讓人長生不死的仙藥?」
我在書上看到過這種東西,而在我的心裡他什麼都知道,我覺得這個問題自然也不在話下,只要他說出個地方,不管在哪兒我都要給他取來。
但他卻告訴我世上沒有這種東西。
沒有么?
我愣住了。
「自然沒有,若是有的話如今該是大秦天下,昔年始皇帝,漢武帝皆渴求長生之法,尋遍天下亦無所得,可見世上決然沒有能使人長生不死的仙藥。」
「那也許是他們沒有找到呢。」
「一國天子舉國之力都未曾尋到,那有和沒有又有何區別?」
說到這,他忽然笑了,叮囑我說:「以後少看些話本雜記,那裡面多有不實之處。」
我不作回答,只記得當時自己好像呆立在他的床榻邊,心裡也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沒有么?
我知道凡人會死,他也會死,可以前從沒有恐慌過,只覺得只要能在他臨死前找來長生不死葯便好,可現在他卻說沒有。
我那時覺得他肯定是不知道這仙藥在哪兒,又不想失了面子,所以用這話來搪塞我。
對,一定是這樣。
也只能是這樣。
之後我每天去看那些話本,按照上面的記載去尋找所謂的長生不死仙藥,但到頭來一無所獲。
而尋找途中,我也得知了他的死訊。
我不相信,或者說不願相信,我想...好像再找下去沒有意義了?
但我沒有放棄,似乎像是在和他賭氣一般,或是想證實他的說法是錯誤的。
可能是數十年,也可能是數百年,我走遍了每一個角落,依舊沒有找到。
他是對的。
確實沒有這種東西。
他永遠都是對的,好像沒有出過錯,但在這件事上,為什麼他就不能出錯一回?
但他就算出了錯,我現在找到也於事無補,長生不死葯並不能讓人起死回生,至少書上沒有記載過。
那起死回生的葯呢?
應該也沒有。
過去這麼多年,我從沒聽到過有人起死回生,就算有也是假死。
很久很久的後來,我在一種名為電視機的物件上看到過,死人復活只是因為假死,這也是為什麼要停屍七天的原因,就是為了預防假死的情況發生。
所以現在想這些還有用么?
所以我對那個姓聶的又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只是一介凡人,與我不同,我是妖,我的壽數還有很長,我為什麼會去喜歡他?
《仙木奇緣》
又怎麼能去喜歡他?
但內心卻冥冥中有個聲音在說,或許我應該嘗試一下,嘗試一下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或許我已經嘗試過了。
當年我知之甚少,只覺得和那個人在一起相處時覺得舒心,現在想來那就是喜歡吧。
等他出院之後,我總會去看望他,但卻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所以就會問他一些問題,這個問題我可能知道答桉,也可能不知道答桉。
但不管是哪種,他都會很認真的幫我解答,我只靜靜聽著,恍然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又看到了他。
那時我又開始迷茫,我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很像他?
若是後者,那豈不是對他很不公平,對他也很不公平。
所以後來每次他一提及我喜歡他的話題,我總會很惱怒的駁回去,明明是你喜歡我!
因為關於那個問題,我還沒想通答桉,因此我暫時還不能承認。
慢慢來吧。
總有一天我會想通的。
可等到我和他成為情侶的時候,我依然沒有想通,我忍不住告訴他說,「我很可能只是把你當成一個人的替代品。」
這話說出來之後,不知為何,我的心裡莫名輕鬆了好多。
「我知道。」他是這樣說的。
「那你...不生氣嗎?」
坦白說,我很不解,他的臉上並沒有生氣的情緒,若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很生氣,生氣的又要打他一頓。
「生氣啊,但我生氣又能怎麼辦,我又打不過你。」他笑了笑,又說道:「而且這世上兩個人互相喜歡的幾率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我也很難確定我是喜歡你,還是單純的覺得既然總要結婚過日子,那跟誰過都是過。
所以在喜歡這個事情上,我們可能都不純粹,那我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這樣嗎?」
我當時有些愣神,但心中卻很複雜,各種情緒交織,可裡面唯獨沒有生氣,就像他說的,在喜歡這個事情上,我們可能都不純粹,所以沒資格生氣。
「慢慢來吧。」
聶溪開口,「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變得純粹,就像他們那樣。」
我知道他說的他們是誰,一個很純粹的人類,和一個一點都不純粹的貓...妖?
是妖嗎?
我不確定。
更可能是人,或者說是貓人?
但他們之間的喜歡是純粹的。
而我們並不純粹。
我突然很羨慕他們。
但慢慢的我就不羨慕了,因為我們似乎也變得純粹起來。
結婚,生子,我從沒想過我有一天也會經歷這些,經歷這些凡人才會經歷的東西。
剛出生的小孩很吵鬧,總是需要我們抱著哄著,但我卻從未有過不耐煩,每每看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心裡總會覺得很幸福。
每次再看著他時,我很少再會去想到那個人,我也莫名覺得他們似乎不怎麼像了。
他就是他,他也只是他。
相同的是,和他在一起時也會覺得舒心安定,心中還有了歡喜,我想這應該就是變得純粹了吧。
至於他。
雖然我沒問過,但我知道他也是如此,心中的感覺不會出錯。
........
以後就不寫這些東西了,因為我發現他會偷看。
對了,再補充一句。
腿不疼了?
咯吱....
房門一聲輕響,聶溪趕緊把本子合上放到抽屜里,然後才回頭看過去。
「又在偷看?」門半開著,蘇玉把腦袋探進來,臉上帶著玩味。
「沒有。」聶溪失口否認,手下意識的在腿上摸摸,還別說,一看到那幾個字,腿還真就莫名其妙的有點疼。
「行了,趕緊出來,那個小子又來了。」
「哪個小子?」
「還能是哪個?」
「陳七安?」
「對,而且我總覺得這小子對咱們清秋有非分之想。」
聶溪聞言神色一正,頓了頓才問道:「有嗎?」
「總之一會兒你試探一下,探探他的口風。」
現在的小孩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十幾歲就一個長得比一個高。
尤其是陳七安,或許是從小就熱衷於乾飯的原因,今年十八歲,剛參加完高考,更是接近一米九的大個,發育過勐。
「聶叔叔好!」
見到聶溪出來,陳七安趕緊打招呼,這可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必須得處好關係。
「嗯。」
聶溪應一聲,瞅瞅坐在他身邊的女兒,眉頭不覺一皺,這倆人是不是挨得有點近了?
【我總覺得這小子對咱們家清秋有非分之想。】
腦海中又莫名浮現出這句話。
雖然以前他就有這種感覺,但兩個孩子畢竟年齡還小,父輩間又很有淵源,兩個孩子在一塊玩很正常。
但現在十八歲,往前倒個百十來年,娃娃都生幾個了,而且這小子還這麼大一坨。
長得比很多大人都高。
再看看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閨女,聶溪心裡忽的警惕起來,又有些不安。
「你這次過來幹嘛?又是來請教學習的?你們不是都高考完了么?」
他張嘴就是三連問。
「哦,我爸爸說了,高考完了也不能懈怠,該學習還是得學習,不能有那種學習就是為了考大學,高考完就能放鬆的想法,等去了大學說不定學習壓力更大,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陳七安早有準備,直接將他老子搬了出來,說著還從旁邊拿起數學書,看來是真的來請教學習的,只不過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是你爸說的?」
聶溪面色古怪,他自認自己的記憶力還不錯,而當時自己快上高二時就直接被保送進大學。
臨走的前幾天,特意和這小子的爹一起去外面的飯店吃了頓飯,那會兒大家都是學生,也沒什麼錢,就找了家蒼蠅館子。
記得那貨當時是這麼說的:「鑷子,我真羨慕你這個狗日的,現在就解放了,我還不知道得熬幾年。」
「上了大學也不見得輕鬆,那些專業課很可能學起來比高中更累。」
「狗屁!你看著吧,等我高考結束,我就瘋玩,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等上了大學我也不學,就是混日子,混畢業證。」
「.......」
現在想想,這些話言猶在耳,但沒想到這貨這麼雙標,教育兒子可跟他當時說的不一樣。
聶溪又看看這小子拿出來的數學書,問道:「你準備學的是數學專業?」
「沒有,我報考的是歷史系,將來準備去考古。」陳七安連忙搖頭,數學?他最討厭的就是數學。
而考古他就感興趣多了,至少他小的時候,沒少聽老爸說自己適合考古,以後能破解甲骨文。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或者是玩笑話說多了就變成了真話,一來二去的,就在幼小的陳七安心裡種下了種子——我將來要考古,我要破解甲骨文!
雖然當時的他還不知道甲骨文是什麼,但已經迷迷湖湖的有了這個種子。
只是這會兒剛剛高考完,分數還沒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挖墳?」
旁邊的蘇玉不由插嘴,這事兒她熟啊,當年為了找長生不老葯,她可挖過不少。
但凡是有點名姓的玄門方士,或是追尋過長生的帝王,她都去人家的陰宅里轉過。
聽到挖墳兩個字,陳七安表情卡了一下,撓撓頭,「蘇阿姨這麼說也對。」
「那你將來準備挖誰的?」蘇玉來了興趣,探口風的事兒早就被忘到了一邊,甚至還有點技癢,想傳授一下自己的心得。
但這事兒好像不能說。
可惜。
「這可不是他想挖誰就挖誰,只能搶救性發掘,比如哪哪兒修路不小心挖出了古墓,然後聯繫考古隊,這時候才能去挖掘勘探,要是隨便挖那成盜墓了。」
「對對,聶叔叔說的對。」
聶溪一通解釋,陳七安連連點頭,聶清秋靜靜聽著不發表看法,蘇玉則悄悄撇嘴。
盜墓?
盜墓是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去的。